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克托、娜莎和茜蒂三人一起逛街。
他們特意經過隔壁街的海倫娜酒館,果然沒到時間,酒館的大門緊閉,附近更無員工活動。
觀察了好一會兒,他們隻能放棄,等晚上再來。
娜莎問赫克托:“接下來我們去哪兒?”
赫克托想了想道:“我想找那個給我父親打造棺材的木匠問問情況。”
茜蒂沒有異議。“那走吧!”
比裡塔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木工商鋪零散在各條街道上,從頭走到尾,逛起來至少三四個小時。
赫克托不想花錢找旅館老人買消息,便用排除法尋找哪個才是給他父親打造棺材的木匠。
要麼是離旅館最近的一家,要麼是排麵最大工藝最好的一家。
花了兩枚金幣,找了一個向導,帶他們去這兩家木工商鋪。
七八歲的男孩開心地收起金幣,邁著八字步,大搖大擺地走在三位魔法師前麵。
桑木很高興,他終究還是賺到了向導的錢。
茜蒂見男孩走得虎虎生威,抿嘴笑問:“你這麼小就出來工作,家裡人允許嗎?”
桑木聞言,回頭不在乎地說:“他們管不著。”
娜莎不解:“為什麼管不著?”
桑木聳了聳肩膀說:“都在天堂呢!”
天堂?
娜莎和茜蒂一愣。
赫克托訝然:“你是孤兒?”
桑木雙臂交疊在腦後,倒著走路,略臟的臉上沒有一絲悲傷。“是啊,我是孤兒,所以隻能賺錢養活自己。”
茜蒂雖然是瑟瑞克斯帝國的公主,但這些年在外曆練,逐漸了解底層百姓的疾苦。
得知桑木是孤兒,她心生內疚。“你……是怎麼成孤兒的?”
“海盜囉!”桑木皺了皺鼻子,露出厭惡的表情,“海盜知道咱們小鎮富裕,隔三岔五上岸打劫。以前來風之穀的冒險者多,他們不敢太囂張,近幾年隨著雪之國開放,冒險者逐漸減少,海盜上岸打劫的次數越來越頻繁。”
五年前的某個夜晚,海盜又上岸肆虐了,桑木的父母隻來得及將三歲的他藏進床底下,就被闖進來的海盜殺害了。
父親死前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床縫,海盜搶了家裡的錢財和糧食,匆忙離開。
三歲的桑木捂住自己的嘴巴,呆呆地趴在床底沒有動。
天亮後,海盜離去,藏起來的小鎮居民紛紛出來,尋找幸存者。
隔壁鄰居發現桑木,將他從床底下抱出,之後照顧他到六歲。
六歲的桑木開始自力更生,每天蹲守在鎮子入口,等待冒險者,給他們當向導。
兩年下來,他勉強糊口。
茜蒂聽完桑木的故事,臉色不太好看。
她知道海盜猖獗,可沒想到海盜這麼慘無人道。
瑟瑞克斯帝國太大,比裡塔鎮位置太偏,很容易被忽略。
其實茜蒂一直覺得自己的父王不是個好國王。
他剛愎自用,好大喜功,言行不一,隻顧自己享樂,不管百姓艱苦。如果不是瑟瑞克斯國地理位置好,曆代國王積累了無數財富,加上一些忠心的臣子輔佐,父王早就被人趕下台了。
茜蒂暗自記下,決定結束風之穀之行後,回王宮找父王提一提海盜的問題,以及該怎麼妥善照顧無父無母的孤兒。
見三名魔法師同情地看著自己,桑木咧了咧嘴巴說:“嗨嗨嗨,你們彆露出這副表情,我不需要同情。”
赫克托深深地望著他道:“你很堅強。”
他十七歲時得知父親去世的噩耗,六神無主,根本無法接受事實,對未來充滿了茫然和恐懼,如果不是法神丹洛夫引導,他仍渾渾噩噩,一事無成。
娜莎左顧右盼,看著繁華的街道,擔憂地問:“海盜一般隔多久來一次?”
桑木放下手臂,壓低聲音說:“沒有規律,有時候隔五年,有時候隔三年,有時候一年來兩次。”
茜蒂蹙眉。
間隔時間這麼混亂,防不勝防。
“鎮長不向上級申請駐軍嗎?”她問。
桑木搖頭:“不知道,反正從來沒有軍隊來這裡駐守。以前都是冒險者趕跑海盜,現在冒險者越來越少,大家都說海盜再來的話,全鎮的居民都危險了。”
娜莎嚴肅地道:“海盜要是敢來,我就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茜蒂揮舞手裡的魔法杖。“沒錯!我們很厲害!”
赫克托拍了拍胸膛,保證:“有我們在,海盜休想得逞。”
桑木歪了下腦袋,對他們的話表示懷疑。
才十人冒險隊,能抵擋得住成千上萬個凶悍的海盜嗎?
