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4章 賈珩:我親自去追!
錦衣府,官衙
官廳之中,如冰凝結,氣氛如六月的天氣,陰雲密布,似醞釀著一場雷霆。
賈珩麵色陰沉如鐵,目光冷冷地看向去而複返的劉積賢,道:「究竟怎麽回事兒?」
劉積賢麵色頹然,抱拳道:「都督,高仲平人已經跑了。」
此言一出,曲朗麵色刷的蒼白,隻覺手足冰涼。
「京城數萬兵馬,看不住一人?錦衣府數萬探事,看不住一人?」賈珩此刻也有些怒火湧起。
一會兒不盯著,就出了這般紕漏?錦衣府是乾什麽吃的?
陳瀟在一旁開口道:「府衛以其為內閣次輔,不敢對其莽撞無禮,猶疑之間,就給了高仲平機會。」
因為此刻的高仲平還未造反,還是正二八經的內閣次輔,而讓錦衣府衛監視一位閣臣尚可,但真的無禮莽撞,對待犯人般十步一崗,五步一哨的控製,卻有些投鼠忌器。
而這沒有寸步不離的監視,以及行動之間的遷延遲疑,恰恰就給了高仲平的機會。
或者說,其人乃是從錦衣府的監視中,察覺出京中氣氛詭異,遂當機立斷,打算逃出京城。
這是一位從隆治年間混跡至崇平年間,擔任十餘年封疆大吏培養的敏銳嗅覺。
對危險的敏銳洞察。
或者說,正是錦衣府上了強度的監視,讓高仲平提前逃走。
曲朗麵色蒼白如紙,心頭已是懊惱不已。
當初就該直接將人拿捕起來。
賈珩壓下心頭的怒火,目光緊緊盯著劉積賢,喝問道:「什麽時候跑的?」
「據管事交代,昨日喬妝打扮,出了神京,已有一夜。」劉積賢愣怔了下,連忙回道。
賈珩腦海中迅速盤算著距離,沉聲說道:「應該還追得上!」
這不是一個有高鐵飛機的時代,神京城距離四川路途迢迢。
陳瀟容色微頓,在一旁看向那蟒服少年,心頭也有些擔憂,道:「讓緹騎出去追蹤。」
賈珩擺了擺手,沉聲說道:「我親自去追!」
現在隻有他,彆人他都覺得靠不住。
賈珩道:「讓人知會內閣首輔,就說高仲平勾結陳淵等一乾逆黨,叛逃朝廷,在四川發動叛亂,朝廷將其打入叛賊之流,以飛鴿傳書遞送至關中之地諸錦衣府衛,知會各地官府丶衛所,把守關隘要道,在一個月中,不準放一人一馬度過。」
如果留守在京中,法忠臣風骨,他還要投鼠忌器,顧忌朝野內外的觀瞻。
但現在棄官而走,逃出神京,卻是坐實了叛亂之謀,皆出其主張。
神京城到漢巴蜀之地,路途迢迢,不是可以輕易逃出去的。
「來人,準備三千緹騎,本王親自去追。」賈珩沉聲道。
手下之人終究是年輕,沒有鬥過這隻老狐狸。
或者說,高仲平定然從詭異的局勢中察覺出了危險,這是崇平帝謀主的風采。
終究是低估這位從龍之臣了。
賈珩這時,起得身來,錦衣府緹騎向著外間追去。
而曲朗見狀,壓下心頭的負麵情緒,隨著賈珩一路風風火火出了廳堂衙門。
旋即,大批錦衣府緹騎在劉積賢的率領下,一同出了錦衣府官中。
而京中大局,暫且交給陳瀟主持。
錦衣府在其中有多少過失,這些暫且不重要,現在唯有追殺高仲平。
此刻,錦衣府緹騎浩浩蕩蕩,一路不停,出了神京城。
……
……
卻說,夜色已深,明月朗照,四周螢火在夏夜當中飄搖來回,星星點點。
「東翁,歇歇吧。」吳賢成畢竟是年紀大了,此刻麵色疲憊,上氣不接下氣開口道。
高仲平雖然弓馬嫻熟,但這一路於夏夜狂奔,身上汗流浹背,又熱又累,抬眸看了一眼晦暗不明的天色,道:「再走走,莫要在此地多作逗留。」
