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宮,殿中
這座鹹寧公主在閨閣之中的殿宇,布置的奢麗精美,窗明幾淨,進入其內,一股股香草的馥鬱氣息縈繞室內。
賈珩與鹹寧公主重又落座,一旁的陳澤纏著賈珩,揚起小臉,說道:「姐夫,是陸師傅騙我了嗎?」
賈珩道:「他隻是沒有說出實情,文臣專權跋扈的也不少,宋明之時,文臣甚至在天子跟前兒吐沫星子橫飛,欺壓幼主的文臣也不是沒有。」
鹹寧公主伸出纖若蔥管的手指,點了點陳澤的額頭,輕笑說道:「你呀,不要儘聽那些腐儒一麵之辭,他們就想著把你教的偏文輕武,文武不可偏廢,你姐夫也不光是在武事,先前治河丶巡鹽,哪一個是靠打打殺殺實現的?」
現在的少女是愈發代入賈珩妻子的角色。
陳澤點了點頭,小臉之上若有所思,道:「姐夫,你教我讀史吧?這些古時的事兒聽著怪有意思的。」
賈珩笑了笑道:「如是我不忙的時候,你去尋你姐姐,等那時,我與你說說。」
然後,看向鹹寧公主,輕笑說道:「這個年紀正是對什麽好奇的年齡,天資聰穎,敏睿好學。」
鹹寧與陳澤兩姐弟同母所生,肯定感情深厚。
陳澤脆生生說道:「那以後我可以請教姐夫,姐姐不介意吧?」
鹹寧公主玉顏籠著笑意,捏了捏陳澤臉蛋兒,道:「等你姐夫不忙的時候,你再請教著,你姐夫成天忙的跟什麽似的,我一年都見不到幾麵。」
賈珩看向少女,道:「不就是先前去了關外,耽擱的久了一些。」
鹹寧公主歎道:「當初是想跟著先生一同過去,還是沒有成行。」
堂姐跟著先生時間長了,先生對堂姐的感情肯定要比她深厚許多。
李嬋月打量向兩人以及陳澤,藏星蘊月的眸子氤氳而起一絲豔羨之色。
她也想有這樣的姐妹,嗯,她好像也快有著了吧?
不知想起什麽,少女玉頰染緋,芳心有些不平靜。
鹹寧公主明眸熠熠地看向那少年,輕笑道:「先生,那部三國應該還寫著吧。」
賈珩端起茶盅剛剛抿了一口,放下來說道:「你不說我還差點兒忘了,這幾天閒暇時候就準備著述第四部。」
正好該寫赤壁之戰,奠定三分天下的根基,嗯,某種程度上也算應著平安州大捷之後的漢虜局勢?
「阿姐,我平常看著姐夫寫的三國話本好不好?」陳澤揚臉看向自家姐姐說道。
鹹寧公主嗔怪說道:「你識字還少,正是該多讀著一些經義的時候,看那些話本做什麽?母妃又該說你不務正業了。」
陳澤笑道:「阿姐,我也不小了啊,我認得字也快一千個了。」
賈珩笑了笑,說道:「鹹寧,這個時候看著也不妨事的。」
要不要押一押這個小舅子。
隻是這般聰敏,如果真的成為皇帝,會不會第一個就對付自己?
賈珩心思輾轉來回,看向鹹寧,溫聲道:「這會兒天不怎麽熱了,天色還早,咱們要不出去轉轉?」
端午節,待在宮中也沒有什麽好玩的,至於和鹹寧丶嬋月玩鬨著,現在既是有宋妍,還有陳澤,也不好辦著。
宮中循規蹈矩,禮數不能差上一些。
鹹寧公主遲疑了下,說道:「先生,母妃不讓阿弟去外麵,說外麵有些亂。」
陳澤卻揚起小臉,說道:「姐姐,帶我去吧,我也想去外麵看看。」
宋妍看向賈珩,明媚的大眼睛閃了閃,手帕攥了攥。
正如年少時候不可遇見太過驚豔的人,雖是短短時間的相處,賈珩這位表姐夫已在少女心底卻漸漸留下深刻的印象。
眾人說話之間,乘著馬車駛出了宮苑,向著曲江池行去。
曲江池
此刻沿岸兩側,俱是亭台樓閣,不少達官顯貴,王室貴胃皆在樓閣之上,或是摟著歌姬,或是與三五好友,飲宴講古。
自是議著發生在禮部衙門的科舉弊桉。
而賈珩則是騎在馬上,去了一間內務府旗下管事開設的酒樓,名為「福德酒樓」。
掌櫃從後院接著幾位年輕的貴人,上了酒樓三層。
此刻,同樣是這家酒樓的三樓,高鏞與忠順王之子陳泓,陳銳兄弟,兩個人進入一間包廂,喚著夥計點滿了菜肴,推杯換盞,推杯換盞。
高鏞與陳泓是認識多年的老友,而高鏞此刻麵色愁悶,喝了一口愁悶的酒水,說道:「那賈珩明明有了妻子,宮裡還是將宗室之女賜婚給一有夫之婦,金枝玉葉的公主和其他民婦伺候一人,這是什麽道理,還說了個兼祧的法子掩耳盜鈴,自欺欺人!」
陳泓聞言,勸道:「高兄,畢竟那衛國公立了驚世之功,宮裡有所偏愛也是有的。」
其實還是籠絡賈家,以翊衛皇室。