而且,海盜裡還有可怕的亡靈法師呢!
不過,他不好打擊冒險者的信心,給麵子地點了點頭,帶他們到達第一家木工商鋪。
這家木工商鋪離旅館最近。
關於海盜話題就此打住,赫克托三人踏進商鋪,找老板打探消息。
“二十七年前的事……呃,我有點記不清了。給貴族的棺材……不不不,我們家不接棺材生意。”
木匠老板連連擺手,一臉晦氣地趕人。
三人隻好離開。
半個小時後,桑木帶他們去了鎮子上生意最好,排麵最大的木工商鋪。
得知魔法師的來意,笑容滿麵的中年男人摸了摸八字胡須,回憶道:“這事我還真有印象……其實我們家也不做棺材生意,但對方給的實在多,那段時間我又資金周轉不靈,就答應了。”
赫克托心中一喜,找對地方了。“你還記得找你做棺材的人長什麼模樣嗎?”
中年男子低頭思索了片刻,說道:“是個二十七八歲的青年,長得挺英俊,褐發褐眼,身穿劍士鎧甲。”
娜莎拿出小本本,快速記錄。“除了這些,還有彆的特征嗎?”
中年男子背著手,
在屋子裡來回踱步,好一會兒,他似乎想到什麼,擊掌道:“他的左手缺了一根手指……應該是小指。”
這是非常明顯的特征。
娜莎慎重地記錄。
赫克托感激地道:“謝謝你提供的信息,願光明之神保佑你。”
他右手覆在胸前,鄭重其事地行了個禮。
“哎呀呀,舉手之勞。”中年男子笑嗬嗬地打量赫克托。還彆說,這青年長得很像那具屍體——哦,是長得像他逝去的父親。
當初他做好棺材,送去老帕林尼的旅館,親眼看到魔法師將冰凍的屍體送進棺材裡。
由於好奇,他伸頭瞄了幾眼,記住了屍體的模樣。
是一位長相俊美的男子,可惜年紀輕輕就意外身亡了。
聽說還是一位擁有龐大領地的伯爵呢!
要不是眼前的青年長得像那位逝去的伯爵,他不一定將陳年舊事告訴對方。
赫克托再次謝過老板,帶著娜莎和茜蒂離開。
“你們還有彆的地方要去嗎?”桑木眼睛閃閃發亮地盯著三位魔法師。
赫克托微笑:“暫時沒有了,等下次有機會再找你。”
桑木失望地歎氣:“好吧!”
他踢了踢地麵,準備離開。
“等等——”赫克托喚住他。
桑木眼睛一亮,立即轉身。“你們改變主意了?”赫克托道:“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
桑木鼓了鼓腮幫子。“誰啊?”
“你知道在海倫娜酒館的搬運工嗎?”他問。
“搬運工?”桑木歪頭,“海倫娜酒館有四五個搬運工,你指哪個?”
赫克托道:“毀容的那個。”
桑木恍然大悟:“哦——你說醜八怪呀!”
赫克托皺眉。“你喚他醜八怪?”
桑木撇了撇嘴說:“不是我,是大家都這麼叫呀!他那張臉是真的醜,像被重物碾過一樣,幸虧平時戴麵具,不然會嚇跑好多顧客。”
赫克托得知曾經意氣風發的扈從騎士,淪為人人嫌棄的“醜八怪”,心裡一陣難受。
“能和我說說他的一些事嗎?”
桑木厚臉皮地伸手一攤。“給錢才說。”
不要怪他見錢眼開,誰讓他年紀小賺錢不容易呢?
赫克托大方地給了他十枚金幣。
“哇!”桑木高興壞了。當向導累死累活,賺不了幾個金幣,賣消息竟然有十枚金幣。
看來他得發展一下副業了。
男孩興高采烈的模樣,逗樂了娜莎和茜蒂。
茜蒂打算向父王提議關照孤兒的決心更強烈了。
小心翼翼地把金幣收進腰包裡,桑木開口說:“醜八怪在我們鎮上很久了,我聽鎮上的老人說,他以前是個冒險者,進風之穀遇險了,被彆人救出。救他的人心地挺好,還花錢救治他,可惜他失憶又毀容,哪都去不了,就留鎮上定居了。
”
這個說法和旅館老人說得差不多。
“後來呢?他一直沒有恢複記憶嗎?”娜莎問。
“應該沒有吧?”桑木搖頭,“要是恢複記憶,他早就回家了。”
赫克托問:“除了這些,還有其他嗎?”
