大明宮
崇平帝已是從禦案之後霍然站起,那種帝王猝然而起丶銳利目光逼視的壓迫氣勢,幾乎無法用言語形容。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無他,銀子太多了!
一千多萬兩銀子,這種數字對心神的衝擊,委實太過強烈。
方才,仇良與忠順親王,追繳的幾十萬兩,都讓崇平帝心生欣然,更何況是這樣一大筆銀子。
縱然是崇平帝身為天子,名義上富有四海,但聽到這個天文數字,呼吸也要為之一滯。
一千多萬兩銀子,這能解決多少長期想解決而沒有解決的難題?辦成許多過去想辦而沒有辦成的大事?
原來什麽整頓京營,編練新軍,翊衛皇權,都可逐步進行。
因為這是一筆橫財,不列財政收支之內。
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
不僅是崇平帝,就連仇良和忠順親王心頭都被這個龐大數字震撼著,麵色又白又紅,心神既是嫉妒又是羞臊。
他們方才還拿著三十萬多兩銀子「獻寶」一樣給天子,揪著十來萬兩不知去向的銀子不放,結果人家轉眼就抄檢一年國庫收入的銀子,他們方才……連人家零頭多都沒有。
一旁手拿拂塵,在幃幔下侍立的戴權,麵色也是一變,隻是細長雙眉下的眼眸,看著忠順親王和仇良那副目瞪口呆的樣子,心頭不由發出一聲冷笑。
老王爺和仇良,這分明是忘記了,抄檢雲光之家,還是賈珩先剿了翠華山匪寇,拿捕了雲光,才有錦衣府和內務府的介入。
相當於,你們摘的本來就是賈珩人家的桃子!
方才,還揪出錯漏不放,進人讒言,他老戴都不稀得聽半句!
冒壞水兒,能不能換個時間冒兒?這種進饞言的手段,不說有用沒用的事兒,也太無恥了。
其實,仇良在錦衣府嶄露頭角之後,可以說對外的人設就是清廉丶勤勉,每一次率隊抄檢,可以說儘量做到儘善儘美,至於孝敬戴公公?沒錢!
崇平帝此刻將一雙咄咄目光,投落在賈珩身上,因為在壓製著心頭激蕩的情緒,往日冷硬的麵頰就有一抹異樣的潮紅。
迎著崇平帝的幾成「銀元寶」形狀的目光「期待性壓迫」,賈珩麵色如常,朗聲道:「聖上,三河幫盤踞東城十餘年,如抄檢其幫眾家資折賣,約莫計核可得一千三百五十二萬兩,這個數字是錦衣府那些有經驗的帳房以及五城兵馬司估計而出,臣以為應該大差不差,這是所錄簿冊以及彙總,還請陛下禦覽。」
說著,從懷中取出一份簿冊,上前兩步,躬身呈遞。
戴權連忙上前,麵帶微笑地伸手接了簿冊,轉身遞給崇平帝,道:「陛下……」
崇平帝深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接過簿冊,「刷刷」翻閱起來。
三河幫的各項產業以及三河幫幾位大當家府庫中搜括的金銀丶玉器丶古董字畫,名貴家具,另有置備的田宅,每一項列明其上,錦衣府的帳房先生都做了折價統計。
值得一提的是,錦衣府經曆司的帳房先生,不是幾個人的草台班子,而是多達一百多人的專業團隊,否則,如何擔綱長期抄家的重任?
