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人能想到。
在碧波湧動的西洪深處,會佇立著一座抬眸看不見頂端的高聳玉山。
山體清澈透亮,層層疊疊,瀲灩精美的同時,卻不失有序的銜著一座座琉璃閣樓,隱約也透露著森嚴的上下尊卑之分。
在看見這座玉山的刹那,所有修士和妖魔都是收住了聲音,整齊排好隊列前行。
沈儀隨意的瞥了眼旁邊,見無人注意自己,藏於袖袍中的指尖稍稍一晃,先前專門為了潛入南洪而準備的化形法,便是再次排上了用場。
並沒有做太誇張的調整,隻是讓那俊秀的臉龐產生了些許細節上的變化,眉眼間略顯幾分生冷,唇角仿佛噙著化不去的寒意,頗有些生人勿近的意思。
沈儀對改頭換麵這種事情還算熟悉,熟稔的調整了麵部表情。
刹那間,他便是從一個看似內斂的年輕修士,頓時化作了一尊孤傲清冷的散修。
能看得出來,這所謂的龍妃壽宴,其排場竟是不低於當初的七子大會。
就連擁有三城境界的修士,放在南洪,已經是劉興山這種仙宗頂級長老的身份,此刻都得老老實實的排隊靠近這座玉山。
沈儀之所以做出這般舉動,除了為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做準備以外,也是因為對此事的危險程度有了新的判斷。
那位龍妃……或者說這座玉山當中,大概率有堪比合道境的存在坐鎮。
否則哪裡壓得住這群心高氣傲的強者。
鬱蘭看似遊離在沈儀遠處,讓兩人看起來毫無關係,但實則永遠保持著無論發生任何意外,都能第一時間回援的距離。
猶如長龍的隊伍迅速前行。
在玉山之下,有黑背蛟龍化成人形,高聲唱名:“巨鹿宗,虛陽真丹百瓶,清王玉簪一枚,為龍妃賀壽!六十六樓有請!”
待唱完名,立刻便有彆的黑背蛟侍衛上前引路。
幾個巨鹿宗修士笑盈盈回首,看得出來頗為喜悅,與先前結伴而行的諸多道友拱手道彆。
能在這玉山當中,踏入更高的位置,本身也代表了宗門在西洪的地位如何。
在眾目睽睽之下,身披華美青羽長裙,身段婀娜風韻的美婦踱步而行,哪怕白膩肌膚頗為惹眼,卻在她那漠然的神情下,無論妖魔還是修士,都無人敢多看一眼。
鬱蘭無視了旁邊的黑背蛟龍侍衛,徑直朝著玉山走近。
那侍衛眼皮跳了跳,在感受到其身上隱隱約約的心焰氣息後,竟是沉默了一瞬,隨即朝著旁邊同僚低聲吩咐道:“九十九樓。”
琉璃青鳳一族和西龍宮本身就不對付,雖不知這女人的具體尊諱,但就憑這副儀態,以及其高深莫測的實力境界,在族中定然地位不低。
孤身前來赴宴,還是這副神情,肯定帶著彆的心思。
還是將其安排的離龍妃近一些比較好。
畢竟就算是琉璃青鳳一族的老祖親至,也未必能在龍妃手裡討得什麼便宜。
念及此處,黑背蛟龍侍衛將目光挪了回來,開始繼續唱名。
很快,一襲墨衫身影悄然走了過來。
眼看著此人就要這般安安靜靜的走過去,侍衛眼皮又跳動起來,用力敲了兩下桌上的禮單。
砰砰。
乾啥玩意兒!真來吃白食的?
“……”
沈儀在心裡歎了口氣,自己幸幸苦苦收集而來的天材地寶,要糟蹋在妖魔的身上,簡直造孽。
他將心神沁入扳指,在柯老七的收藏中掃了一圈,然後挑了一件平平無奇的珠串放在了桌上。
黑背蛟龍侍衛沉默掃了眼那珠串,張張嘴,有些不知道該不該唱出來。
對於外界而言,這珠串倒是珍稀無比,想要弄到一串,必然要付出不小的代價,但問題是……這他奶奶的一眼就能看出是龍宮特有的東西,拿龍宮的東西來孝敬龍妃?!