桑木說:“他性格孤僻,不愛說話,每天默默地工作,住在酒館後院的小屋裡,白天不出門,晚上才出來活動。他是劍士,總是背著一柄包裹灰布的劍。沒有人知道他的劍是什麼模樣,他從不給彆人看。曾經有酒館的顧客好奇,想花錢買他的劍,他拒絕了。那顧客不死心,故意找茬,結果——嘿嘿嘿——”
“結果怎樣?”茜蒂追問。
桑木擺出個出劍的動作,大喝一聲:“嗨!哈!兩下,那顧客就被醜八怪給打趴了。”
從那以後,再也沒人敢找醜八怪的麻煩。
醜八怪得罪了顧客,有人勸酒館老板解雇他,酒館老板搖頭,表示酒館需要打手。
一些冒險者或雇傭兵喝醉了酒,蠻不講理,鬨起來到處打砸,酒館不想損失慘重,就得出動打手阻止他們。
醜八怪是劍士,實力不俗,正是酒館老板需要的人才。
傻子才會解雇他呢!
這麼多年下來,醜八怪越來越厲害,一般顧客不敢在海倫娜酒館鬨事。
赫克托非常滿意桑木提供的消息。
扈從騎士的劍一般是主人恩賜的名劍,赫克托少年時期經常和他們打交道,知道他們的劍是什麼模樣。
所以,隻要見到“醜八怪”的劍,他就知道“他”是誰。
赫克托心情激動,恨不得天快黑。
三人獲得寶貴的信息,匆忙趕回旅館。
默裡西和賽德勒隨意地在街道上閒逛,每當經過晶石店時,賽德勒都會進去看看。
他是火係魔法師,對火係晶石情有獨鐘。
不過,這裡靠近風之穀,風之穀隻會出風係魔法石。
賽德勒看了一圈,沒找到想要的晶石,轉身離開。
默裡西陪著他連續進了四五家,見他都不滿意,不禁問:“你想要什麼屬性的晶石?”
賽德勒道:“極品疾風石。”
默裡西恍然大悟地揚眉。
疾風石是風之穀的特產晶石,鑲嵌到鞋子上,就可以加速了。
魔法師是遠程攻擊手,最怕被近身,雖然能瞬間移動,但擁有一雙加速的鞋子,不僅提高身法,還增強戰鬥機動性。
極品疾風石可遇而不可求,拍賣行十萬金幣起拍,最高能拍到百萬。
一般冒險者獲得極品疾風石,寧可放拍賣行,也不會放在普通商店裡出售。
“這些商店肯定沒有極品疾風石。”默裡西打消老婆的念頭,“等進了風之穀的中心區,我給你挖。”
賽德勒淡淡地瞥了眼身邊的白精靈。
他當然知道普通商店不會賣極品疾風石,無非是找個借口和他逛街,
偏偏平時機靈的家夥,這會兒遲鈍得不行。
默裡西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賽德勒輕歎了口氣,邁開步子往彆處走去,經過一家蛋糕店,他停下腳步。
“咦?怎麼不走了?”默裡西疑惑地問。
賽德勒朝蛋糕店走去,向老板要了一份草莓奶油蛋糕。
默裡西搶著掏錢,被賽德勒拒絕了。
付完錢,他端著小蛋糕,走到附近一棵大樹下的休息椅子前。
默裡西因沒給老婆花錢,有點鬱悶。
賽德勒坐在椅子上,默裡西無聊地跟著坐下,抬頭看湛藍的天空。
“給。”
耳邊響起青年悅耳的聲音。
默裡西一怔,低頭看著麵前的蛋糕。“給我?”
賽德勒問:“你不喜歡?”
默裡西嘴巴一咧,笑得像個傻子。“喜歡!太喜歡了!”
啊啊啊,老婆竟然知道他愛吃蛋糕!
感動!
他接過蛋糕盤子,握著小叉子,挖了一塊,塞進嘴巴裡,一本地滿足。
賽德勒金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溫柔。
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他當然知道對方的口味。
這個精靈雖然比他年長一百多歲,但偏愛甜食。
可能是瓦納庫資源匱乏,生活艱苦,暗精靈幼崽時期吃不到好食物,彆說蛋糕了,連普通的糖果都沒有。
默裡西也曾是幼崽,對甜食有偏執,成年離開瓦納庫遊曆大陸後,仿佛為了彌補小時候的遺憾,他的儲物戒裡常備各種甜食。
賽德勒很早就注意到了,但從不點破。
默裡西吃得津津有味,心裡甜滋滋,挖了一勺,送到賽德勒嘴邊。
賽德勒不喜歡甜食,在他期盼地注視下,張嘴含住蛋糕。
“好吃嗎?”默裡西問。
“嗯。”賽德勒舔了下沾了奶油的唇。太甜太膩了,是小孩子喜歡的口味。
兩人你一勺我一勺地分吃蛋糕,情意綿綿,街道另一邊忽然傳來騷動。
他們轉頭看了過去,隻見街道上行走著二十多個陌生人。
小鎮來新的冒險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