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5章 李瓚:太子方立,並無錯漏,緣何廢之?
宮苑,含元殿
此刻,殿中一陣兵荒馬亂,嘈雜一片,而眾臣都圍在一張鋪就著軟褥的軟榻上,憂心忡忡地躺在軟榻上的崇平帝。
文武群臣臉上都籠罩著一層厚厚憂色,暗道,宗室當真是內亂連綿,前有齊王,後有魏藩,前後相繼,天家家風如此,如何為天下表率,教化萬方?
與亂臣賊子篡位相比,科道言官紛紛上前表演靖滅國賊的戲碼,這次諸藩爭奪家產,除卻幾位德高望重的閣臣,對魏王和梁王進行良言規勸之外,在場群臣保持了沉默。
而隨著時間過去,殿外也被魏王手下的精銳兵馬控製了局勢,或者說,守衛宮禁的錦衣府衛,並沒有得到新的指令,有些無所適從。
隻是礙於職責勉力抵抗。
殿中一些原屬魏王一係的文臣,也開始鼓噪起來。
「魏王乃皇後元子,皇後慈德恩厚,澤布四方,賢後之名,天下聞之,當以魏王為嗣。」這時,一個科道言官開口說道。
從都察院禦史朝班中,一個青年禦史說道:「以魏王為東宮,再以梁王為皇太弟,兄終弟及,乃彰顯天家孝悌之意。」
另外一個言官麵色一肅,開口道:「附議。」
「附議!」
而後,殿中群臣就是紛紛出班附和,附和之聲不絕於耳。
大抵是讚成魏王陳然入主東宮,而為嗣子,君臨天下。
而另一邊兒,又有支持楚王的臣僚反駁著先前的科道之言,一時間嘈雜無比。
而待外間傳來兵馬攻打宮城的消息,殿中正在嘈雜的群臣,紛紛一頓。
李瓚眉頭擰了擰,蒼老睿智的眼眸中見著一絲莫名之色。
這個時候的兵馬進宮,率兵而來,難道是衛郡王?
魏王陳然麵容同樣微微一變,不由將擔憂目光投向一旁的梁王,問道:「究竟是怎麽回事兒?賈子鈺可有異動?」
然而,卻不知這是仇良在關要時候壓得一寶。
「太醫來了,太醫來了。」
就在這時,一個身形瘦削,麵白無須的內監,快步進入殿中,身後還跟著太醫院的幾個醫官,手裡提著一個棗紅色藥箱。
迅速來到崇平帝近前,圍攏過去,看向那麵容臉頰凹陷兩側,淡如金紙的崇平帝。
太醫說話之間,近前,掐了掐崇平帝的人中。
崇平帝仍無多少動靜。
這會兒,魏王點了點頭。
楚王沉靜麵容之上,似是湧動著冰冷殺機,忿然不平說道:「父皇都是被你氣至這般模樣,你這無君無父之徒,行此大逆不道之舉,天下勢必人人得而誅之。」
魏王陳然目光滿是陰狠,冷冷瞥了一眼楚王,道:「住嘴!」
就在二人爭執之時,正在沉睡當中的崇平帝「哼哼」一聲,周圍的內監紛紛說道:「陛下醒了。」
「召賈子鈺入宮。」崇平帝中氣虛弱的聲音中帶著幾許急促,連聲道:「召賈子鈺入宮……」
魏王陳然沉靜麵容現出一抹難以言說的擔憂。
讓賈子鈺入宮?局勢是否有利於他?
「父皇,可好些了?」魏王陳然近前兩步,關切問道。
崇平帝聲音虛弱,開口說道:「以楚王為東宮,監國秉政。」
魏王:「……」
食古不化是吧?
或者說,崇平帝原就是一個非常執著丶倔強的人。
楚王陳欽此刻將目光冷冷看向魏王,麵色幽晦莫名,父皇不改口,現在又當著文武百官的麵,看他如何收場?