「什麽狗屁功勞!如果我能得那火銃之利,領兵去了宣大,也能取了那皇太極的人頭!」高鏞麵色忿忿不平,沉聲道。
賈珩雖然轟斃奴酋,立下殊勳,但並非所有人對此都心服口服。
陳銳在一旁看著高鏞,暗暗歎了一口氣。
高兄分明對鹹寧公主情根早種,但鹹寧公主卻被賜婚給了衛國公,這也算是奪妻之恨了。
高鏞連續喝乾酒盅之酒,不大一會兒,就醉意上湧,口中抱怨道:「父親當年去四川督軍,宮裡可是說好的,要將鹹寧許於我,現在竟出爾反爾!」
其實,崇平帝從未說過這種話,隻是當初宋皇後以及高仲平的夫人這般說笑,崇平帝當時沒有理會。
陳泓眸光閃了閃,勸道:「高兄弟,你喝醉了。」
「我沒醉。」高鏞低聲說著,過了一會兒,起得身來,分明是要去解手。
陳泓招呼道:「來人,趕緊過來扶著。」
兩個忠順郡王府的仆役以及高家的家將,趕緊過來連忙攙扶著高鏞,在夥計的指引下前去茅廁。
陳泓轉某看向陳銳,說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
他們父王何嘗不是如此?當初受著宮裡四叔信重,執掌內務府,現在落得廢為庶人丶在皇陵守陵的結局。
陳銳擰了擰眉,問道:「兄長,高家與賈家現在都為宮裡的寵臣,他們兩家如是起了衝突,朝局會有所動蕩吧?」
陳泓感慨道:「現在朝局就已經有所動蕩了,剛剛的科舉舞弊一桉,還不知會牽涉著什麽大人物呢。」
他隱隱覺得有些邪乎。
賈珩這邊兒護著鹹寧公主丶清河郡主丶宋妍以及八皇子陳澤,沿著木質樓梯拾階而上,來到另外一座包廂,靠著窗口,抬眸看向曲江池上的龍舟。
船隊已是劃起船槳,賽著龍舟。
賈珩舉起茶盅,輕輕抿了一口,隻覺齒頰留香。
鹹寧公主輕聲說道:「先生,這邊兒是京兆府組織的,京兆府下諸縣各自有一支船隊,上午已賽過一場,決出了四支,現在正是決賽呢。」
賈珩看向下方喧鬨嘈雜的人群,似也感受到那股昂揚奮進的氣勢。
陳澤也扒著窗戶向下看去,道:「阿姐,這賽贏了有什麽彩頭沒有?」
「好像是五百兩銀子。」這時,一個夥計笑著接話說道。
看著眼前這些人衣衫華麗,麵容白皙,玉佩上的龍章鳳紋,隻怕是宮裡出來的。
宋妍與李嬋月也隔著欄杆向下瞧去,稚麗與婉麗玉顏之上見著欣喜之色。
而眾人正在張望的空擋,忽而屏風門之外現出爭吵之聲,分明是賈珩隨行的錦衣府扈從正在與一個醉漢發生爭吵。??? 6???H???.????м ???
賈珩皺了皺眉,起得身來,看向一旁的鹹寧公主,說道:「我去看看。」
這時,高鏞道:「你們是什麽東西,好狗不擋道!」
原來剛剛高鏞去如廁,迷迷湖湖沿著回廊想要去另外方向,不想被兩個勁裝漢子給攔住了去路,三言兩語就推搡起來。
而後,錦衣府衛此刻亮出腰牌,怒喝道:「你罵誰?」
高鏞看清那腰牌,惺忪的醉眼眯了眯,看清牌子之上的篆印,喃喃道:「錦衣衛?」
心下不由一怯,但旋即心頭怒氣湧起,雙目血紅,怒吼道:「原來是賈珩小兒的手下!」
揮起拳頭向著黑麵的錦衣校尉臉上打去。
這時,看護著高鏞去方便的忠順王府仆人和高家小廝,也神色慌張地跑將過來,緊緊拉住高鏞,道:「三爺,不可衝動啊。」
那錦衣府麵部吃了一拳,鼻梁發酸,鼻血頓時流將下來,勃然大怒,怒道:「你們好大的膽子!襲擊天子親軍!去喚人。」
雖是便服而來,但錦衣府衛也有十來人,主要是在樓層包廂中護衛著賈珩以及鹹寧公主一行。
東北拐角包廂之中的忠順王世子陳泓與陳欽聞訊趕來,連忙近前,一臉急切之色,說道:「幾位兄台,誤會,誤會,這是喝多了,並非有意冒犯。」
似乎擔心兩位錦衣府中人不依不饒,陳泓取出一枚腰牌,連忙說道:「在下是忠順郡王陳泓,這位錦衣兄弟見諒,這位是兩江總督高大人的三公子,剛才真是喝多了,一時魯莽,這位兄弟原諒則個,來人,快給這位兄弟請著郎中。」
不多一會兒,從走廊儘頭拐角出現了一個青衫直裰的少年,行走而來,一旁的軒窗穿過日光,照耀在那少年臉上,在清雋削刻的麵孔上一明一暗,兩道劍眉之下的目光陰戾如隼。
陳泓心頭微凜,目光眯了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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