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籠罩而下,細雨微住,天地愈發蒼茫,金陵城中的街道兩側,已早早點亮了燈籠,而大批錦衣府衛在青石鋪就的街道上列隊而過,來到寧榮兩府。
傍晚時分,賈珩從錦衣府鎮撫司乘車返回寧國府,天色略顯晦暗,待返回橘黃燈火亮著,明亮煌煌的庭院。
賈珩剛剛落座下來,抬眸看向臉上明顯畫著淡淡妝容的晴雯,問道:「晴雯,林妹妹呢?」
晴雯一邊端著茶盅,一邊撅起了嘴,輕聲道:「公子,珠大嫂子家的嬸娘,領著兩個姑娘來見尤大嫂子說話,林姑娘這會兒正在陪著說話的。」
原來是李紈的嬸娘曹氏,領著女兒李紋丶李綺來拜訪尤氏。
尤氏客居金陵期間,因為身份不尷不尬,平常與金陵十二房的媳婦兒,也沒有什麽往來,而李紈的嬸娘曹氏,在吊祭賈珍的時候,與尤氏說了幾次話,兩人都是寡婦,處境相同,一來二去,倒也熟稔起來。
曹氏在以往半年,時常過來尋尤氏說話。
賈珩點了點頭,也沒有說什麽。
經晴雯這般一提醒,他依稀記得李紈的父親,前南京國子監祭酒李守中此刻就住在金陵,現在賦閒在家來著。
他到金陵之後,倒也沒有拜訪過此公。
李守中的年歲,其實也不過五十上下,因為其老母辭世之後,辭官守孝三年,後來就再未謀劃複起。
這也是古代官員守父母之喪遇到的普遍情況,如李守中這樣的清流,肯定是要守夠三年的。
「先前忙著鹽務,一直抽不開身,或許應該抽時間去見見這些老親。「賈珩端起茶盅,思忖著。
如果從壯大賈族的勢力出發,賈史王薛四大家族屬於核心勳貴的圈層,而外圍的姻親如李家丶林家則是文臣的羽翼。
所以能夠看出來,寧榮兩府的一些布局,起碼在代善丶代化這一輩的操盤水平還是相當高的,既有林如海這樣的女婿幫,又有孫子輩與文臣的聯姻。
「大人,趙千戶的奏報。」賈珩品著香茗,正在思忖著,錦衣百戶李述出言打斷了賈珩的思緒,從外間快步而來,躬身向賈珩奏稟道。
「哦。」賈珩連忙放下茶盅,接過李述遞來的信箋,就著高幾上的一盞燈火閱覽,閱覽其上文字,麵容漸漸現出思索之色。
陳瀟這時,進入廳中,清眸中現出好奇,問道:「怎麽了?」賈珩將手中信箋遞給陳瀟,低聲道:「濠鏡那邊兒有了最新消息,待鹽務和軍務的事兒初步了解,咱們去濠鏡。」
濠鏡方麵,自太宗末年,為打擊殘明勢力,與自前明嘉靖年間就寄居濠鏡的葡萄牙簽訂十五年一簽的租借協議,葡萄牙方麵就派駐第一任澳督,而後在隆治二十一年大敗荷蘭人,葡萄牙人自此聲勢大振。
但協議早已到期,但陳漢因為遼東之敗後,再也沒有續約,而且也沒有提及濠鏡的曆史地位。
粵海方麵也是睜一眼,閉一眼,現在聽聞軍機大臣賈珩,派人赴澳公乾,而且是想引用澳門等地的紅衣大炮,此任澳督布加路,就想趁機解決澳門的租借曆史地位問題。
陳瀟閱覽過書信,玉容見著凝重,說道:「這些紅夷,估計不好對付。」
賈珩道:「這次不僅是紅夷大炮,以此次為契機,也把濠鏡作為一個貿易以及觀察外國的窗口。
現在已經是17世紀,正是火炮技術迅速發展的時候,而且還有海洋貿易,大漢終究要向外開拓。
這般一說,還真需他親自跑一趟,將紅夷大炮引進新建水師,先在水師試行,然後再北上備虜。
陳瀟詫異問道:「那紅夷大炮,真有你說的那般神威?」「彆的不知道,但是比現在的大炮的射程要遠的多。」賈珩輕聲說道。
紅衣大炮就和漢朝的駑弓一樣,通過軍械代差,能夠幫助大漢迅速建立戰場信心。
如今的大漢就是畏懼女真如虎,首先就要為「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去魅,就是滿萬,一炮轟下去效果才好一些。
陳瀟柔聲說道:「那這邊兒不能拖延的太久了。」
賈珩點了點頭,道:「要不了幾天了,我等下就向朝廷上疏,陳奏此事。」
這時,鴛鴦從後宅過來,少女一身蔥綾棉裙,上穿著素色小襖,那張白膩如雪的鴨蛋臉上,幾個雀斑如稀疏的星子般,不減俏麗芳姿,柔聲道:「大爺,林姑娘聽說你回來了,讓你回去吃晚飯呢。」
賈珩看向鴛鴦,輕聲道:「我這就過去。」
轉而看向陳瀟,道:「錦衣府盯著那些人,他們估計就這兩天鬨事,有什麽消息隨時通報過來。」
陳瀟應了一聲,凝眸看向少年,輕輕歎了一口氣。賈珩說話之間,與鴛鴦前往後院。
「大爺今個兒去了甄家?甄家現在怎麽樣?「鴛鴦好奇問道。賈珩點了點頭,凝眸看向少女,笑了笑道:「在辦喪事,來了不少人,估計要熱鬨幾天。」
也不知是他的錯覺,已為人婦的鴛鴦,褪去了少女的青澀,不僅是身體,就連五官似乎也張開了許多,白膩玉容笑意微微。
「大爺,看我做什麽?」鴛鴦眉眼見著羞喜,柔聲說道。???? ????卄ùЖ.匚??爪 ???
