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官衙協
隨著賈珩話音落下,官廳之中陷入短暫的寧靜,幾位鹽商麵麵相覷,思量著賈珩之言對他們造成的影響。?-(ˉ`v′ˉ)-? 6??????.???? ?-(ˉ`v′ˉ)-?
汪壽祺心頭大急,問道:「賈大人,這豈非是人人皆可領鹽銷運?」
真就刨根斷種,釜底抽薪?
江桐丶蕭宏生等人麵上同樣見著驚惶之色,人人都可憑票取鹽,不禁售賣,他們為鹽務總商,怎麽從中獲利?
江桐也急辯道:「賈大人,如此一來,兩淮鹽場之鹽惡意競價,隻怕朝廷愈發收攬不上稅銀。」
黃日善也附和說道:「是啊,如此產銷無序,想來混沌不堪,互相擠兌,那時朝廷如何收繳稅銀,隻怕如前明之時那般一年鹽稅區區一百多萬兩。」
自行專商引岸之製以後,隆治年間的稅銀已達到歲入六百多萬兩的地步,繳納給國家四百萬兩,然後留一部分作為鹽商運營資本。協
賈珩抬眸看向汪壽祺以及江桐,銳利如劍的目光帶著幾許審視,道:「汪老爺,就算改行票鹽之法,爾等百年鹽商,資本充實,底蘊深厚,縱然千帆競發,也能力爭上遊,又有何懼之有?」
其實一開始還有改製想法,但明顯是不符合實際情況,不過隨著票鹽法大興於世,揚州鹽商注定會走下曆史舞台。
「如此一來,鹽利散之於民,價格浮低,國家如何催繳稅銀?」齊昆疑慮片刻,心頭蒙上一層陰霾,問道。
這與自管仲以來的壟斷高價的固有觀念有所衝突,不過廢除鹽商壟斷,恰恰又是當時的有識之士的共識。
蓋因鹽商之豪富,生活之奢靡,十年寒窗苦讀的官員見了,都會大皺其眉,以往鑒於捐輸報效之因,加之鹽運使為宮中皇親國戚,一直未得發作。
賈珩道:「一來薄利多銷,二來朝廷可在產鹽之後,行鹽之前徵收稅銀,不使淮鹽滯銷於市,同時對行鹽價格丶區域丶時限進行適度管控,以巡鹽禦史監察運司人事財務,督促諸省都司官長及時緝捕私販,打擊私鹽,細則林林總總,本官已彙集條陳簿冊,齊大人還有戶部方麵都可閱覽,集思廣益,共商大計。」
隻要把控生產端,再從行鹽之端杜絕了鹽商的暴利,能使淮鹽大銷於世,然後相當於把路途的浮費作為稅收被國家徵收,而不是由鹽商壟斷,然後與鹽運使因緣為奸。協
等到新鹽法大行於世,那麽對曆年鹽運司的虧空,就要徹查,彼時,原四大總商的命運還有誰會關注?
欠了朝廷多少銀子,後續都要一筆一筆交回來!
齊昆接過經曆司經曆遞送而來的簿冊,開始凝神閱覽,而戶部侍郎譚節丶巡鹽禦史林如海手裡也各自拿出一份,開始閱覽。
汪壽祺也拿了一本簿冊,開始翻閱,見著其上的文字,隻覺眉心亂跳,一股大禍臨頭之感從天而降。
不僅僅是所謂降本增效,而是剝奪了壟斷之權,鹽務總商於朝廷何用?揚州鹽業的百年繁華,將如過眼雲煙。
眾人都是麵色微變,心頭同樣有一種說不出的感慨。
因為賈珩的身份,不說言出法隨,但基本是板上釘釘,剩下的就是一些小修小補。協
林如海看著其上的鹽法革新細則,道:「三聯票,一票存根,一票對帳,一票行鹽,此法全備,可以對欺上瞞下,中飽私囊之事防微杜漸。」
「待改製之後,巡鹽禦史衙門專門赴場監督,同時對鹽運司帳務實行第三方季審,戶部和內務府方麵印製鹽票,做到一鹽一票,有源可溯。」賈珩沉吟說道。
他引入戶部,因為不想將改革的阻力變大,否則,齊昆以及文臣都會反對,將鹽鐵之利收歸內務府,戶部如何自處?
而且,內務府的貪腐問題比起文臣不遑多讓。??? 6???????x.¢??м ????
