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靜謐,風平浪靜。

僅有一場小雨,在那淡淡的龍吟聲中灑落南洪水陸。

從身處於西洪和南洪交界處的寶花宗開始,一直到邊陲之地的七大仙宗,所有人都是看見了這場雨。

前不久還因為看見了那條龐大的黃煞毒龍在雲中翻滾廝殺,而感到惶惶不安的諸多修士生靈們,此刻皆是神情怔怔的盯著天際。

「咕咚。」

搬山宗的兩位宗主並肩而立,其中稍稍年輕的那位扭頭看去,張開嘴卻不知道說點什麽。

黃老頭沉寂許久,一把攥住對方的胳膊,厲聲道:「封鎖南洪!」

太荒謬了。

他已經做好了參與一場慘烈廝殺的準備,畢竟整個洪澤從存在至今,都沒有修士嘗試過真的滅掉一座龍宮。

能在這群龍族手底下保住性命,就已經很不錯了,若是能活得稍微有尊嚴些,便已然證明了自身實力的強悍。

就連無量道皇宗,也隻能說勉強能與北龍宮抗衡而已。

像南洪七子那般,能壓製住南龍宮,擁有過短暫霸主地位的,數遍四洪,也就那麽一例罷了。

但黃宗主從未想過,這場很有可能會波及到西洪和南洪兩片水陸的大戰,居然還沒開始便已經結束了。

南洪七宗一旦準備好了動手,看起來能與七宗比肩的南龍宮,竟是連絲毫還手之力都沒有,便被摧枯拉朽的屠戮殆儘。

讓他頗有股恍然如夢的不真切感。

原來沈宗主安排自己兩人到寶花宗等候,是因為這個……以搬山宗和寶花宗所處的位置,恰巧可以把南洪發生的事情,徹底封鎖在此地,不至於外泄出去。

「寶花宗主,有勞了。」

兩位搬山宗主反應極快的朝著老嫗拱手。

「老朽明白。」

寶花宗主輕輕拍了拍徒弟的肩膀,看似在安撫對方,實則也是在掩蓋她自己眼中久久消退不去的震撼。

隻有像她這般對七宗前輩知之甚深的修士,才能明白,今日的事情絕對不可能是那幾位前輩能做到的,這雷厲風行的行事作風,完全不符合靈嶽宗主的性格。

這也能解釋為什麽七宗在動手之前,完全沒有和寶花宗通過氣。

還有先前的雲端間,與南龍王搏殺的修士,也僅有那道墨衫身影。

「沈宗主……」

寶花宗主敬畏的朝七宗方向看了一眼。

心裡想起和玄慶聊天時,曾聽過的傳聞,據說沈宗主首次離開南陽寶地之時,便是一身的妖血,身後跟著的那群人,雖礙於諸多因素修為低下,但個個都是人中龍鳳的氣質。

然而這些人,卻敬其猶如仙神。

直至真正經曆過一遍類似的事情,寶花宗主才明白了那群人當時的心情。

當初七子大會結束後,在自己和玄慶的看護下,沈宗主曾休憩了一日,當初她還覺得有些好笑,這位還沒合道的年輕修士,為何憂慮到這般地步。

如今才知,對方心中藏著多麽恐怖的事情。

或許也唯有這般存在,才能為玄慶的那件事情,所導致的南陽慘案……真的討回一個說法?

……

蒼涼的白玉蟠龍柱,拱衛著一枚南陽大日。

寬闊平整的迎客台上,曾經僅有一道木質身軀盤坐十萬年,如今雖然熱鬨了些,但畢竟南陽宗底蘊薄弱,參與不了太多的事情,再加上近日南洪氣氛緊張,故此也就偶爾會路過兩三道身影而已。

今日卻有所不同。

七大仙宗,門下弟子儘出,哪怕是練氣境的外門弟子,也是好奇的朝法陣外湧來,更彆提各大長老執事。

一時間人山人海,浩浩蕩蕩,各式各樣的寶具騰飛於天,諸多身影布滿山川。

而讓他們彙聚於此的,僅是這場看似平平無奇的小雨,還有先前那突然回蕩起來的龍吟。

「有些……太突然了。」

柳世謙靜立於人群前方,他已經是所有人中最穩重的那一批,修為也是七位宗主以外的唯一合道境強者。

但此刻,那道被長衫裹著的消瘦身軀,仍舊是在微微顫抖。

「我以為您已經習慣了。」

柳世謙耳畔忽然響起了一道謙遜的聲音,他側眸看去,略有些詫異的看著來人。

這位以高傲著稱的天劍宗道子,竟也會對自己用上了敬語。

蘇紅袖複雜一笑:「畢竟……當初若不是您,沈宗主對我等的觀感,應該會差到極點。」

龍王重傷入水,隨即天地異變。

她們都看見了那道頎長的墨衫身影,是如何的凶戾殘忍。

這般聳人聽聞的實力,能斬龍王,那就能斬彆人。

對方從未對南洪七宗展露過這樣的一麵,大部分都要歸功於麵前的柳長老。

一個個道子接連走了過來,包括清月宗白巫在內,都是沉默不語的向著柳世謙行了一禮。

「……」

柳世謙擺了擺手,正欲開口,卻突然感應了什麽,重新將眸光投向天際。

隻見以鄧湘君為首的三位地境宗主齊齊湧現而出,並未以虛影的方式示人,而是滿臉凝重的立於七宗前方,遙遙望著水域儘頭。

緊跟著,又是兩道身影迅速掠來。

在齊彥生的攙扶下,葉鷲努力維持著身形的挺拔,但無論是那殘破的宗主法袍,還是渾身上下的駭人傷勢,都顯露出了他的狀態有多差。

身為七宗最利的劍,本不應該示人以弱。

畢竟這樣會引起不必要的惶恐。

但此刻,所有宗主卻好似壓根不在意這個。

這隻能說明一個情況,那就是南洪已經沒有了這柄劍的用武之地。

前方敵邪儘誅,無需利刃震懾。

見狀,長老弟子都是看出來了什麽,順勢驗證了方才心中覺得無比荒謬的猜測,於是乎,所有人的心口都是不約而同的起伏起來。

一時間,七宗範疇隻剩下粗重的呼吸聲。

直到天際儘頭終於有流光乍現。

身為七宗唯一的女性宗主,又擁有那般清冷仙姿,姬靜熙隻要現身,向來都是萬眾矚目的存在。

但此刻,所有人的目光卻是儘數彙聚於她身側。

曾經的七子大會上,那個年輕修士身著南陽白袍,從容的踏上天階,直至坐在寶座之上,更有六位合道境強者撐腰,仍舊有人在心中質疑他宗主的身份,還需以劉興山的性命,才能服眾。

現如今,沈儀一襲染血墨衫,發絲淩亂,看上去甚至有些狼狽。

但當他垂眸疑惑掃來的刹那,所有人都是下意識的埋下了頭。

「呼。」

在看見對方的瞬間,齊彥生長長出了口氣,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是放了下來。

他倏然前踏一步,率先抱拳:「恭迎,南陽宗主!」

包括葉鷲在內,剩餘幾位宗主如出一轍的抬起了雙掌。

刹那間,遍布群山與青天的諸多身影,皆是麵色漲紅的宣泄著心中的激動:「我等恭迎南陽宗主!」

呼喊聲貫穿雲霄。

姬靜熙安靜立於沈儀身後,有些好奇的瞄了對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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