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墨畫想的不同,天機詭算,分化出的神念,並不是一個「分身」,而是一道「墨影」。

亦虛亦實,重影疊疊,像是道袍一般,披在墨畫身上。

這身「道袍」,與詭道人的類似,但又不同。

黑漆漆的,但又很乾淨。

不含汙穢,不含血腥,透著一絲,不染俗塵的詭異。

墨畫的眼睛,也變得更為深邃,透著詭道的森森黑影,但卻並不空洞可怖,反而神念內蘊,炯炯有神。

瞳孔漆黑,內蘊光華。

是支配詭道之人,而非被詭道奴役之人。

「這就是……師伯的天機詭算……」

「也是……天機詭算的,真正形態?」

墨畫環顧自身。

自己身上這層「道袍」,隻有淺淺一層,遠遠比不上師伯,但自己好像算是……

真正地入門了?

入了詭道的門?

墨畫又是一驚,不由擔心起來。

自己將來,不會真的成為一個「小詭道人」吧……

墨畫細細琢磨片刻,又鬆了口氣。

應該不至於……

天機詭算和天機衍算同出一門,都是正統的,獨步的神識算法。

師伯的天機詭算,之所以邪惡可怕,是因為他入魔了,變壞了,天機詭算之中,摻雜了魔道手法,以及各種冤魂殘魄……

而自己隻要不神識入魔,不將神識化為魔念,不以魔念為種,寄生於他人的道心。

隻是利用詭算,分化神識,就不算是「道心種魔」。

墨畫放下心來。

師伯入魔了,是大魔頭。

但自己不一樣……

自己修的,是正經功法,修的也是正道神念。

不過以後也要多加小心,不能入魔,更不能變成「小魔頭」……

墨畫鬆了口氣,隨後神色興奮。

天機詭算,分化墨影,披上「道袍」,自己畫陣法的速度,是不是會不會更快?

墨畫迫不及待嘗試了一下,開始催動天機詭算。

他的眼眸之中,詭道浮現,透出一股深邃的黑灰之色。

識海之中,神念化身披上「道袍」,分化墨影。

與此同時,他的神識急速流轉,速度翻了一倍不止,而布陣的速度,也有如神助,陣紋流轉,更加行雲流水……

地麵上,靈墨蜿蜒,快速勾連,急速成陣。

墨畫自己在畫,分化的那道墨影,如身外化身,同源同念,也在幫墨畫畫。

但神識的消耗,也在加劇,宛若江河決堤,洪泄千裡。

神識流逝的速度,極其驚人。

好在墨畫的神識無比深厚且凝練,所以還能支撐得住。

墨畫咬牙堅持,墨影重重疊疊,陣紋行如奔馬……

這個過程,雖痛苦但短暫。

不過十幾息的時間,二品地火陣,便構畫完畢!

而墨畫的神識,卻消耗一空,識海刺痛,頭皮發麻,額間冒出冷汗。

天機詭算,分化神念。

這樣畫陣極快,但神識消耗也是極大。

墨畫十四紋質變的神識,原本畫十三紋的陣法,綽綽有餘,但現在詭道分念,畫完之後,卻覺得極為吃力。

不過墨畫還是很開心。

對他而言,神識消耗大,識海有些痛楚,其實都不算什麽。

與之相比,十幾息的成陣時間,已經比之前快了很多很多了。

雖然還不夠快,臨戰之時,不能突然施展。

但想辦法拖延時間,爭取十幾息的空閒,悄無聲息地神識禦墨,布下陣法,還是有可能的。

而且,這還隻是開始……

自己隻分化了一道墨影,隻披了一層,淺淺的道袍。

若是將來,能分化萬千墨影,道袍遮天蔽地,那豈不是能……

一念化生大陣?

