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一生之痛【萬字】
觸目所及,方徹頓時睚眥欲裂。
左光烈和他的九個兄弟,整整齊齊的躺在這裡。
昏迷不醒。
方徹驟然退後三步,眼神中,全是不可置信。
但是在他心裡,卻已經明白了一切。
自己最擔心的那一天,最恐懼最害怕的時刻,終於在今日,此時,此地,到來!
他心裡一片顫抖。
自己從很早之前,在剛剛加入鎮守大殿的時候,就非常努力的與所有人劃清界限,尤其是左光烈。
在與左光烈合作那兩次之後,自己就一直拚命冷淡他。
不管左光烈他們如何的往上貼,自己一直冰冷。
就怕他們會因為自己遭殃。
方徹發自內心的希望著,就讓印神宮認為自己是一個獨行者,沒什麼親近的人,這樣,就不會做出什麼事情。
但是卻萬萬想不到,這一天,還是到來了!
倒黴的,居然還是他們。
方徹一顆心都涼了。
印神宮側頭看著方徹的臉,眼神莫名,口氣淡淡道:“你,認得他們嗎?”
“認得。”
方徹臉色煞白,艱難道:“這十個人,都是我鎮守大殿的手下。”
印神宮點點頭,道:“隻是十個小蝦米,實力低微,不值一哂。”
“是的,實力很低,也做不了什麼大事。”
方徹咳嗽一聲,試探道:“師父是想要讓我帶他們……回去?”
他努力的露出來討好的笑容。
印神宮臉上露出來一絲笑容,轉頭看著方徹,眼神森寒:“你……想要帶他們回去?”
“我……”
方徹還沒開口,印神宮已經揚手一巴掌。
啪!
一記耳光,狠狠地打在方徹臉上,將他的身子打的離地而起,飛出三丈。
這一巴掌如此之重!
方徹隻感覺頭腦一陣轟鳴,身子摔出去,撞在洞壁上,又彈回來,摔在地上,嘴角鼻孔汨汨流出鮮血。
耳朵發癢,也有鮮血從裡麵流出。
身後,木林遠三人一聲驚呼,急忙上前:“教主!這是在做什麼?有話好好說,怎地突然動手?”
錢三江也在焦急:“教主,夜魔還年輕,沒什麼曆練,年輕人感情充沛,這……可以理解啊,怎麼就突然……動手了啊?”
印神宮不理木林遠兩人,他背負雙手,眼神森寒的看著方徹:“起來!”
“夜魔!你太讓我失望了!我果然沒有猜錯,伱果然是對他們這些鎮守大殿的人,產生了感情和羈絆!”
他負手上前一步,將剛剛爬起來的方徹一腳再次踢飛,一張原本有些儒雅的臉,在燭光跳躍中,陰影密布,如同惡鬼一般猙獰可怖。
“你是什麼人?他們是什麼人?你來做什麼的?”
印神宮聲音並不高,甚至有些低沉輕柔,但是說出來的話,卻如同萬年不化的寒冰。
他眼睛裡倒映著燭光跳躍,看著方徹,一字字道;“你……心疼?”
方徹爬起來,單膝跪地:“是,師父,弟子錯了。”
“你還知道你錯了?”
印神宮淡淡道:“你錯在哪了?”
“弟子不該對鎮守大殿的人動感情,論兄弟。”
方徹低著頭,頭發被印神宮打的披散下來,遮住了臉。
“原來你知道。那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取死之道?”印神宮森然問道。
“是。”
方徹低著頭。
“知道錯了就好。”
印神宮冷冷一哼:“起來吧。”
“是。”
方徹站直了身子,隻感覺心中一片冰寒,腦子裡也是一片冰寒。
這幾天裡,印神宮有說有笑,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溫暖慈祥。
真正是把自己當徒弟看待的。
方徹感覺的出來。
他有懷疑,但他還是成全了自己,為自己找了媳婦,還主持了婚禮,還送了禮物。
那麼溫暖,溫馨。
讓自己從此有了家,有了牽掛。
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是,方徹依然感覺,很溫暖,很心安。這是前世今生都沒有的幸福感受。
他還在慶幸,他以為印神宮這次來就為了考察分舵的,順便見了夜夢給自己找媳婦,也是臨時起意。
但這兩件事完畢印神宮就應該走了,那麼自己白雲洲這一關,應該是過了。
但卻萬萬沒有想到,今天就出現了這一幕。
一段碎心戮魂之路,在這裡等著自己。
印神宮,果然還是那個血靈屠!
