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彆院。
魔神相柳出自丞相府的書房,那裡一片狼藉,幾乎成了廢墟,為了丞相的安危著想,丞相溫關山被諸多門徒守護,送到彆院去。
彆院中,諸多醫師加緊為溫關山診斷醫治,溫關山也不避嫌,向閔望海等弟子道:“今晚便是我的大劫之日,會有人來殺我。來人凶猛至極,初時隻是佯攻,試探我還剩下幾分修為實力。三更天時,便是第一波試探。”
閔望海斷了一臂,其他門徒也各有負傷,聞言臉色都是一變。
他們傷勢也是很重,都是被蘇雲所化的九首相柳所傷,更有幾個強者被蘇雲轟殺,若是今晚有敵人來襲,恐怕凶多吉少!
溫關山繼續道:“三更天的第一波進攻,便是敵人來攻,會調虎離山,把你們引走。”
閔望海憤然道:“老師放心,弟子們定然死戰不走!”
溫關山搖頭道:“錯了,你們走。”
閔望海等人呆了呆,不明白為何明知是調虎離山之計,還要把他們調走。
“你們不走,第二波進攻你們必死無疑。你們被引走了,則還可以保全性命。”
溫關山道:“你們被引走之後,便會有第二波刺客。這第二波刺客是來試探我剩下幾成實力的。望海,你取我靈兵千言幡來,將千言幡掛在我院子的門戶上,這一波刺客來時,會有此寶殺他。”
閔望海急忙取來千言幡,此寶乃是溫關山成名之寶。
當年哀帝剛剛登基,溫關山名聲鵲起,向哀帝進獻千言治國良策,哀帝龍顏大悅,視為無雙良臣,一日三升其官。
這千言上書,被哀帝表在金幡上,又被溫關山親自煉製,因此被稱作千言幡,威力奇大。
溫關山又道:“這兩番試探之後,已經到了四更天,這次來人實力非同小可,千言幡擋不住他。你們取我所煉的佛寶與道寶來,一件掛在我房前門楣上,一件掛在我床頭帳前。”
閔望海等人稱是。
溫關山是雜家大聖,曾經是從儒釋道三家的大聖,學得三家本事,除了千言幡之外,還煉就佛門道門寶物,各有不凡之處。
“來人連戰我兩大靈兵,氣勢衰竭,此人能夠硬闖到這裡,表明其人的身份地位極高,必然是東都中的大人物。”
溫關山道:“他儘管來到我病床前,但因為氣勢衰竭,不是全盛狀態,便不敢與我一搏,必然走脫。如此一來,可以熬過四更。”
閔望海聽得心驚肉跳,道:“老師,五更天呢?”
溫關山道:“四更天一過,你們便立刻回來,立刻將我入殮裝棺,然後敲鑼打鼓,哭將起來,飛奔通知朝廷各路官員,說我已經重傷不治。五更天時,天色將亮未亮,上朝的官員都已經早早起床,因此得到消息,必然立刻趕過來吊唁問喪。你們隻管哭,其他的不要說。”
閔望海等人頭皮發麻,費紅錦顫聲道:“那麼老師度過了這一夜之後,是否便安全了?”
溫關山搖頭,道:“真正的危險才剛剛開始。這第一夜是試探,第二夜才是正主出馬。給我入殮裝棺時,把我的大聖靈兵以及三大靈兵一起裝棺,到了第二天晚上,你們不必守靈,都走,一個也不要留下。”
眾人麵色凝重,不再說話。
溫關山繼續道:“第三天早上,你們再回來。不要開棺,直接將我下葬,我若是活著,七日之後自然會爬出墳墓,我若是死了,就這樣下葬也好。好了,你們去準備吧。”
閔望海等人紛紛下拜,向他叩首。
溫關山躺在病榻上,知道他們是在叩謝師恩,便沒有理會。
這時,有仆從前來,道:“老爺,門外有個叫蘇雲的士子送來拜帖。”
“老師身受重傷,傷及性命,豈能見客?”
曾真鬆給那仆從一個巴掌,氣道:“彆說這個蘇雲隻是一個小小的督外司少史,就算他是九卿,今日也不見客!”
溫關山卻神情微動,氣喘籲籲道:“真鬆,讓這位蘇少史進來。客氣一些,不要惡言惡語。”
曾真鬆等人怔了怔,大惑不解,但依照他的吩咐辦了。
溫關山的傷勢極重,這個時候見客,對傷勢很是不利,蘇雲雖然是督外司少史,近些時日名聲鵲起,但官職卻不大,為何丞相要見此人?
“這個蘇少史,莫非是殺了元無計殿下,折辱丞相公子,殺了景南樓等人,攪黃了新學舊學論戰的狠人!”
費紅錦咬牙道:“此獠此來,莫非是來探一探老師的傷勢?”
閔望海傷勢很重,勉強鎮住傷勢,道:“紅錦,聽老師吩咐,不要節外生枝。我們隻管按照老師吩咐,辦好今夜的事情!”
他麵色一沉:“就算與蘇少史有天大的仇,也得等到七日後再說!”