這個想法,把墨畫自己都嚇了一跳。

隨即他又收起心思。

「不能好高騖遠……」

先踏踏實實,一點點增強神識,鑽研神識算法,練習神識禦墨,構建二品陣法,然後一點點,畫得更好,更快……

不停地縮短畫地為陣的時間……

直到臨戰之時,千鈞一發之際,也能瞬息成陣,扭轉戰機……

這才是自己目前該做的。

一念化生大陣,這種匪夷的想法,還是隻能先埋在心底……

至此,墨畫的籌劃,基本完成了。

靈墨有了,陣法也會了。

之後再待下去,也基本學不到什麽了……

墨畫歎了口氣。

儘管不舍,但他也知道,自己是時候該離開了……

他要去乾州求學。

否則,修為無法精進,陣法故步自封,修道資源匱乏……

自己這輩子,可能都無法修出無上神識,問鼎陣法大道。

更不可能,救回師父……

……

兩個月後,有一艘雲渡,會從隔壁的二品青元州界出發,由南向北,途徑坤丶兌丶乾三州,最後到達北方的坎州。

墨畫要搭乘雲渡,從離州出發,在途徑的乾州下船。

這是周掌司告訴墨畫的。

周掌司,是通仙城的掌司,這些雲渡的信息,他知道得比墨畫清楚。

與此同時,他還送了墨畫一枚雲渡令,白玉製成,精致華貴。

雲渡令,相當於雲渡的船票。

墨畫不由問道:「掌司,這個很貴吧……」

周掌司點頭,「是不便宜……」

主要是不好弄。

這種跨州界的雲渡,沒點關係,弄不到手。

裡裡外外,靈石也要花不少。

「不過無妨……」周掌司喝了口茶,「可以報銷……」

墨畫一愣,「這也能報?」

「這算什麽……」周掌司搖頭,「道廷司這種地方,一些亂七八糟,不正不經的事都能報,送你去乾州入學,這種正事,為什麽不能報?」

「可我不算道廷司的人吧……」

「怎麽不算?」周掌司不滿道,「你有通仙城的青銅腰牌,雖然是編外,但也能算自己人。」

墨畫這才記起。

當初張瀾叔叔送給了自己一枚青銅腰牌。

這個腰牌,也就拿來做做樣子,他好久沒用了,所以一時沒想起來。

「你那個腰牌裡,應該有不少功勳,到了乾州,若是手頭緊張,可以換些靈石靈物救急……」

「但能不用,還是彆用。」

「等伱修為高了,認識到道廷更高層的修士,這些功勳,都是有大用的……」

周掌司叮囑道。

「有什麽大用?」墨畫問道。

周掌司坦然道:「我不是道廷高層,我不知道。」

墨畫一滯,點頭道:「好吧……」

周掌司想了下,又壓低聲音道:

「話雖如此,但這青銅腰牌,你可以用,但彆太指望,畢竟是編外,萬一捅了簍子,沒人替你兜底……」

墨畫一怔,隨後點頭,表示明白了。

有了青銅腰牌,勉強算是道廷司的「自己人」……

但反過來說,用到的話,就是「自己人」,用不到的話,那就是「編外」了……

周掌司明顯還是向著墨畫的,該囑咐不該囑咐的,都囑咐了。

之後他又喝了口茶,慢悠悠道:

「你去乾學州界,是去求學的,提升修為,增長見聞,精進陣法……」

「乾學州界,雲集各州天驕,你萬一闖出了什麽名堂,那也是給我大黑山州界爭光。」

「所以,這個雲渡令,你受之無愧。」

墨畫有些感動,但又感覺有些「責任重大」,便小聲問:

「那假如……我沒闖出什麽名堂來呢?」

周掌司輕輕瞪了墨畫一眼,「你以為各州『天驕』是什麽?是大白菜麽?」

「天驕,天之驕子,豈是隨隨便便,就能壓他們一頭的?」

「在宗門林立,天驕雲集的乾州,混不出名堂,才是正常,真要混出名堂,那才是見鬼了……」

「再說了,『名堂』也有大有小……」

「你現在築基前期,去了乾州,回來後是築基後期,哪怕隻是築基中期,不也叫混出『名堂』了麽?」

「或者,你現在是一品陣師,去了乾州,到了二品,這不也是『名堂』,而且還是大名堂!」

「所以,不要有壓力……」周掌司道,「乾州那個地方,天才雖多,但跟我們有什麽關係?」

「他們修為再高,也不會護著我們,陣法再好,也不會替我們畫……」

「同樣,你學得再好,他們也不一定拿你當「寶貝」……」

「所以,你隻管去學,隻要學到東西,無論名堂大小,那就是為州界增光,我們都隻會為你高興!」

墨畫輕鬆了不少,不由笑道:「謝謝掌司!」

周掌司微微頷首,心情愉悅,繼續喝起茶來。

墨畫聽到周掌司提起「二品陣師」,又問道:「掌司,通仙城這裡,可以定二品陣師麽?」

「二品陣師?」周掌司一怔,隨後搖頭,「不行。」

「二品州界,是沒那個資格,去定二品陣師的,至少三品州界以上才行……」

「哦。」墨畫點了點頭。

周掌司端起茶杯,剛想喝一口,忽而一愣,茶杯一顫,「你……二品陣師了?」

墨畫想了想,搖了搖頭。

二品初階陣師,需要掌握二品十三紋的陣法。

墨畫雖覺得這個不難,但他現在,還隻學會了一副二品地火陣,距離真正的二品初階陣師,還有些距離。

所以,也不能算二品陣師。

「還沒有,我就問問。」墨畫道。

周掌司微微頷首,平複了下心情。

問問而已啊,嚇自己一跳……

他就說麽,二品陣師,也太離譜了……

十五歲,一品陣師,就已經很不得了了,要是再成為二品陣師,多少有點……不當人了……

之後周掌司將雲渡令,交給墨畫,囑咐他一定好好保管,兩個月後的初一,雲渡啟程,不要延誤了。

墨畫握著冰涼的雲渡令,既覺沉重,又不免有些落寞。

「真的要……離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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