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黎一覺睡到了下午。
醒來後迷迷糊糊地坐起,盯著熟悉的房間擺設,有數秒的呆滯。
這裡是……精靈幼崽的房間。
他回來了!
舒黎瞬間清醒了,激動地從柔軟的被子裡爬出來,張開翅膀拍打數下,衝到窗前,瞪著外麵那棵光禿禿的巨型醜樹。
半晌,他長吐一口氣。
好像也沒什麼變化嘛!
他冒著那麼大的風險,辛苦地為母樹分枝淨化了十次,主乾還是這副枯萎的模樣。
抓了抓睡得亂七八糟的頭發,他沉靜了半分鐘,突然想到什麼,目光呆滯。
他……是怎麼回房間的?
難不成……又是精靈王送他回房的?
舒黎捧住柔嫩的包子臉,尷尬不已。
似乎來了這裡以後,一直在麻煩精靈王,太過意不去了。
不過,話說回來了,現在是什麼時間?
舒黎抬眼望著窗外的天空,隻見太陽通紅,光芒柔和,彩霞絢爛,天空充滿了瑰奇的神秘色彩。
多麼美好的早晨。
舒黎交握雙手,迎著橘紅色的晨光,望著慢慢移動的紅日,心裡感慨萬千。
還能站在這裡欣賞早晨的太陽,實在是太幸福了。
下次母樹三更半夜再找他,堅決不理會了。天知道它又會把他傳送到哪個旮旯地方,萬一倒黴得回不來了,就太糟糕了。
比起暗精靈地盤那毒辣的烈日,他更喜歡在精靈國和妖精森林迎接冉冉升起的太陽。
等等——
升起?
不對!
太陽怎麼不升反降?
舒黎身體一震,詫異地瞪大眼睛。
天邊的那抹紅日,不是晨日,而是夕陽!
發現這個事實,舒黎“啊”了一聲,火燒屁股地轉身衝向衛生間,嘴裡念念有詞。
“完了,完了!我竟然睡過頭了!”
這一覺睡得可真死,竟然一口氣睡到傍晚,鴿了精靈王一整天。
舒黎手忙腳亂,快速地打理自己,連給腦袋上那頂小花冠變形的時間都沒有,換了一套衣服後,匆忙地飛出房間。
小翅膀撲騰撲騰,餓著乾扁的肚子,心情忐忑地往圖書館方向飛去。
“斯佩瑞恩,你醒了?”
賽婭看到飛得搖搖晃晃的小家夥,眼睛一亮,欣喜地迎了上去,關心地問:“餓不餓?要去餐廳吃飯嗎?”
舒黎焦急地說:“來不及了!我不小心睡過頭了……王會不會生氣?”
賽婭看著小家夥懊惱的表情,失笑:“放心吧,王不會生氣。我們先去吃晚飯。”
“可是……我錯過了一天的課。”舒黎羞恥地低頭。他特地來精靈國向精靈王學習魔法,結果剛學一天就“逃課”了。
賽婭溫和地望著他,忍不住伸指輕輕地碰了碰他的小腦袋,溫和地安撫:“沒關係,今天不學,明天學一樣。王下午去牧場了,現在還沒回來呢!”
“嘎?牧場?”舒黎詫異地抬頭。
精靈國的平原很大,養了一大群溫馴的鹿牛,精靈和妖精平時食用的奶製品,都來自鹿牛。
賽婭衝他眨了眨眼。“走,先去吃飯。”
舒黎終於放鬆了下來,跟上賽婭,往餐廳飛去。
路上遇到不少精靈,看到他無不熱情地打招呼。
舒黎邊飛邊回應,見他們對自己的態度和以前沒任何區彆,打消了心裡的疑慮。
看來昨天半夜的事,並未驚動其他精靈。
晚餐很豐盛,看得舒黎直流口水。
被母樹當童工忙碌了半宿,又睡了一整天,肚子早就餓扁了,看到啥都想啃兩口。
飽餐了一頓,舒黎心滿意足。
賽婭放下餐具,問他想不想去牧場。
“現在?”舒黎轉頭看窗外的天色。
太陽隻剩半邊臉了,天空呈藍紫色,夜幕即將降臨。
賽婭笑道:“牧場今天有篝火晚會,我們去湊湊熱鬨。”
一聽“篝火晚會”,舒黎來勁了。“好啊,好啊!”
與忙碌的妖精不同,精靈數量少,資源過剩,隔三差五搞個宴會,唱唱跳跳,吃吃喝喝,日子過得相當愜意。
難怪精靈王去牧場,原來有“篝火晚會”呀!
舒黎開心地跟賽婭出了水晶城堡,坐在獨角獸的腦袋上,揪一縷鬃毛,穩住身體。
同行的還有不少精靈,個個都打扮得光彩照人,優雅地騎著獨角獸,飛向牧場。
夕陽的餘暉將大地染成了美麗的金色,成群的動物歡快地在草原上奔跑,遠遠地,一縷白煙嫋嫋升起。
篝火晚會開始了。
數十匹獨角獸相繼往下飛,依次落在篝火附近的空地上。此時,數百名衣著鮮亮的精靈們,跟著音樂節拍,跳起了輕快的舞蹈。
尊貴的精靈王抱著一把造型雅致的大豎琴,親自為他們彈奏。
伊利奧站在對麵,吹著一把銀色的短笛。
個彆女精靈手執鈴鼓,邊跳邊搖晃,發出清脆的鈴鐺聲。
新來的精靈加入跳舞的行列,很快融為一體。
舒黎作為唯一一隻小妖精,受到精靈們熱情的邀請。
“小斯佩瑞恩,一起來跳舞嗎?”
