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織羅同心玉煉製不易,今又不幸受得損創,瞧上去雖隻些許痕跡,可若想補全回先時狀態,便怕是數十年功夫都不夠,還得另尋些珍奇寶物加以蘊養。
蕭袞今日所求,無非是想要三瞳妖尊身上奇遇,以全織羅同心玉的最後一道祭煉之法,哪想如今機緣不得,反倒還使法器受損,真當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叫他心中鬱鬱,臉色刹時就陰沉了下來。
得此結果,蕭袞心頭失悔不已,又見法器尚困趙蓴手中,若再耽擱個片刻功夫,隻怕傷損還將更甚,屆時要想保下這一件織羅同心玉,恐就不是重新祭煉溫養那般簡單了。他憋氣一口氣,狠下心來往舌尖咬去,頓逼出一口後天精血,瑩潤若血色玉珠,氣血澎湃。
末了,蕭袞催起真元,化一道雷霆之氣往精血上斬落,卻不知成了什麼手段,那暗雲中的玉環猛然一顫,倏地向外一閃,如流星逐月,徑自從層層困阻中破出,到底還是回到了蕭袞手中去。
好歹是拿了織羅同心玉回來,蕭袞神色大霽,另處的趙蓴見狀,倒也沒有異怪之色。
此物既得蕭袞萬分看重,便決計不會是尋常法器,且看這一雙玉環威能如此獨特,甚至能逐漸弱化敵人實力,就曉得這等法器多半是與此人背後的錦南蕭氏有關了。此等世家大族,對宗族秘傳向來謹慎小心,趙蓴這一外化修士,又哪能真將此物煉化了去,如今能把蕭袞逼退,便已然能稱得上得手了。
蕭袞拿回玉環在手,神識往內一沉,發覺自己留在法器中的精血果然已經消散不見,便忍不住將唇一抿,臉色陰沉得好似暴雨前夕。他適才能夠取回法器,正是因祭煉織羅同心玉時,往裡打入了一枚自身精血,如此不僅能驅使法器更加自如,在遇到危急情形之際,還能以精血作引,將此物急召回身。
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蕭袞自忖實力不凡,於同階修士中入得了中上之流,似如今這般大汗淋漓之態,已不知是多少年未曾展露過了!
他大喝一聲,曉得不能再退,不然步步潰敗,便再無轉勝之機!
雲天中,頓聞轟然一聲雷動,蕭袞頭頂道台再度凝出,卻比從前更加真實細致。趙蓴抬起眼皮一看,能見蕭袞道台仿若一座廟宇,與之形貌肖似的嬰魂臥於廟中,兩側各得一尊三頭六臂神像,手執青銅雙叉,作怒目嗔態。
道台與修士大道相關,錦南蕭氏有大乘雷法,蕭袞即是此道中人,他如今祭了道台嬰魂,洞開三道靈關,於外化修士而言,卻已是到了生死之爭的時候,他欲以大法力碾向趙蓴,後者嬰魂尚未落下,丹玉更是未凝,蕭袞幾乎想不出,對方還能有什麼神通,能夠擋下此等手段!
他一手抓起玉環,還未等感歎片刻,那廂趙蓴就已起劍殺來,其劍勢大開大合,凶悍無比,兼又迅捷靈妙,快若驚鴻,蕭袞欲捉合雷雲,前去一阻,然這些手段在劍氣麵前卻渾不夠看,二者一有相觸,即見雷雲於劍光之下四分五裂,一時竟分不清何處是劍光,何處是雷閃。
隻是如此施為之後,不僅是法器中原有的精血會消散,另還要多用去一枚額外的精血,便哪怕蕭袞道法上乘,根基穩固,隨手便損去兩枚後天精血,心頭也是難免有些肉痛的。
此雖為趙蓴首次麵對靈關皆通之人,卻不是她第一回得見道台與嬰魂,適才與她交手的五名太元弟子中,亦有人祭出道台來施展手段,隻與麵前景象並不能比,蕭袞道台一經祭出,甚至改變了雲天之內的氣象,即可見後者道行,絕非那五人能夠相提比論。
趙蓴殺心早起,正是取了蕭袞逼出精血,回召法器的時機,欲直指死穴,儘快斬了對方頭顱。蕭袞一見她劍勢凶狠,大改先前試探之意,便也曉得趙蓴心中何意。經得強奪法器一事,他自知元神一道上,對方有著難以逾越的優勢,故今時今日,卻隻能另尋了法子,撞破一道生路來。
避無可避!
蕭袞心中大駭,忙是捏碎一枚符牌,霎時化作一道煙氣,竄走於旁處現了身形。他這煙雲替命符籙乃保命之物,存留在手頭的數目不多,如今用去一枚,便不過還剩兩枚罷了。隻是趙蓴尚在,若於短時之內尋不到破局之法,久與對方糾纏下去,任他有幾十枚、數百枚救命符籙,想也是無多用處的。
果不其然,趙蓴一擊不成,卻是連眼睛都不曾眨動一下,便又抬起手來將劍氣一轉,再度向蕭袞殺去。
蕭袞呼吸沉下,額上水珠點點,竟是在不知不覺間,已起了冷汗涔涔,儘在額頂。不過是思索了片刻,趙蓴就已衝破雷雲,要至他的身前,蕭袞目珠急轉,隻見對方五指舒張,向前一落,便又是數十上百道劍氣分出,須臾間凝作長劍,於如意天中攪動風雲,他隻仰頭一望,就有劍光流虹,疾殺而至!
嬰魂額頂處,飄然有三枚丹玉,自左往右分彆為黃、白、玄三色,各有呼應。
趙蓴默然站定,雖早有道台凝成,但嬰魂不落,空祭出道台與蕭袞相抗,潰亡的隻能是自己,這是修為上的不如,短時內並無法彌補……
不過,蕭袞又怎能肯定,她沒有對敵之法呢?
趙蓴負手於身後,猶如山嶽屹立,巍然不見動搖,恍惚間,一股恢宏劍意拔地而起,上接青霄,下至厚土,有劍仆受人魂召來,手握玄黑長劍,與蕭袞道台兩兩相對。她眉眼揚起,兩指並立於鼻前,那身形偉岸如小山的劍仆,便猛然揮出一劍,落至蕭袞道台廟宇之上!
轟!
一劍,廟宇崩落,瓦飛柱斷!
轟!
一劍,神像傾塌,嬰魂震顫!
轟!
一劍,丹玉抖晃,滾落於地!
且不過三劍下去,蕭袞道台就已傾隕潰滅,逼得他七竅灌血,倒頭栽落出此方天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