還是那個肆虐天下毫無人性的大魔頭。
他的口鼻耳朵都被印神宮這一巴掌打的出血,但卻毫無感覺,因為頭腦中的震蕩,遠遠比這個要強烈得多。
……
眼前一片白影閃過。
印神宮扔過來一塊雪白的手巾,淡淡道;“擦擦。”
方徹接過手巾,無意識的在自己臉上摩擦,觸目所及,一片鮮紅。
那邊印神宮一揮手,靈力如絲,拂過左光烈等人。
解開了他們被封印的經脈。
瞬間,左光烈猛然睜開眼睛,喊出來昏迷前最想喊的一句話:“兄弟們快走!”
一翻身就要衝上來。
顯然是想要自己拚命為兄弟們換一條生路。
但是左光烈一翻身就發現了方徹,接著就看到了方徹臉上的鮮血流淌,隨即轉頭就又看到了印神宮,忍不住大吃一驚,一躍而起,到了方徹麵前,焦急到了撕心裂肺,道:“方總,您怎麼來了?你快走,這邊沒你的事。”
其他九人也已經醒來,看到眼前情況,都是充滿詫異。
但是還是本能的站起來,與左光烈站在一起,護衛在方徹身邊。
雖然他們明知道對麵就是一心教的教主,震撼天下的大魔頭,血靈屠印神宮。
麵對這樣可怕的敵人,他們這樣做根本無用。
但還是下意識就這麼做了。
左光烈焦急到了極點,壓低聲音急促道:“方總,開始戰鬥你就走,哪怕沒有希望也走……今天兄弟們,是連累你了。”
他的聲音裡,充滿了內疚與焦灼。
方徹臉上冷沉沉的,僵硬著,沒有什麼表情。
連他的瞳孔,也是一片死寂。
印神宮負手而立,抬頭淡淡笑了笑,道:“看來方總在這段時間裡,威望不低。”
左光烈猛然抬頭,看著印神宮,道:“印教主,今天落到你的手裡,我們也沒什麼話可說。你到底要怎樣,劃下道兒來。”
印神宮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在山洞中回蕩,轟隆不絕。
左光烈咬著牙,轉頭對方徹低聲痛苦道:“方總,我們已經完了,您實在是不該來救我們的!您素來冷靜,怎麼會犯這等錯誤!”
方徹深吸一口氣,想說什麼,卻說不出。
隻感覺心中翻江倒海一般的疼痛。
一顆心劇烈顫抖起來。
印神宮冷冷道:“十來個螻蟻,也想要讓本教主劃下道兒來?可笑!”
左光烈破口大罵:“老魔頭,你惡貫滿盈,早晚定死無葬身之地!”
“惡貫滿盈?死無葬身之地?嗬嗬嗬……”
印神宮負手淡淡道:“夜魔,有人在罵你師父,你怎麼說?”
……
“夜魔?!在哪裡?”
左光烈大吃一驚,立即轉身四處張望,其他九人也是相同反應。
夜魔這個名字,眾人早就如雷貫耳,唯我正教年輕一輩第一人,乃是未來守護者的強仇大敵!難道夜魔也在這裡?
眾人四麵都張望了,卻唯獨沒看方徹。
顯然在他們心裡,無論如何,方徹都不可能是夜魔的。
方徹抿著嘴,僵硬的站著,目光一片死寂。
印神宮當著左光烈等人的麵,叫破了自己的身份。
這讓方徹心中最後一絲僥幸,也徹底消失乾淨。
印神宮叫出來夜魔這兩個字的那一刻,已經注定了左光烈他們今日沒有了任何生還的希望。
方徹隻感覺五臟六腑,如同燃燒一般劇痛起來。
那種痛,似乎有人鑽到了肚子裡,用一把小刀,在一寸一寸的割著自己的內臟。
印神宮目光陰冷的看著方徹,陰陰沉沉道:“夜魔,我在叫你!”