可以說這一次全部出動,對抄檢之財作價評估,每一項都儘量做到不浮不減,穩健保守。
崇平帝閱覽而罷,最終將一雙目光停留在最後的數字上,一千三百五十二萬兩銀子,目光再也抽不離,隻覺對手中簿冊愛不釋手。
「好,好,子鈺做得不錯!」崇平帝連連說道。
賈珩麵色沉靜依舊,朗聲道:「聖上,現在隻是初步估計,想來隨著深挖細掘,這個數字興許還會增加一些,臣這些天會督促錦衣府做好此事。」
戴權就在一旁笑著說道:「奴婢為聖上賀,如賈雲麾所言,有此銀充入國庫,財用不足之窘,將大為緩解。」
崇平帝點了點頭,對充入國庫之言不置可否,這筆銀子三分之二還是要充入內帑的,否則一旦投入國庫,以現在還未整頓的吏治,上上下下,有多少也不夠花。
可以說崇平帝對如今的陳漢官場風氣是有深刻認知的,否則也不會決心刷新吏治。
轉頭看向賈珩,見少年一臉倦色,三品武官袍服也有著血跡,心頭也有幾分觸動,目光溫和中又見著幾分關切,說道:「子鈺,你和朕說說具體經過。」
賈珩道:「回聖上,昨天半晌午,三河幫匪首李金柱趁臣祭祖慶爵,賓客盈門之時,攜大批幫眾上門尋釁,先是遞送西府賈璉的頭發威脅,而後又以百萬之禮相賀相誘,試圖迫臣就範,為其等繼續逞凶為惡,行使方便……然彼等不過是小兒夢囈,癡心妄想!臣先前就已調度了錦衣府的探事對彼輩布控丶監視,故賊寇雖來勢洶洶,但經過一場廝殺,得聖上鴻福庇佑,終是有驚無險!其間,有謝再義丶蔡權等京營丶五城兵馬司將校前來相慶,彼等賓客恰逢此事,不避凶險,舍生忘死,前後封堵,關門打狗,驟然起之於雷霆,魑魅魍魎自是一掃而空……而後,臣以聖上所賜天子劍,火速借調京營果勇營六千軍卒,於東城索捕三河幫幫眾,至今晨時,三河幫大小頭目,儘數一網成擒,東城為之滌蕩一清!」
賈珩清冷丶平靜,的聲音回蕩在大明宮中,簡明扼要,又是不遺不漏。
不疾不徐丶輕描淡寫的語氣中,卻將昨日處境之凶險丶布局之縝密丶決斷之從容丶將校之勇毅丶意氣之豪邁……展現的淋漓儘致。
崇平帝目光出神,甚至在心頭勾勒了一副畫麵,寧國府前,賓客盈門,三河幫幫眾上門尋釁,少年從容不迫應對……
將心頭的思緒驅趕而來。
一旁的仇良都是麵色變換,心頭湧出一股無力感,這種奏事,他……學不來!
忠順親王目光一縮,緊緊盯著那麵帶倦色的少年,心頭忌憚之意悟空。
賈珩麵色淡淡,心頭也不由浮起一念,如在後世,這種長鏡頭和長台詞,其實也是考驗導演和演員的功力。
但他如果不這麽說,一句一句的問對,一則溝通效率低下,二則也容易遺漏不周。
因為一旦變成了一句一句的對話,就相當在給天子一句句拚接昨天的場景,其在腦海中形成的畫麵必然是殘缺的。
而且天子如果不問,他怎麽表蔡權丶謝再義等人的功?
後世一個特彆好的主持人,在對話訪談時,才能將細節挖掘出來,呈現給觀眾想要看的東西,指望天子是一個好主持人?
雖不至於,真的嗎?我不信……哦哦,我不應該笑,是不是?
但天子,也隻會問他感興趣東西!
崇平帝默然片刻,沉聲道:「彼等賊寇,竟至國家武勳叫囂威脅,簡直喪心病狂丶難以置信!」
崇平帝言及最後,已是麵色陰沉,煞氣騰騰。
仇良和忠順親王都是心頭一凜。
不過也是注意到賈璉,就是關切問道:「那西府賈璉沒事吧?」
崇平帝此言顯然不是關心什麽賈璉,而是關心臣下親眷丶族人,以示親厚。
賈珩道:「臣暗中著錦衣府的曲副千戶盯著三河幫二當家潘堅,吩咐其至金美樓營救賈璉,待賈璉營救而出,這才留下匪首。」
崇平帝聞言,默然須臾,歎了一口氣道:「難為賈卿了。」
這種親眷被歹徒要挾,還要兼顧皇差,的確情理兩難,好在結果是皆大歡喜。
仇良和忠順親王已是震撼莫名,這是何等的聖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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