齊昆手撚胡須,頷首道:「這曬鹽之法,本官倒也聽過,聽說比煎製之法便宜許,所得海鹽質潔純淨,先前兩淮鹽場擔心衝擊官鹽,灶丁失業,故而並未采納此法,實在可惜。」
賈珩道:「曬鹽之法比之煎鹽之法,更為紓解灶丁之苦,至於衝擊官鹽,以後鹽價品質和價格與私鹽相差無幾,彼等運司再也不用阻礙此法了。」
齊昆沉吟片刻,說道:「此法似也有幾分可行,隻是能收多少銀兩,尤未可知。」協
賈珩道:「先試行一年,以觀效果,不過綱鹽之法,實不可行。」
齊昆聞言,點了點頭,算是應允,轉而又說道:」永寧伯章程之中提及,由內務府總攬鹽運司營運之責,可否侵奪戶部職權,使國庫無收?」
賈珩沉吟說道:「如未改之前,劉盛藻同樣是皇親國戚,待改製之後,鹽運司由內務府派員營運,而每年定額向戶部輸送稅銀,也由戶部派員監督,這樣帳目清晰,勿使內外不分。」
齊昆聞言,麵色頓了頓下,心頭思忖其中利弊。
如論鹽鐵之利,曆朝曆代以來,皇室根本不可能不插一手,完全不讓皇室插手也不現實。
賈珩抬眸看向戶部侍郎譚節,問道:「譚侍郎意下如何?」
譚節也不知惦記著賈珩上次所言的舉薦為戶部尚書一事,看著簿冊思量,聞言,連忙說道:「原南京戶部隻印製鹽引,如今署理鹽務,是否再揀派專員負責,還是由兵部本部侍郎統轄?」協
這次重定鹽法,南京戶部豈不是最大贏家?
賈珩目光古怪地看向譚節,道:「譚大人是不是誤會了?先前說的是神京方麵的戶部派司員,駐兩淮都轉運司協理公務,與內務府共同經營,南京戶部隻是與內務府會同印製鹽票,負責核對鹽引勘合。」
這都想什麽呢?
譚節:「……」
齊昆這時看著手中的章程,開口道:「永寧伯,此法雖可行,隻是仍有弊端,長此以往,仍有運司尾大不掉之勢,戶部內務府沆瀣一起,從中謀取私利。」
林如海接過話頭兒,說道:「如按章程細則所言,揚州鹽院禦史可按季對產銷丶鹽票丶財務獨立審計。」
賈珩看向正在思索不停的齊昆,沉吟說道:「除卻此法,齊閣老還有其他法子嗎?」協
至於內務府權力滲透鹽運司後續引發的貪腐問題,那時候再與晉陽商議就是。
齊昆默然片刻,一時無言。
如是複明開中法,可同時解開邊事與鹽務,但時過境遷,開中之法的確不合時宜。
林如海道:「齊閣老,鹽院,內務府丶戶部三方相互製衡,也能杜絕貪腐。」
三個體係的官員勾結一起貪腐的可能,也大大縮小,而且以鹽票核查鹽稅,也有了依據。
賈珩點了點頭,道:「貪腐想要完全杜絕,也不可能,隻能時時監察才是,減少貪腐的影響。」
說著,看向齊昆以及林如海,說道:「再等幾天,如是並無異議,就即擬製章程,奏報朝廷,揚州鹽務自年歲開始,拖的太久了。」協
此刻,眾人都沒有去問幾位鹽商的意見,因為不需要。
當已經確定改行票鹽之製以後,揚州八大鹽商已經被徹底掃進了垃圾桶,剩下的就是各憑本事。
而後,賈珩又與齊昆丶林如海丶譚節等戶部的官員丶還有鹽運司等人商議著票鹽之法的細則,以及內務府和戶部的職權劃分。
用罷飯菜,賈珩相送著林如海前往渡口。
「姑父不去金陵多待兩天,去府上看看妹妹。」賈珩問道。
林如海笑了笑,說道:「不去了,新鹽之法大行,兩淮鹽運司事務繁雜,我需得回去坐鎮,再說前幾天不是才見過玉兒?」
自家女兒在寧國府上,聽說前幾天還去登了山,小時候那般的羸弱模樣似乎減輕了許多。??? ????????.????爪 ????協
根據先前的職責劃分,在內務府還未派專員到來之前,由齊昆代表戶部接管鹽運司,林如海作為巡鹽禦史則派人予以監督。
賈珩道:「我打算過兩天帶著林妹妹前往姑蘇看看姑母,姑父如是空暇的話,也可一同去的。」
林如海歎了一口氣,道:「清明之時去過一次,徒增傷感,你和玉兒去看看罷。」
賈珩聞言,點頭應著,一路相送著林如海上了船隻,注視著船隻向江北駛遠。
「林大人可真是信你。」陳瀟目帶譏誚,幽幽說道。
賈珩轉眸看向陳瀟,定了定心神,問道:「你這兩天,掉醋缸子裡了?說話都酸溜溜的。」
迎上少年的玩味目光,陳瀟芳心深處湧起一抹羞惱,目光霜意寸覆,冷聲道:「胡說八道。」協
賈珩道:「好了,咱們回去吧。」
說著,向著拴在渡口旁柳樹的馬匹而去,
安靜片刻,陳瀟凝了凝眉,跟著賈珩而行,提醒說道:「這些鹽商席間心事重重,興許會再起波折,要不要派人盯著他們?」
賈珩從府衛手中接過韁繩,正色道:「已經派人盯著他了,不過他們不會明目張膽而來,估計要觀望一陣,看新鹽法試行得如何,如果新法受沮,彼等定是再作鼓噪。」
揚州八大鹽商現在隻剩四家,如果在他督軍江南江北大營之後,還敢搞什麽刺殺丶勾結鹽梟的路子,那真就是蠢透了。
現在他們唯一所做的就是等待新鹽法失利,然後乘輿論大起,群起攻訐之勢,反攻倒算。
陳瀟道:「崇平十五年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