方徹終於挪動腳步,跨前一步,低頭躬身:“師父。”
……
“師父?”
這一聲師父,讓左光烈十個人紛紛大驚。
十個人同時震撼的退開三步,不可置信的看著方徹。
他們的方總!
“夜魔?!”
左光烈死命的瞪著眼睛,眼角竟然有鮮血流出,他死死的看著方徹,眼神中全是一片荒謬到了極點的不可置信:“方總?夜魔?你……你是夜魔?!”
方徹深吸一口氣,感覺著口中鮮血的腥味,站直身體,轉過頭來,看著左光烈的眼睛,目光中一片死寂。
他定定的說道:“左兄,我是夜魔。”
左光烈不可置信的看著他,良久,良久。
眼神緩緩的從不可置信,化作了一片失望,一片歇斯底裡的瘋狂與憤怒。
他指著方徹鼻子,道:“你是夜魔?你是夜魔?!哈哈哈哈……你竟然是夜魔!你竟然是夜魔!”
他的聲音痛楚而絕望,充滿了失望憤怒。
甚至是心灰意冷。
“夜魔?你夜魔化身方徹,來到我鎮守大殿,居然成了我們的上司?”
左光烈狂笑起來:“哈哈哈哈……真是荒謬,真是……諷刺。我左光烈這麼多年,最佩服的一個年輕人,就是你,但你居然是夜魔!?”
他瘋狂的笑著,心酸心絕的說道:“你知道麼,我左光烈這一生,從未絕望過,這麼多年,也從來沒失去過信心,但是今天,我絕望了。”
“你居然是夜魔!你方總居然是夜魔?那鎮守大殿還有什麼意義?你還天天抓魔教妖人?哈哈哈……笑死老子了……荒謬!荒謬絕倫!”
“若是有下輩子,老子若是還能想起這件事,恐怕都會立即笑死過去。我的在鎮守大殿的頂頭上司,我最佩服的人,居然是一心教的超級大魔頭夜魔!”
左光烈悲愴的笑著,他笑出了眼淚,也笑出了鮮血。
方徹低聲道:“左兄,眾位兄弟,對不住了,我……的確是夜魔。”
“住口!”
左光烈厲聲大喝,眼神中充滿了憤怒,那熾烈的怒火,如同要將這肮臟人間焚燒乾淨。
“你有什麼資格叫我們兄弟!?你這個殺千刀的劊子手!你這個喪心病狂,喪儘天良的魔頭!有什麼資格對老子說對不起?!”
方徹深吸一口氣,淡淡道:“左光烈,現在形勢,你也看清楚了。你以為,你和你的兄弟們,還能活著走出去?”
左光烈哈哈大笑:“生又何歡?死又何懼?!夜魔,難道你想看我們對你跪地求饒麼?”
他厲聲道:“我左光烈這一生,除了跪天跪地跪父母,沒對彆人彎過腰!夜魔,你算什麼東西?”
九個執事一起大笑,豪邁瀟灑,道:“左老大說的對,你算什麼東西!”
十個人一起狂笑,激昂澎湃。
方徹低沉道:“左光烈,你和你的兄弟們,有什麼未了之事?看在曾經共事一場,你說,我替你們辦。或者,你們還想留下什麼話,我也會給你們帶到。”
左光烈哈哈狂笑,道:“我們的未了之事?哈哈哈哈……我們的未了之事,便是徹底鏟除唯我正教!你替我們辦?哈哈哈哈……”
方徹定定的看著左光烈,他沒有說話。
但他的目光中,卻是一片凜然血色閃過。
左光烈狂笑不絕,血紅的眼睛瞪著方徹,全是徹骨仇恨,從牙縫裡崩出來聲音道:“你居然要替我們辦未了之事?哈哈……你算什麼東西?!左某今日身死,未了之事自然有無數同袍給我們辦!我們特麼用得著你夜魔?哈哈哈……若是經了你的手,老子豈不是死了都要蒙羞?!”
