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沿岸有幾間低矮簡陋的土坯房，這都是漁民們修建的，在捕魚旺季的時候，這裡就是他們臨時歇息的地方，冬季基本荒廢。

一處最偏僻的土坯房內，屋子裡地中間火堆燃燒，四周圍坐著十六七個麵色冷峻的漢子，穿著打扮幾乎都差不多，短棉襖狗皮氈帽，看著像是街上的苦力。

為首的正是那個偷車的灰布短襖，他沉聲說道：“小鬼子殺了我們的十幾個弟兄，這個仇要是不報，我草上飛白在這世上走一回，今晚的行動就是殺他們一個出其不意！”

“大當家的，隻要你劃出道來，我就跟著你乾！”

“對！殺狗日的小鬼子！”

“二當家的不能白死！”

“要我說，就應該把所有弟兄都帶來，跟他們拚了！”

“全來沒用啊，咱們沒有那麼多短槍……”

眾人七嘴八舌的討論著。

一個黑紅臉漢子猶豫著說道：“大當家的，這種事是不是得請示老邱？”

灰布短襖——大王鄉遊擊隊隊長曹雲飛抱怨著說道：“交通員死了，喬成建當了叛徒，我上哪去找老邱？”

“可是，咱們現在是遊擊隊，必須要服從上級指揮才行……”

“呦，栓子，彆總是一口一個上級，敢情不是你弟弟讓鬼子打死了！”一個正在擦槍的漢子冷冷的說道。

栓子站起身，怒道：“二驢子，你這是啥話？雲生是隊長的弟弟，也是我王大山的弟弟！要說報仇我第一個衝上去，用你在這說風涼話！”

二驢子撇了撇嘴，說道：“這麼有種的話，你來開車？”

栓子說道：“我他嗎要是會開車，還用你廢話嗎！”

曹雲飛皺著眉嗬斥道：“好了好了，都是自己弟兄，要內訌嗎！”

栓子默不作聲坐了下來，二驢子也沒了動靜。

曹雲飛說道：“栓子說的沒錯，是應該向上級請示，但是現在聯係不上老邱，我也沒辦法。還有，這次報複行動，並不單單是因為雲生的死，而是為了所有的弟兄報仇！”

“對！大當家說的對！”

“跟小鬼子乾就對了！”

“都彆咋呼了，聽大當家的說！”

一陣嘈雜聲漸息，曹雲飛說道：“至於誰來開車，我會開車，當然是我來……”

栓子說道：“那不行，你是隊長，怎麼能乾這種事……”

二驢子懶洋洋的說道：“不用大當家的開車，我來！”

栓子說道“二驢子，你彆逞能，你會開車嗎？”

二驢子把駁殼槍彆在腰裡，說道：“弄那輛車回來的路上，大當家的開車，我在旁邊早就看會了，那玩意比趕大車簡單……”

負責警戒的隊員推門走進來，說道：“大當家的，有人過來了！”

曹雲飛立刻說道：“把火踩滅！”

一個隊員說道：“乾脆乾掉他……”

曹雲飛瞪了他一眼，說道：“閉嘴，我們現在是遊擊隊，不是土匪！快，把火踩滅！”

眾人一通亂踩，把火堆踩滅，然後靜靜的坐在黑暗中，等著路過的人走過去。

幾分鐘後，有人進來報告：“人走了，沒事了。”

“生火，冷死了！”

“誰有火柴？”

“彆問我，我從來不揣那玩意兒。”

“這他嗎要是誰也沒火柴，後半夜都等著凍死吧！”

“剛才是誰生的火？”

“刺啦一聲，火光亮起，一個麵相憨厚的漢子劃著火柴，用乾草重新引燃了火堆。

二驢子哼了一聲，說道：“問了半天，也不說句話，一棒子砸不出來一個屁！”

栓子說道：“彆欺負駱駝，老實人話少。”

二驢子翻著白眼，說道：“我說他一句都不行？好好好，你們都是活菩薩，就我是王八蛋！”

眾人竊笑著，有人說道：“二驢子，你比王八蛋還多一蛋，你是王九蛋！”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二驢子撿起一塊土塊扔了過去。

曹雲飛看了看二驢子，說道：“車能開嗎？”

二驢子拍了拍胸脯說道：“大當家的，你還信不過我？我學啥都快。”

曹雲飛沉吟著說道：“這可不是小事，馬虎不得……來，出來試一試！”

“對，試一試。”

“是騾子是馬牽出去溜溜……”

一夥人出了土坯房，來到房子後麵，把偽裝的雜草挪開，裡麵露出一輛黑色轎車，這是曹雲飛今天剛剛偷來的車，屬於一家日本商社。

二驢子打開車門坐進去，鼓搗了半天，轎車一點反應也沒有。

“二驢子，下來吧，你再把車鼓搗壞了，那可完犢子了。”一個東北口音的隊員笑著說道。

二驢子訕訕的下了車，撓著頭說道：“我就是照著大當家的學的……”

曹雲飛輕輕拍了一下車頂，說道：“看起來，這件事隻能我來做！”

“大當家的，讓我來試試。”駱駝甕聲甕氣的說道。

“駱駝，我都不行，你行？”二驢子一臉的看不起。

曹雲飛偷這輛車回來的時候，駱駝也在車上，他以前是112旅黃維鋼的部下，姓駱，因為不愛說話，時間長了，大夥把他的本名都忘了，索性就叫他駱駝。

堰津保衛戰，112旅打散了，駱駝負了傷，走投無路之下，沒辦法才當了土匪。他平時不愛說話，手特彆的巧，什麼事情基本看兩遍就差不多做的有模有樣。

得到了曹雲飛的允許，駱駝上坐進駕駛室，打火起步還是不行，二驢子笑道：“老實人也會吹牛皮！”

駱駝窘迫的說道：“開頭我隻看了一遍……”

曹雲飛幫他打著火，駱駝給上油門，轎車歪歪斜斜的向前開去。

“把直了方向盤，彆他娘的開河裡去！”曹雲飛緊追幾步，在車窗旁指點著駱駝。

幾分鐘後，轎車行駛的平穩起來，在前麵兜了一個圈子，轉回到土坯房跟前，駱駝一腳刹車，轎車劇烈抖動著停了下來。

曹雲飛很滿意，駱駝踩刹車的時候沒有減速，不過這不重要，對於晚上要乾的事，隻要能把車開向目標就可以了，不需要掌握太多東西。

回到土坯房裡，曹雲飛在火堆上烤著手，說道：“駱駝，你想好了沒有？乾這件事可是九死一生，弄不好第一個死的人就是你。”

駱駝搓著手的說道：“……我不怕。”

曹雲飛拍了拍駱駝的肩膀，說道：“好樣的！不愧是我草上飛的兄弟！……栓子，準備好了嗎？”

栓子麵色凝重的點了點頭，說道：“準備好了，二十顆手榴彈，駱駝都綁在了一起，說是叫啥……駱駝，叫啥來著？”

駱駝說道：“集束炸彈。”

曹雲飛說道：“駱駝，你做的這個集束炸彈威力怎麼樣？”

“炸小鬼子的坦克都夠用了。”駱駝憨憨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