「已經跑了一天一夜了,東翁,歇歇吧,官軍並未追趕過來。」一旁的鄺守正也有些吃不消,又道:「人受得了,馬也受不了。」
因為高仲平逃走屬於臨時察覺到神京城危險,並未繼續再等局勢變化,而是當即出走,故而幾人並未多作準備,一切都是倉促而行,在出其不意當中,這才出了神京城。
而準備的馬匹也隻有兩匹。
吳賢成目光深深,沉聲說道:「東翁,先前是如何得知京中局勢已經到千鈞一發的危險時刻的?」
高仲平歎了一口氣,憂心忡忡道:「府上家丁出行,皆為錦衣府盯梢,盤查,定然是得了那衛王的授意,如此防備於我,可見四川之地的兵亂,多半已經事發了,衛王已經知道了四川兵亂背後,有我的手筆。」
鄺守正聞言,眉頭緊鎖,疑惑道:「那衛王既然早就察覺,還如此坐視不理?」
高仲平忽而默然了下,說道:「衛王對我心存忌憚,隻怕當初魏梁兩藩出京,也在其掌控之中了。」
直到此刻,高仲平也後知後覺,這是一場衛王精心設計的局,請君入甕,借叛亂之汙名,一舉掃滅崇平舊臣。
或者說,讓汙名纏身的趙王餘孽,以及魏梁兩藩拉在四川的高家下水。
因為,高家是崇平帝留下的製衡賈珩的後手,與李瓚一在中樞,一在地方,一忍耐,一威嚇,共同輔佐楚王。
但不想後麵出了一樁又一樁的事。
鄺守正麵容上不由現出不解之色,沉聲道:「東翁,衛王既然想要拿下東翁,直接以錦衣爪牙抓捕才是,何必多此一舉?」
高仲平冷哼一聲,目光傲然幾許,說道:「我乃先帝潛邸舊臣,顧命遺老,天下疆臣之首!他以何罪名拿我?那時候,天下之人冤之,道路以目,豪傑誌士風起雲湧,他如何還能竊奪神器?如何還能自居正統?如何還能安居神京?」
到了此刻,這位崇平帝昔日的從龍之臣,已經徹底看清了賈珩的真實麵目。
亂臣賊子,大奸似忠!
不僅要篡位,還要讓陳漢社稷禪讓給自己,否則,完全可以奇貨可居,行吩攝政代漢之實。
這才是,先前祭拜崇平帝的緣由。
連縱然血脈不是陳漢,這江山名義上乃姓陳漢都是奢望。
鄺守正說道:「那東翁……這般回到四川,想要起兵,如何向天下之人解釋?衛王定然以亂臣之命汙蔑東翁。」
不說其他,一個勾結趙王餘孽,聯絡魏梁兩逆子的疆臣,更像野心家一些。
至於宮闈秘聞,更像是對賈珩上不得台麵的汙蔑。
吳賢成皺了皺眉,道:「衛王如今在天下人眼中,乃為擎天保駕之臣,扶保幼主,忠心可鑒日月,其人隻要一日不篡位,一日就可得大義名分在手。」
高仲平冷聲道:「不過是成王敗寇,打上一仗罷了,世人皆說衛王兵略無雙,戰無不勝,我就稱量稱量這位衛王的成色!」
隻是說到片刻,忽而目光黯然幾許,說道:「奈何先前已中其計,終究是拖延時光,眼下隻能寄托天命。」
所謂智謀之士交手,往往就爭一線之高低,高仲平先輸一籌,能夠及時反應過來,已是無愧崇平帝從龍之臣的名頭。
吳賢成看向遠處在重重夜色下恍若巨獸的山嶺,開口道:「東翁,這一路上,風高月黑,可不好走啊。」
從長安到蜀地,可謂山隘重重,三人屬於臨時逃命。
高仲平此刻,抬眸看向天上的明月,感慨道:「能否逃至蜀地,全憑天命了。」
這會兒,幾人下來開始幫馬喂著草料,也不說話,唯有胯下馬匹響起的幾個響鼻,在寂靜的夜裡分外壓抑。
高仲平這會兒拿起水囊和乾糧,小口咀嚼著,這位當年戎馬生涯,文武雙全的崇平名臣。
如今年過五十,鬢角也生了一些白發,雪白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