十個人一起痛罵。
唾沫星子飛濺到方徹臉上。
似乎化作了一根根尖針,紮入了他的心房。
他的心在顫抖,臉上卻不能表露。
他現在最大的奢望是,能找個機會和左光烈他們單獨說話。向他們表明自己的身份,讓老左能走得安心些。
甚至走的讓他們自己感覺光榮些。
他相信老左能理解,能撐得住,絕不會出賣自己。
但是,印神宮等人就在身邊,他連說一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甚至,連一個眼神的機會,都沒有。
他一顆心,緩緩沉下去。
沉到穀底。
……
一側,印神宮淡淡道:“夜魔,殺了他們!”
他淡淡道:“師父這一次前來,便是要親眼看著你殺了他們!”
方徹木然轉頭,看著印神宮,嘴唇乾澀,道:“師父……”
他的臉上一片慘淡。
木林遠三人都轉過頭去,不忍心看他的臉。
印神宮看著徒弟一片木然的目光,輕輕歎口氣,道:“夜魔,為師今日教你一句話,做臥底,是不能有感情的!”
方徹眼中失去了亮光,垂下了頭。
一隻手,按上了劍柄。
左光烈哈哈狂笑,道:“夜魔,彆假惺惺,來吧,你殺了這麼多人,還在乎我們哥十個?你可彆說跟我們有啥感情,你不配!老子死了都感覺惡心!”
“來吧,能死在這樣空前絕後的臥底劍下,老子死的也算值了。”
“哈哈哈……我們在地下等你!夜魔!你可要早點下來,要記清楚,是誰殺了你,誰幫我們出的這口氣!”
印神宮在一邊冷冷看著。
背負雙手。
如同看戲。
方徹手腕顫抖,緩緩按上劍柄。
“夜魔!”
左光烈一聲嘶吼,目光凜冽:“來啊!彆誤了老子的時辰!”
一邊,印神宮冷森森道:“夜魔,你在猶豫什麼?!”
木林遠在後麵,著急的嘶吼:“夜魔,你等什麼!?”
鏘!
幽暗的山洞裡,一道光華閃亮。
“老左!”
方徹一聲歇斯底裡的大吼:“今日兄弟!送你上路了!”
他將‘兄弟’這兩字咬的格外重。這是他唯一能給出的暗示。但此時此刻,自己聽著這兩個字,都是那麼諷刺。
但左光烈等人隻是冷笑著看著方徹,眼神凜然輕蔑。
“來吧!”
一聲銳嘯。
方徹長劍出鞘,劍氣縱橫,逼得所有燭火一起後仰。
血靈七劍,全力出手。
劍光閃閃,瞬間歸鞘。
方徹臉色如鐵!
左光烈十個人挺身站著,咽喉間出現一個紅點。
他凜然的目光逐漸失去了神采。
魁梧的身子緩緩摔倒。
噗!
兄弟十個人的身體整齊倒下,頭靠頭,肩並肩。
失去了一切生命氣息。
方徹深吸一口氣,看著十個人的屍體,默然不語。
眼中有淚,他迅速運功蒸發。
靈氣在身體裡洶湧奔騰。
但他卻感覺自己的心,已經化作灰燼。
……
“劍法不錯。”
印神宮開口誇獎了一句,淡淡道:“殺人不見血,劍下一點紅。這血靈七劍,已經是很有火候了。”
他負手走過來,凝目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
靈氣瞬間掃過,檢查傷痕。
滿意地點點頭。
夜魔沒有留手,這十個人已經是死的透了。
丹田腦海,都被粉碎。
然後他直起身子,看著方徹,眼神中飛快閃過一絲心疼,冷漠的道:“怎麼,很難受嗎?”
方徹深吸一口氣,承認道:“是,師父,我很難受。”
“難受就對了。”
印神宮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道;“不要怪師父心狠。而是你自己,必然要過這一關。”
“是,我也明白,師父,可是我還是難受。”
<divclass="tentadv">“忍著,過兩天就好了。”
印神宮道:“你這孩子,重情義,對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