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天斷崖,孤峰雲嶺。
橫斷雲海之上,有一座看不見的石橋。
三大一小四個隱匿著身形的修士,正一步步走在橋上,宛如隔空漫步,走在天邊,腳下就是無邊深壑。
幾人難免心中震撼。
墨畫倒還好,他不是第一次走。
雖然這次懸崖更高,路更長,對麵更危險,但自己身邊跟著三個“保鏢”。
其中一個還是金丹境的顧叔叔。
其實還算安全。
石橋空蕩,沒有人影。
幾人一步步向前走。
墨畫放開神識,一路觀察感知,偶爾會出聲提醒:
哪裡有小元磁陣,哪裡有土爆陣,哪裡有預警陣,哪裡有狂風陣……
罪修在石橋上,的確布了很多陣法。
這些陣法,或是預警,或是陷阱,設置地都十分隱晦。
不過自然瞞不過墨畫的神識。
這一路上的陣法,都被墨畫一一識破。
顧長懷看了一眼神色從容,萬“陣”叢中過,片點不沾身的墨畫,心生慶幸。
還好把這孩子帶來了……
不然的話,他們這些人走在陣法密布的石橋上,如履薄冰一般,真不一定能走到對岸。
墨畫指路,顧長懷三人老老實實,跟著墨畫走。
如此走了一半,石橋之上,天色陡然變暗。
墨畫駐足石橋之上。
身後的路,如在雲間,天朗日清。
前麵的路,邪氣陣陣,孤峰如鬼窟,陰森壓抑。
幾人對視一眼,目光堅定,繼續向前走。
在陰沉的邪氣中,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終於見到了斷崖。
又走了一盞茶的功夫,隱匿著身形的幾人,便神不知鬼不覺地,踏上了對麵懸崖的石階,來到了對岸。
麵前是一處孤峰,四周空蕩,陰雲繚繞。
如同雲海中的孤島一般,沒有人煙。
孤峰正中,就是一處巨大而狹長的洞口。
洞口閉合,宛如邪獸緊閉的眼眸。
兩側山石猙獰,凸出的石頭,互相嵌合,如同邪獸的睫毛,掩蓋住了眸中鮮紅的血色。
墨畫目光微凝,“邪陣……”
火佛陀手下的陣師,是二品高階的邪陣師……
顧長懷神色淡漠,倒是顧安和顧全兩人,有些緊張。
“小公子,這門能打開嗎?”
不知是顧安,還是顧全開口問道。
墨畫想了想,搖了搖頭:
“這是邪陣,而且陣法閉合,看不透裡麵的陣紋,再加上是二品高階邪陣,解是解不開的……”
“至少我暫時還解不開……”
“解不了陣,那就隻能用蠻力,強行破陣……”
“但是這樣動靜很大,肯定會驚動火佛陀他們……”
……
顧安和顧全眉頭緊皺。
顧長懷俊朗的眼眸,默默看著墨畫。
墨畫明白了。
這是顧叔叔在問自己,這些陣法該怎麼辦。
隻是他向來有些孤傲,一時半會,開不了口,尤其是當著顧安和顧全兩人的麵。
他是典司,還是顧家公子,總歸是要麵子的。
墨畫想了想,不待顧長懷開口問,便說道:
“魔窟雖然聽起來陰森可怕,但歸根究底,也是一種修道建築,要用到建築類陣法……”
“那這孤峰裡麵,肯定也構建著各類陣法。”
“我要先從外麵看看,整個孤峰的結構,然後推測一下裡麵的陣法,再考慮下,該怎麼進去……”
“好。”顧長懷點頭。
於是墨畫背著手,昂著頭,“視察”一般,繞著孤峰走了一圈,同時感知著裡麵的陣法。
顧長懷三人,就在後麵默默跟著,神情戒備,環顧四周,像是三個“跟班”。
走了一圈後,墨畫就找了個安靜的地方,以石為桌,鋪上陣紙,開始初步還原,魔窟最外圍的陣法構造。
他一邊回憶著,適才從山石上感知到的陣法靈跡,一邊在紙上畫下一道道陣紋。
偶爾還抬起頭,將整座孤峰儘收眼底,校正著陣法的聯係……
片刻之後,一副由陣紋構成的,魔窟外圍的陣法輪廓,便一點點浮現在了紙上……
顧長懷瞳孔一縮,看著墨畫,失聲喃喃道:
“辨靈畫陣……”
“辨靈畫陣?”墨畫有些錯愕,問顧長懷,“辨靈畫陣是什麼?”
顧長懷一怔,“就是你在做的這個……”
墨畫愣了下,隨後明白了。
從外部辨認陣法靈力,還原內部陣法構造,就叫“辨靈畫陣”。
他一直以為,這隻是基礎的陣法衍算,沒想到還有那麼多花裡胡哨的名頭……
墨畫讚歎道:“顧叔叔,你懂得好多啊……”
顧長懷:“……”
要不是墨畫一臉認真目光澄澈,他差點就懷疑,墨畫這小子是在“諷刺”自己了……
又花了半個多時辰,墨畫就初步將“魔窟”的外圍陣圖,還原出來了。
紙上是一座魔窟。
但這座“魔窟”,像是被神識“透視”了一般,沒有山石草木的外表,而顯露出了內在的,各種陣紋陣樞的“骨骼”。
雖然隻是外部表層的陣法結構,但顧長懷還是極為震驚。
他有些恍惚。
這真的是一個築基前期的陣師,能做得出來的事麼?