如今群臣在此,他真的可以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內閣首輔李瓚剛毅丶沉靜的麵容上,現出為難之色,說道:「魏王殿下,事已至此,既是聖上的決意,遵旨吧,向聖上認錯,可保富貴不失。」
作為內閣首輔,夾在父子兩邊兒,隻能維護皇室威嚴。
其實,還是那句話,如果是外姓的亂臣賊子篡位,在場估計有不少忠臣良將近前叱罵,然後一頭撞在梁柱上。
但如今是逼宮,以子逼父,既是人倫慘劇,也是宗室家務。
魏王陳然麵色凝重,冷聲說道:「李閣老,本王已退無可退,母後和容妃娘娘為父皇養育幾子,難道一個可托山河的賢才都沒有?父皇執意讓楚藩入主東宮,厚此薄彼,天理何在?」
說到最後,幾乎泣血控訴,讓殿中眾臣聞之戚戚然。
崇平帝迷迷糊糊之中,都是心頭劇震。
魏王看向一旁的楚王,厲聲道:「來人,帶楚王下去。」
現在就是除掉楚王,那麽父皇隻有他一人可托社稷,此事也就徹底有了結果。
楚王陳欽心頭湧起一股不妙的預感,道:「來人,來人……」
而甄玨正在不遠處,一下子欺身近前,抽出陳欽身後一魏藩府衛兵卒的腰刀,「刷刷」幾下,伴隨著刀光急劇閃耀,慘叫聲次第響起。
終究是血濺金鑾!
先前楚王極力避免,或者說為了顯示自己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王者氣度,終究是在這一刻難以避免。
見得此幕,殿中文武群臣頃刻之間麵色大變,旋即,嘩然而起,可以說亂糟糟的。
魏王陳然麵色倏變,沉喝一聲,說道:「抓住他!」
如果楚王跑了,今日之事難以收場。
方才就不該多做廢話,而是一刀結果了楚王的性命。
這就是魏王,終究是太年輕。
都行險一擊了,不能弑君,但可以殺兄,甚至動作要快,要在眾人沒有反應過來,斬殺楚王,然後再和天子談判。
方才沉浸於嘴炮,無疑忘了郭紹年的叮囑。
梁王見此,麵色也變了變,目光現出一抹急切,急聲道:「來人,抓住楚王。」
而楚王在甄玨的護送下,向著偏殿奪路而逃,身後不少兵丁擠過一些文武百官,在後方追殺。
殿中正在觀禮的群臣,如沒頭蒼蠅一樣,在某種程度上阻礙了兩藩身後親衛的瘋狂追殺。
而崇平帝聽到殿中的嘈雜之聲,似是急怒攻心,又是「哇」了一口大血吐將出來。
顯然聽到殿中的一片混亂,讓這位中年帝王心頭悲涼之餘,不禁生出一股黑色幽默般的苦笑。
哪怕是從策劃政變的行事風格而言,魏王也不像他一點兒,拖泥帶水,優柔寡斷,全無狠辣手段。
當真是蠢笨如豬,天下如何能夠托付給他?
這是怎地一個亂字了得。
而楚王陳欽心驚膽戰,在甄玨的回護下,竄出偏殿門口,奪路而逃,穿行於梁柱高立的殿宇當中,向著偏僻之地逃亡。
楚王這會兒上氣不接下氣,麵容陰沉如鐵,兩道濃眉之下,目中滿是慌亂之色,急聲說道:「出宮,去尋賈子鈺。」
楚王深知,在這時候,隻有賈珩能夠力挽狂瀾。
甄玨這邊廂,聽著楚王的話語,沉聲道:「殿下,賈子鈺尚在宮外,你我需得出宮才是。」
「莫要走了楚王!」身後傳來魏王軍卒的喊殺聲,漸漸及近。
「先躲進這裡。」甄玨拉過楚王的一條胳膊,快步進入一間廂房,朱紅漆麵的廂房內,內裡布置簡素,兩人躲在一麵淡黃色帷幔之後。
隻能說皇宮中的房間頗多。
兩人待了一小會兒,聽到外間凶神惡煞的搜檢聲音漸漸遠去。
甄玨隔著一扇雕花窗欞,伸手指著那兩人高的朱紅宮牆,高聲說道:「太子,翻過牆去可就出了皇宮,向衛郡王賈子鈺搬救兵才是。」
「不好翻。」楚王仰起頭來,抬眸見得兩人高的朱紅黛瓦的宮牆,暗暗搖頭,分明麵有難色。
甄玨眉頭緊皺,沉聲道:「殿下踩著我的肩頭,差不多能夠夠到牆頭。」
楚王又是看向那朱紅宮牆,估量了下,暗暗咬了咬牙,沉聲說道:「就依伱之意。」
兩人說著,悄悄出了廂房,前往朱牆黛瓦的宮牆方向而去。
楚王在甄玨的幫助下,伸手剛剛夠著宮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