賈珩輕輕挽起少女的纖纖柔荑,帶入懷中,輕聲道:「鴛鴦真是越來越水靈好看了。」
「大爺,林姑娘還等著呢。」鴛鴦臉頰微微泛起紅暈,目光嗔喜流波。
賈珩輕聲道:「那就讓她多等會兒。鴛鴦:「」
少女芳心微顫,剛要說話,卻見不知何時,走到一道花牆暗影之下,那少年已經湊近過來,熟悉的溫軟氣息襲來,頓時,噙住了自家唇瓣。
賈珩輕輕攬住鴛鴦的纖纖腰肢,看向那鴨蛋臉麵的少女,柔聲道:「鴛鴦,想我了沒有。」
「大爺。」鴛鴦玉頰酡紅如霞,芳心之中甜蜜不勝。
這些天鴛鴦看著眼前少年和那黛玉的親密,深知賈珩對黛玉的喜愛,但同樣在意著鴛鴦的感受。
「以後彆喚我大爺了,喚我夫君就是。」賈珩湊在鴛鴦耳畔,低聲道:「我喜歡聽你這樣喚我。」
這原是在床榻之上,兩人癡纏時,賈珩讓鴛鴦喚著的稱呼,但平常時候,還並未喚著。
鴛鴦螓首低垂,鴨蛋臉蛋兒已然滾燙如火,顫聲道:「夫君。」
賈珩笑子笑,輕聲道:「以後沒人的時候,就這般喚著。」鴛鴦雪膩臉頰紅暈密布,一直延伸到秀頸,訥訥「嗯」地應了一聲,然後隨著賈珩前去黛玉院落。
這幾天晚上,咩咩完黛玉的賈珩不可能孤枕一人,幾乎都是拉著鴛鴦在一個屋裡睡著,兩人已有幾許如膠似漆丶蜜裡調油的意味。
兩人說話之間,進入後堂花廳,剛剛行至廊簷下,就聽到陣陣歡聲笑語從後院傳來,尤氏坐在小幾畔的梨花木椅子上,正與一個荊釵布裙,身形豐腴的婦人說著話。
而黛玉也與兩個亭亭玉立的少女說話,兩人皆著半新不舊的青白素裙,身形偏瘦,梳著鬟髻,柔婉如水的鴨蛋臉,肌膚白皙如玉,眉眼鍾靈毓秀,靈動清徹,一笑起來,明眸皓齒的少女略有幾分羞怯,宛如小家碧玉。
正是李紈的兩個堂妹,李紋和李綺。
兩個小丫頭,年歲十三四歲模樣,稚齒婑媠,在原著中讓寶玉眉開眼笑,直呼:「更奇你們成日家隻說寶姐姐是絕色的人物,你們如今瞧瞧他這妹子,更有大嫂嫂這兩個妹子,我竟形容不出了」
嗯,你可以永遠相信大臉寶的眼光,寶玉稱尤二姐和尤三姐真是一對尤物。
然而,哪怕是曹公,浮光掠影的文字仍難以勾勒出兩個小姑娘,或許在後文中要用李紈的命運給著兩人筆墨,畢竟李紈的判詞,終歸要有始有終,奈何隻有前八十回傳世。
「大爺來了。」嬤嬤輕聲說道。
正在說話的幾人,抬眸看向廊簷下的少年和鴛鴦,麵上或是見著驚喜,或是見著期待。
黛玉星眸凝露,看向那少年,目中再無旁人,隻見蟒服少年進入廳中,盈盈起身,近前,柔聲說道:「珩大哥,你回來了?」
賈珩點了點頭道:「回來了。」
尤氏起得身來,少婦一身藍白色底紋長裙,素顏朝天的臉蛋兒見著淺淺笑意,眉眼那股淡淡哀戚縈繞的未亡人氣韻雖不如甄晴,但也另有一番意味,說道:「這是珠哥兒媳婦的嬸子曹氏,領著兩個姑娘過來做客。」
黛玉也出言介紹道:「這是珠大嫂的兩個妹妹。」
「見過珩大哥。」李紋與李綺看了一眼那挺拔不群的少年,近前,見禮說著,一張清麗如雪的臉蛋兒,已有幾分羞紅如霞。
賈珩點了點頭,凝眸看了一眼李紋和李綺,見兩姐妹都是羞澀地垂下頭,倒並未多看。
尤氏秀眉之下,美眸凝露一般看向那少年,問道:「子鈺,甄家那邊兒情形怎麽樣?」
賈珩輕聲說道:「正在忙碌著辦喪事,還要停靈七天,這幾天族上就過去祭拜。」
落座下來,看向曹氏,道:「嬸子,李世伯在府上可還好?」
「兄長他身子骨兒健朗呢,現在族中的學堂中,教著族中子弟讀書,這不這二年又到了科舉大比之年,族中還有不少子弟要科舉。」曹氏笑著看向對麵的少年,心頭暗暗咋舌少年的容顏年輕,這有十八歲沒有?