這跟他以往認識的所有陣師,完全不在一個層麵……
另一旁的顧安和顧全同樣看不懂,同時愈發覺得墨畫人不可貌相。
這位小陣師,當真非同小可……
不愧是能跟說一不二的公子討價還價,還讓一向固執的公子都不得不讓步的人物。
墨畫不知他們的想法,而是繼續道:
“魔窟的陣法,十分嚴密,但既然是修道建築陣法,為了節約成本,就不得不有所‘妥協’……”
“主乾部分,用二品十九紋的陣法,但一些邊邊角角的地方,陣法品級會降低,陣紋數也會遞減……”
“十八紋,十七紋,乃至二品中階的十六紋,都會用上……”
“甚至一些部分,會用一品陣法湊數……”
“這些陣法薄弱的地方,就是破綻。”
“修道建築陣法,規模鋪得越大,外麵看著越是恢弘,但在內行人眼裡,破綻也就越多……”
內行人眼裡……
顧長懷三人看著墨畫,附和著點了點頭。
墨畫將“魔窟”陣圖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之後帶著三人,來到孤峰背麵的一處小山坡。
山坡下,有一處堅固的岩石,碎石嶙峋。
“此處岩石堅固,不易開鑿,也不易構建陣法,所以構建魔窟的陣師就偷了懶,偷工減料了……”
墨畫又放開神識,眼眸深邃,看了一會,指著一處平平無奇的石坡道:
“這裡的破綻,是最大的。”
顧長懷盯著石坡看了看,根本無法判斷,這裡怎麼破綻就最大了。
但一旦涉及陣法,墨畫的話,總讓他產生一種無可置疑的感覺。
“那我們……挖穿山石,偷偷潛入進去?”
顧家兄弟兩人其中一人建議道。
墨畫猜他應該是“顧安”。
這兄弟兩人長相一樣,聲音相似,但靈力流轉有差彆,一個偏左側經脈,一個偏右側經脈。
就像一個左撇子,一個右撇子。
左撇子是顧安,右撇子是顧全。
墨畫搖了搖頭,“動靜還是太大了,挖坑這種事,用陣法就行了……”
這也是他才學的,八卦艮陣的一種,名為開山陣。
二品十四紋的開山陣,可以化山石為齏粉,威力不算大,動靜也小,用來挖這種暗坑最好。
墨畫取出筆墨,開始在石頭上畫開山陣。
他畫得極快,一會功夫,就畫完了一副。
而後陣法之上,灰色一亮,陣紋生效,山石便簌簌溶解,化為細粉,隨風吹散。
顧長懷在一邊看著,總覺得哪裡很違和。
看了一會,他這才恍然明白。
太快了……
之前他也看過墨畫畫陣法,但那時沒怎麼留意。
現在在他眼皮子底下,墨畫筆走龍蛇,完完整整地畫出了二品十四紋的開山陣。
顧長懷這才驚覺,這個筆法實在太快了。
就像時間在‘快進’一樣,他的那隻小手,都揮出殘影了。
這個手速,比自己之前見過的那些陣師,快了足有數倍不止。
顧長懷皺眉。
“墨畫這孩子,怎麼跟‘六邊形’陣師一樣,一點短板沒有……”
“他不會是被哪個陣法‘老妖怪’給奪舍了吧……”
……
而在他費解的這段時間,墨畫一副接一副地畫開山陣,將山石一層一層消解。
終於,最後一點山石消失,麵前出現了一個黑黢黢的洞口。
洞口之中,陰風陣陣,而且有淡淡的腥腐氣味傳來。
墨畫看了眼顧長懷。
顧長懷明白了,微微頷首,徑直進了洞口,顧安和顧全緊隨其後。
幾息之後,洞中傳來顧長懷的聲音。
“進來吧……”
墨畫點頭,便也走了進去。
視線一陣漆黑,而後緩緩有了亮光,墨畫定睛看去,就發現自己站在一截凸出的石柱上。
墨畫低頭往下一看,瞳孔猛然一縮。
這是一處,巨大的溶洞。
石柱嶙峋,邪異猙獰。
山峰被掏空,
懸空的走廊交錯,廊間有白骨燈盞,陰綠色的燈光,映照著四周詭異的殿堂。
殿堂中間,是一個巨大的石製頭骨。
頭骨的眼神空洞,燃燒著綠火。
猙獰的獠牙外突,張著巨口,像是擇人而噬。
但這個頭骨,殘缺了一半,似乎還沒建完,辨認不出是人還是哪個獸類的骨頭。
而頭骨之上,散發著陰森的魔氣。
顧長懷神色冷峻,難以置信道:
“魔教據點……”
“好大的膽子!”
墨畫一怔,“魔教據點……”
他看了看顧長懷,小聲問道:“魔教據點,跟一般邪修據點,有什麼不一樣麼?”
顧長懷神色肅然,緩緩道:
“邪修的據點,隻是臨時藏身用的,魔修的據點,卻是長期‘棲身’用的……”
“邪修隻是毒果,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