會不會有些太蠢了些。
黑蛟侍衛看了看這修士眉眼間隱隱約約的心疼之色,再觀察著對方身上的打扮,隻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哪裡來的土包子,運氣也忒逆天了些,竟能擁有一身如此強悍的修為,比之那些赫赫有名的大宗天驕也不輸多少了。
它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一介散修,見識淺薄,不知送些什麼,下意識便想到搜集龍宮之物,雖顯得不通人情世故,但那份赤誠之心倒是明明白白的。
這明顯就是來投靠龍妃的修士。
“帶他去九十九樓。”
想罷,黑蛟侍衛再次低聲吩咐了一句。
沈儀聽力何其敏銳,將這樓層收入耳中,眼底的心疼之色又濃鬱了幾分。
壞了,給多了。
他略微抬眸,看向了眼前的玉山,得想個辦法把虧損找回來才行。
……
晶瑩剔透的穹頂,彆具匠心的華燈。
甚至每一塊潔白地磚上,都繪有不同的圖案,組合起來,便是一副宏偉的畫卷。
殿中更是有美人起舞,霓裳微拂,漂亮卻並不妖豔,雖修為不高,竟也頗有氣質。
能看得出來,這些宮殿的主人,應該不是個隻曉得打打殺殺的粗人。
沈儀入殿算是比較晚的。
能登入這座寶殿的,在西洪的身份都是崇高無比,甚至大部分都和某一位合道境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包括坐次的安排,也是頗有講究。
比如碧海宗那位道子,同樣也在殿中,她去請援的那個宗門,必然是有合道境宗主坐鎮,這種與合道境的關係就算得上極為親密了,故此位置也在極為靠前的地方。
被誤會成琉璃青鳳一族的鬱蘭,也在差不多的地方入座。
反觀沈儀,那位黑蛟侍衛安安靜靜的將其帶到了角落:“請。”
僅留下一個簡單的字眼,它便是轉身而去。
“……”
沈儀盤膝而坐,雖不太習慣這種等級分明的氣氛,但也還算滿意。
畢竟除了修士以外,能入這座大殿的妖魔們,肯定也是頗有底蘊的。
這樣的位置,剛好方便他暗中觀察。
當然,除此之外,他也是真的不願有人過來搭話,畢竟他到現在為止,還不知道龍妃叫什麼名字,到底多大年紀,還剩多少壽元。
由於來得比較晚,先來的那些修士們,早已經互相攀談起來。
沈儀假裝欣賞著美人起舞,心思卻都在彆處,還沒來得及細聽,便是察覺到了氣氛間的古怪。
這也與西洪太過混亂的局勢有關。
都是頂級勢力,齊聚一堂,難免有利益間的糾紛,說起話來不免有些陰陽怪氣。
僅有的能置身事外的修士,估計也就隻剩下沈儀和那位碧海宗道子了。
沈儀倒是無所謂,畢竟初來乍到,能多聽些小道消息,方便自己以後選擇目標,甚至能做到借力打力,總是好事情。
碧海宗道子卻是半點興趣也沒有,垂眸而坐,安靜的小酌著瓊漿。
然而下一刻,她卻是略微抬起了眼眸:“……”
隻因為有一頭海蛇大妖,像是不願再讓氣氛如此尷尬下去,略顯生硬的將話題轉向了彆處,一件與西洪完全無關的事情。
“你們可知道祁家大爺為何離開了西洪,又去了何處?”
聞言,眾人頓時饒有興趣的看了過去,畢竟這是龍妃的壽宴,祁家大爺竟然不在玉山,以它那懼內的性格,難道不怕得罪龍妃。
那海蛇淡淡一笑:“祁家大爺率兵踏入南洪,乃是為了那南洪七子而去。”
南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