“小斯佩瑞恩,吃過晚飯了嗎?這裡有新擠的鹿牛奶,喝嗎?”
“嗨,貪睡的小家夥,終於醒了嗎?”
“小可愛,拿出你的豎琴,一起來彈奏春之歌吧!”
舒黎盛情難卻,從儲物戒拿出了一把二十六弦的白色豎琴,坐在精靈王旁邊的空椅上,側耳聆聽了幾個音符,手指靈活地一勾,跟上了節奏。
新加入的豎琴音,音色清晰細膩更活潑,為整首曲子增添了層次感,變得更加美妙。
精靈王轉頭看向認真彈奏的小妖精,嘴角微微上揚,翠綠色的眼睛裡流露出一絲溫情。
舒黎全神貫注地彈奏豎琴,並不知道精靈王在看他。
他喜歡音樂。
喜歡無拘無束的生活。
每當看到眼前這樣美好的畫麵,便無比慶幸自己穿越成了妖精。
雖然有學不完的語言和魔法,但是生活無憂,輕鬆自在,隨心所欲,無須為生計煩惱。
如果沒有遇到被黑騎士追殺的人類,沒有遇到居心叵測的入侵者,更沒有被母樹傳送到暗精靈的地盤,他可能永遠感受不到異世界的黑暗。
受精靈王庇護,他們才能快樂地載歌載舞。
舒黎想起迫切請他幫忙淨化的母樹,察覺到平靜之下的暗流湧動。
一曲結束,精靈們暫時休息,散到四周的桌前,吃吃喝喝。
舒黎放下豎琴,仰著小腦袋,巴巴地望著精靈王,期期艾艾地主動認錯:“王……對不起……我……今天……睡過頭了……”
精靈王低頭看他,沒有回應。
舒黎緊張了,舉起右手發誓,努力為自己辯解:“我不是故意的!請您……聽我解釋!我是有苦衷的!母樹它……”
“噓——”精靈王豎起一根手指,做了一個靜音的動作。
舒黎收聲,左顧右盼,見其他精靈都在忙自己的事,暗鬆了口氣,收起豎琴,拍打翅膀飛到精靈王的肩膀上,挨著他的耳朵,小聲地說著屬於他們的“秘密”。
“王,昨晚是你送我回房的嗎?”他問。
“是黎明之際。”精靈王單手攬著豎琴,空出右手,端過桌邊的果酒,輕呡了一口。
原來是黎明。
舒黎恍然大悟。
黎明都快天亮了,他這是被母樹壓榨了一個通宵,怪不得睡了一整天。
“那個……我要向您告母樹的狀!”
小妖精包子臉嚴肅,壓低聲音,將母樹如何半夜騷擾他,如何騙他施放淨術咒,又是如何把他傳送到暗精靈的地盤,壓榨“童工”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精靈王。
精靈王認真地聽著,中間沒有打斷,任湊他耳邊的小妖精委屈地曆數母樹的過分之舉。
“……為了回來,我隻好用儘全力給母樹的分枝施淨化術。”舒黎歎了口氣,“它簡直是強人所難!是不是很過分?”
精靈王頷首:“是,非常過分。”
得到精靈王的讚同,舒黎握了握小拳。“我懷疑它被分枝汙染,受到影響,有些神誌不清。”
精靈王放下杯子,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撥豎琴,彈出幾個清脆的音符。
“我代它向你道歉。”
“啊?”舒黎微微一怔,“和您無關……不該由您道歉。”
母樹是母樹,精靈王是精靈王,他們是不同的個體,怎麼能讓尊貴的精靈王向他道歉呢?
“歐諾彌希絲愛護每一個她孕育的幼崽,包括暗精靈。”精靈王的聲音低沉,搭配抒情的琴曲,異常和諧。
舒黎對精靈王的聲音向來沒有抵抗力,情不自禁地抓了抓耳朵。
歐諾彌希絲……是母樹的名字嗎?
“暗精靈是背叛者,為什麼要愛護?”舒黎皺眉。
他想起母樹說要偷暗精靈的果子。
分枝孕育的暗精靈幼崽天生受黑暗汙染,偷回精靈國難道就能變回白精靈嗎?
“對她來說,幼崽都是無辜的,是生存環境造就了他們的惡。”精靈王斂眉,“新生的暗精靈不該成為背叛者的棋子。”
舒黎托著下巴,仔細地想了想,認同地點頭。
確實,孩子無從選擇自己的出身,不該淪為邪惡勢力的幫凶。
母樹想改變局勢,無可厚非,但是,為什麼找上他呢?
舒黎向精靈王提出自己的疑問。
精靈王彈琴的動作頓了頓,換了個曲子。“你知道母樹的葉子是怎麼長的嗎?”
“哎?怎麼長的?”舒黎好奇地問。他第一次看到母樹時,它是真正的“禿子”,一片葉子都沒有呢!
然後第二天,發現它冒一片小小的綠葉。
怪神奇的。
精靈王柔聲說:“它和你訂了契約,得到了一線生機。”
舒黎不禁提高聲音:“契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