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藍的天空萬裡無雲,晴朗的烈日燦爛揮灑,給南大西洋的海麵披上粼粼波光。大洋波濤浩渺,天際空曠無垠,萬裡不見人煙。
三艘葡萄牙王國的卡拉維爾帆船,就在沒有船隻的海麵上航行,擴展著已知世界的儘頭。它們在烈日與波光間,追逐著風的軌跡,尋找著縹緲的希望。非洲大陸的南方是如此遼闊與荒涼,似乎永遠沒有邊界。
探索船隊從剛果河口出發,一路向南,行過赤道的南方,經過下幾內亞的高原。此時,他們已航行四千多裡,來到納米比亞的沙漠。
成群的納米比亞海豹在海岸邊自由嬉戲,追逐著鮮美的魚群。本格拉海流就在這裡上升,形成「藍色荒漠」中罕見的富饒漁場。
豐饒的食物吸引來龐大的巨獸,巨大的藍鯨就在不遠處浮浮沉沉。它們在瀚海中自在遨遊,時而躍身擊浪,時而噴出水霧,然後發出震撼人心的鳴叫!
在這個時代,藍鯨,這些世界上最大的生靈,尚且沒有天敵。它們的歌聲遠遠傳來,悠然講述著數百萬年裡,這片大海的孤獨。
「萬能的上主啊!我真誠的向祂祈禱,請祂庇佑我們,免受海怪的吞噬!」
布魯諾敬畏地站在船頭,虔誠的向著天主禱告。在他身旁,是十幾名一同祈禱的水手。眾人遙望鯨歌傳來的方向,隱約可見龐大如山丘的身影,猶如神話裡深海的巨獸。
大航海時代方興未艾,古羅馬流傳的海洋神話依然盤踞在人們心頭。在歐洲人的傳統觀念裡,波浪的運動會導致動物合並,並形成可怕的混合巨獸。所以,海洋越是深邃遙遠,就越是隱藏著可怕的海怪,沉睡著毀滅一切的恐怖。
巨獸的鳴叫在祈禱後暫時停歇。水手們高聲讚美著上主,稍稍安定下來。布魯諾挽起袖子,靈活的爬上桅杆,站在十幾米高的了望台上,尋找南方大陸的邊際。在他的視線中,紅色的沙丘在南方大陸上不斷起伏,一直延伸到天際之外,讓人心生絕望。
「Tenhosaudades!仁慈的聖母啊!請給我神聖的啟示南方大陸的儘頭到底是否存在?我又能否返回故鄉,再見到我的妻子呢?」
布魯諾握著纜繩,站立在高高的了望台上。這是離上主更近的地方,他便再次虔誠祈禱。葡萄牙王室的旗幟在他的頭頂飄揚,曆經無數風雨與海浪,卻始終保持完整。
白色的海鷗從天空飛過,被從未見過的帆船吸引過來。它們好奇的上下盤旋,發出「歐丶歐」的嘹亮鳴叫,偶爾還會啄一下桅杆上吊著的白骨。是的,在一個多月的熱帶航程後,白骨就是水手長迭戈留下的最後痕跡。
布魯諾祈禱完成,淡淡的看了白骨一眼,就敏捷地爬下桅杆。接著,他憂心忡忡的來到船長室門口,輕輕的敲了下門。
「讚美上主!尊敬的船長,貴族騎士布魯諾向您致意!」
許久之後,才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傳來。
「咳咳讚美上主請進。」
布魯諾輕聲的打開艙門,走入船長室中,迎麵就是一股化不開的血腥味。
迪奧戈睜著眼睛,麵容枯槁,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他躺在木板床上,伸著乾枯的雙臂,努力想要起身,卻完全使不上力氣,隻能艱難的仰頭望來。
布魯諾立刻關上艙門,快步的走到船長身旁。他小心地扶起船長,觸摸著寬大的船長袍下,越發枯瘦的身軀,隻感覺對方輕飄飄的。
「就像一張古埃及的莎草紙,上麵寫滿了死亡的符號。」
布魯諾垂下眼眸,心中哀歎。
在剛果河畔,防不勝防的伊蚊帶來可怕的瘧疾和登革熱。此時雖然遠離了魔鬼的土地,殘酷的熱帶疾病卻已深入船長的骨髓,日夜折磨著衰弱不堪的「雄獅」。寒症與熱症交替發作,咳血與嘔吐一同襲來;肌肉與骨骼劇烈酸痛,鼻齒與皮膚不斷出血
染病不過兩個多月,迪奧戈已然耗儘了所有的生機。再是雄壯的體魄,再是虔誠的信仰,再是鋼鐵的意誌,也無法抵抗自然的規律。此時,他不過是一個垂死的朝聖者,追尋著神聖的終點,卻過早聆聽到天主的召喚。
「怎麽樣?」
迪奧戈艱難的張開口,問出三個字。
布魯諾沉默的搖了搖頭。新????書吧→
「尊敬的船長,貴族學者馬丁今天測算了緯度。這裡已經是赤道以南,21-22度。我們從剛果河向南,航行了至少四千裡。而當我登上了望台,南方大陸的沙漠依然無窮無儘,絲毫看不到邊界」
迪奧戈默然不語,緩緩閉上了眼睛。過了好一會,他突然劇烈的咳嗽,口齒間流出止不住的鮮血。
看到這一幕,布魯諾驚惶的站起身,不知該如何是好。他笨拙的取出一塊棉布,擦拭著船長的嘴角,卻把血擦的到處都是。船長室中的血腥味越發濃鬱。
好一會後,迪奧戈的咳嗽才停歇下來。他艱難的喘著粗氣,肺部發出流水般的雜音。然後,布魯諾恐懼的發現,不知何時,兩行淡紅的鮮血正從船長的鼻子間流出,無聲的滴落在甲板上。
「船長!」
迪奧戈閉上眼睛,艱難地躺倒在床上。鼻血便又緩緩的回流,然後從他的嘴角滲出,根本無法止住。
船長室中彌漫著死亡的味道。好一會後,一個虛弱的聲音響起。
「布魯諾」
「船長,我在!」
「今天,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