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阜,孔家,書房之中——
這會兒,那身形昂藏的青年這才起身,朝孔懋甲行了一禮,說道:「見過衍聖公。」
孔懋甲伸手虛扶,笑道:「賢侄快快請起。」
心頭卻已暗暗叫苦,這人過來做什麽?
當年,他是太子以及趙王的講經授業的恩師,當時,因為一樁案子,也在京城中與趙王,後來因為一樁事兒,承了趙王的情。
孔懋甲看向孔有德,說道:「有德,你在外間等候著。」
孔有德點了點頭,算是應允了下來。
孔懋甲麵色微頓,低聲說道:「趙公子這些年,一向可好?」
那青年名為阮永德,低聲說道:「公子這些年在外漂泊,倒也很好,隻是念及父仇難報,心頭時常鬱鬱難平。」
孔懋甲聞言,心頭一驚,兩道濃眉之下,目中精光閃爍了下,手撚頜下胡須,說道:「前段時日,南方之事,老朽還有些納悶兒,真是驚天之案,委實駭人聽聞。」
這是指陳淵襲殺宋皇後以及在宮中想要刺殺上皇。
對於後者,孔懋甲當然不是很認可,後者已經悖逆人倫,不得人心。
阮永德輕聲說道:「老先生,那都是宮中那位的一麵之詞,公子想在大事成就之後,藉助老先生之力,理清當年之事。」
孔懋甲沉吟片刻,道:「這個,老朽也無能為力,如今朝廷威壓四夷,恩威廣布四海,先前重華宮一事,實是大失人心。」
前段時間,太上皇遇刺,崇平帝對外說是前趙王之子陳淵謀劃,可以說是一步妙棋。
阮永德默然片刻,說道:「先前是在下擅自行事,原本是離間衛國公與宮中那位至尊,但不想刺殺之事未成,故而弄巧成拙了。」
隻能說宮中那位也是善操權謀之輩,迅速就放出謠言,以孫輩刺殺祖父,這一下就汙了公子的名聲。
孔懋甲目光微動,試探說道:「那下一步準備怎麽辦?」
阮永德道:「再等一個月,待青黃不接之時,災情更為嚴重,山東方麵可有豪強舉大計。」
先前從河南亂後逃亡山東的李延慶,這二年也就沒有閒著,在山東積蓄力量,準備再進行一場動亂。
但如今的大漢,顯然不是以往的大漢了。
孔懋甲心頭暗凜,低聲道:「現在的山東提督乃是保齡侯史鼐,其人正是那位衛國公的親戚。」
「此人塚中枯骨,公子遲早擒殺之。」阮永德低聲說道。
隨著賈珩所著三國話本大行於世,哪怕是陳淵的部屬阮永德也仔細研讀過上麵的計策,對其中典故耳熟能詳。
孔懋甲聞言,心頭不由更為凜然。
阮永德輕聲說道:「老先生,公子這幾天已經到了濟南府,見了幾位故人。」
孔懋甲聞言,眉頭緊皺,低聲說道:「此事還得慎重,那位衛國公已經在南方辦完差事,沒多久就要返京了,如果山東出事,他肯定會來此地。」
阮永德冷聲道:「老先生,以那位的猜忌性子,那賈子鈺一旦回京,時間一長,勢必君臣不睦,禍起蕭牆。」
其實,如果從宋皇後那邊兒算起,還真是有了一些苗頭兒。
孔懋甲搖了搖頭,說道:「還是不能太過魯莽行事,那位衛國公一旦介入山東之事,不好對付。」
整個崇平十六年,賈珩都是在吊打四夷,削平強敵,不僅因功封爵國公,也有力震懾了大漢朝的野心家。
所以,陳淵先前才想著以離間之計,先除賈珩。
孔懋甲又勸道:「如今山東最近又要強推新政,清丈田畝,如果真的要有所動作,可以等等其他山西諸省,一旦起了亂子,說不得還會有其他變故,還是得從長計議。」
新政雖然在江蘇丶河南獲得成功,但那是在朝廷重壓之下,才得順利推行,一旦推廣整個北方諸省,一些地主士紳,持宗族之力以抗官府,顯然會釀出一些亂子來。
那時候朝廷感受到施策壓力,自然會偃旗息鼓。
而孔懋甲就是等的這般機會。
阮永德道:「老先生想要借新政號召對抗朝廷,可普通百姓也不是傻子。」
孔懋甲說道:「誰是百姓?朝廷累年用兵,揮霍無度,乃至國庫空虛,就以新政掠奪士紳財貨。」
在鄉裡就是以宗族為一體,然後士紳團結鄉民,阻礙朝廷官吏清丈田畝,等到出現衝突,
孔懋甲道:「如果起事,可以打著新政苛虐百姓的旗號,那時天下人心所望,而齊魯大地亂事起,想來那位衛國公必受朝中文武彈劾。」