賈珩點了點頭,道:「原是等過兩天軍務不忙,打算去府上拜訪,」
李守中還需要接觸一番,了解其人性情丶品行以後,再作計較。
見著幾人敘話,黛玉清麗玉顏上見著輕快的笑意,吩咐說道:「襲人,你看後廚飯菜做好了沒有。」
這無疑讓少女頗有幾分寧國女主人的氣度。襲人「唉」地應了一聲,然後折身去了。
曹氏看向賈珩,關切問道:「幾年沒去京裡見,不知紈兒和她孩子現在如何了,聽尤太太說,蘭哥兒平常讀書還算用功。
賈珩麵色不變,心頭卻有幾許異樣。
紈兒?幸虧李紈不在,如是當麵這般稱李紈,估計李紈能羞恥的當場去世。
賈珩沉吟道:「蘭哥兒他讀書很是上進,我想著賈家這麽多年,也沒有一個科舉出身,讓蘭哥兒能夠以科舉出仕。???? ????нù?.????? ???」
曹氏點了點頭,笑道:「蘭哥兒如能科舉出仕,那真真是再好不過了。」
賈珩與曹氏有一搭丶沒一搭地聊著,而後襲人吩咐著丫鬟,端上了飯菜。
賈珩用罷晚飯,藉口有事去了書房,尤氏領著丫鬟銀蝶丶炒豆兒,引著曹氏來到自家所居的庭院。
而李紋丶李綺則是與黛玉一道兒去了庭院敘話。
尤氏拉著曹氏的手,輕聲道:「嬸子和紋兒和綺兒兩個姑娘,在這住一晚也沒什麽的,都這般晚了,路上也有不少積水。」
曹氏笑了笑,說道:「如是那位珩大爺沒在府中,如以往一般住在府上也沒有什麽,但現在晚上留宿下來,閒言碎語的。」
尤氏柔婉眉眼之間現著笑意,柔聲說道:「他才多大?一個孩子而已,嬸子又擔心什麽閒話。」
麗人說著言不由衷的謊話,隻覺一顆芳心砰砰直跳,雪頰也有些發燙,這麽一個孩子,她有時候竟還輾轉反側的。
曹氏輕聲道:「話是這般說,但總歸不大好,說來,這珩大爺真是個好心腸的,你從京裡回來,還派了人一路護送著,這在府中居住,我瞧著態度還是禮敬著。」
尤氏點了點頭,幽幽失神的目光跳動著幾案上的燭火,抿了抿瑩潤的唇瓣,沒有說話。
許就是因為太過禮敬著吧。
曹氏看向安靜下來,端容柔美的尤氏,輕聲道:「你彆怪我多嘴,我們這寡婦失業的,全靠著族裡支撐,如是那族長苛待的,就活的不自在,如是族長是個好心腸的,日子才能好過一些,但等到四五十了,沒有一兒半女的作為依靠,也是不太成的。「
其實,眼前這位青春喪偶的尤氏,年歲也才二十多歲,然而就這般守寡了。
說來比她還要可憐,等上了年歲,更為難熬。
尤氏收回心神,抬眸看向曹氏,目光盈盈一如秋水,輕聲說道:「嬸子是拿我當自己人,才和我說著。」
她這下半輩子,注定要孤寡一生。
曹氏好奇問道:「府上老太太怎麽說?」
尤氏詫異了下,旋即明白過來曹氏的言外之意,垂下柔婉如水的眉眼,輕聲說道:「老太太說族中照顧著我一應衣食起居,讓我不要多想。」
曹氏聞言,歎了一口氣道:「老太太也是個狠心的。」
李家何嘗不是如此狠心,她十年頭裡守了寡,帶著兩個姑娘長大,族中說什麽也沒說讓她改嫁。
因為南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