慶父不死,魯難未已,隻要那位衛國公在朝中一日,他們就過不了太平日子,天下就永無寧日。
阮永德聞言,點了點頭道:「老先生所言甚是。」
……
……
船艙之中——
午後陽光慵懶照耀在艙室中,幾個少女各得其樂。
相比湘雲丶探春丶釵黛等人在一塊兒時的歡聲笑語,迎春丶惜春則更要文靜秀氣許多,隻是小聲說著話,然後做著自己的事兒。
賈珩與邢岫煙隔著一方杏黃棋坪,也下了一盤象棋。
眾人倒也知道賈珩是過來探望妙玉,待了一會兒,就藉口告辭,分明將船艙空間留給兩口子敘話。
賈珩抬眸看向那肚子微微隆起的妙玉,起得身來,拉過妙玉的素手,擁在懷裡,撫過削肩,輕聲說道:「師太最近怎麽樣?孕吐厲害不厲害?」
妙玉將螓首偎靠在賈珩身上,熠熠清眸之中現出幾許欣喜,柔聲道:「最近還好,沒有怎麽孕吐了,就是每天昏昏沉沉,特彆嗜睡。」
賈珩輕聲說道:「那就好,嗜睡倒是正常的,等到了京城,估計也有一兩個月了,生產時候應該是中秋節左右。」
大致可以算出來。
妙玉原本那張原本線條鋒利的瓜子臉蛋兒,因為有孕以後,妍麗玉顏豐潤幾許,神情愈發恬靜,輕輕「嗯」了一聲,柔聲道:「你這段時間在船上,也多陪陪岫煙,她這幾天也有些心不在焉的。」
賈珩輕輕探入衣襟,暖著手,說道:「我有空會去看她的,再說你現在有了身孕,該陪也是多陪你才是。」
兩人敘著話。
須臾,妙玉嗔惱地扒開賈珩的手,紅著臉道:「手彆又不老實。」
天天給摸不夠一樣,也不知道有什麽好摸的。
賈珩麵色古怪了下,輕聲說道:「嗯,也是習慣了。」
然後擁過妙玉,看向那白膩如雪的臉蛋兒,湊至那兩片桃紅唇瓣上,隻覺陣陣香甜氣息撲鼻。
這位豔尼自從有了孩子以後,倒也比往日多了幾許活潑爛漫。
妙玉那張清麗丶明媚的臉頰暈紅如霞,彎彎柳葉細眉之下,明眸盈盈如水,柔聲道:「回京以後,你在京裡也不會多待吧?」
顯然早就熟悉賈珩這種經常漂泊在外麵,聚少離多的狀態。
賈珩沉吟說道:「現在還說不好,等回去再說,不過整飭水師,梳理邊務,大抵就是這些事情了。」
如果瀟瀟所言不錯,那麽就是山東那邊兒可能會出事,他正好前往平定局勢,然後在威海丶天津一帶整飭水師,攻略朝鮮,也能避開京中的奪嫡風波。
妙玉輕聲道:「你這幾年勞心勞力,都沒有怎麽歇息過,這官做的也了無意趣,倒不如寄情山水,快意自在。」
賈珩輕笑了下,說道:「我倒是想,但那時,就生死富貴不由己了。」
見麗人還要寬慰幾句,賈珩擁過那豐腴款款的腰肢,輕笑說道:「好了,咱們到床榻上說話,你一直坐著也怪累的。」
妙玉說話間,被少年擁至床榻上,半躺在床榻上,不大一會兒,嬌軀就被捉弄的有些發軟,眸光盈盈如水,眉眼似羞似嗔。
賈珩從麗人身前的豐軟中抬起頭來,輕聲道:「妙玉,已經過了三個月吧。」
妙玉聞言,愣怔片刻,旋即明白過來,羞惱道:「你彆胡鬨。」
賈珩輕聲道:「放心,不會傷著孩子的。」
他倒是沒有這個癖好,而是見妙玉也有些思念於他。
妙玉嬌軀綿軟一團,白膩如雪的臉頰浮起羞紅紅暈,精致如畫的眉眼現出嗔怒,柔聲說道:「天還沒黑呢。」
她有時候也拿他沒有辦法。
賈珩也不再堅持,貼在麗人隆起的小腹上,輕聲說道:「誰能想到六根清淨,清冷孤僻的師太,給我生了孩子了。」
每每想到此事,都覺得頗有成就感。
妙玉聞聽那少年對自己的評價,心神恍惚了下,粉膩臉頰早已羞紅如一樹紅梅,芳心中既是甜蜜,又有些嗔惱道:「壞出家人的清白,就這般得意?」
總覺得這人似乎特彆在意她出家人的身份,好幾次讓她寶相莊嚴,持經誦讀,真是……
或許,她不願意還俗,也有討他歡心的意思?嗯,才不是的。
麗人連忙將心頭的繁亂思緒掃之一旁。
兩人耳鬢廝磨了一會兒,妙玉終究忍不住那少年的癡纏,一臉嗔惱地先趕著賈珩去尋邢岫煙。
此刻,邢岫煙就在隔壁的一間艙室中,此刻少女端坐在書案之後,拿起一本書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