費紅錦稱是。
過了片刻,蘇雲跟著仆人來到這丞相府彆院,閔望海等人正向外走來,與他照麵,蘇雲含笑點頭。
閔望海等人沒有還禮,而是看著他向病房走去。
“東都人好生沒有禮貌!”蘇雲的靈界中,瑩瑩頗為不忿。
蘇雲笑道:“你若是想一想,他們身上的傷殘,都是我留下的,又何必與他們慪氣?”
瑩瑩心中惴惴,道:“真的要見溫關山嗎?你把他打成這樣,現在沒有相柳守護,他豈能善罷甘休?若是他看出虛實,對你下手……”
“瑩瑩,既然已經來了,何必打退堂鼓?”
蘇雲麵帶禮貌性的笑容,走入病房,性靈對瑩瑩道:“何況,你不是也很想知道,溫關山是否是那人嗎?”
瑩瑩心頭微震,不再說話。
這時,蘇雲抬頭,看到病榻上的溫關山,瑩瑩走入他眼睛中的天門鎮,向外看去,也看到了溫關山,不由得心跳快了兩拍。
當年那個她仰慕傾慕的男子,會是眼前這個人嗎?
“士子蘇雲,拜見丞相。”蘇雲躬身見禮。
“你行的是學生禮,並非是下官拜見上官的禮節。”
病榻是一張能並排躺七八個人的大床,兩個年輕的丫鬟跪坐在床上,將溫關山攙扶坐起,一個女孩來到溫關山背後,背對著他跪坐,當成人肉靠枕。
溫關山向後靠了靠,目光落在蘇雲身上,氣色顯得還好,揮手讓閒雜人等下去,醫師也下去,冷笑道:“你好大膽子,居然敢來見我!”
他這一怒,便如天地變色,雷霆交加,須彌山崩於麵前,當真是聖人之怒!
蘇雲一幅睜眼瞎的模樣,視而不見,淡淡道:“你是我打殘,我為何不敢來見你?”
溫關山臉色微變,換了副臉色,笑道:“不愧是我教出來的。不過,欺師滅祖,我可從未教過你。”
蘇雲心頭劇烈跳動,過了片刻,這才恢複平靜,道:“還記得老師教我第一篇文章弟子規嗎?”
溫關山怔了怔,哈哈笑道:“我豈會教那些腐儒文章?我教你的第一篇,是文宣王編撰的《儀禮》。”
蘇雲臉色黯淡下來,道:“不知先生能否講一講其中原委?”
溫關山道:“我乃是雜家大聖,習得各種法門,有魔道法門可以分出性靈,於是化作野狐,閒暇時教些狐狸精怪逗趣,隻是沒想到卻引來一個人類少年。”
蘇雲搖頭道:“是閒暇嗎?你覬覦朝天闕,隻是深知帝平也在查朝天闕下落,不敢直接去朔方,於是你的這個性靈留在了天市垣。你知道,盜取朝天闕的那些人,早晚還會鬥起來,到那時,獲勝者會將朝天闕送到東都!”
溫關山麵帶笑容,道:“說下去。”
蘇雲繼續道:“他們帶著朝天闕回到東都的時候,便是你動手的時候,先是大秦使節來朝,給元朔一個下馬威,你又勾結使節,來一場新學舊學論戰,逼宮皇帝。你又襲殺道聖、聖佛,為改朝換代做準備。到那時,皇帝是你選的人,你一聲令下,裘水鏡伏誅,薛青府伏法,八麵朝天闕儘數落入你手。”
溫關山道:“以往考試,你次次都考第一。我門下所有弟子,你是第一人,閔望海他們都不及你。有時候我甚至在想,我不應該把那些舊聖絕學中的功法隱去。倘若我把那些功法傳授給你,我教你的七年時間,你會成長到何等恐怖的境地?”
他有些惋惜。
七年,他教蘇雲,教花狐等人,教的都是舊聖絕學的殘篇,沒有教運用的法門,也沒有教高深的功法。
蘇雲和花狐等人的底蘊被打得極為深厚,根基無比穩固,但卻始終無法修成築基,無法蘊靈。
“那麼老師,你為何選擇留在天市垣,留在天門鎮?”
蘇雲道:“你想要的,不僅僅是八麵朝天闕吧?”
溫關山點頭道:“我想要的更多。陸昊愚蠢,他以為你死了,把你埋了起來,我過來時,看到了老爺子把你從棺材裡救出來。老爺子還是心善,把你送給了天門鎮,讓那些鬼神照顧你。我也想通過你,來了解曲太常他們研究出的長生的辦法,前往仙界的辦法。”
他仰起頭,有些唏噓:“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八麵朝天闕雖然美妙,但那隻是得其用。我需要得到是其法,於是我便通過你來觀察天門鎮。但是讓我萬萬沒有料到的是……”
他看著蘇雲,笑得眼淚快要流了下來:“七年來,我一直夢想著要得到的法,一直就在我身邊,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可笑我居然一直把目光放在天門鎮,放在那些死鬼的身上!直到今日你對我出手,我才想明白這一點!”
蘇雲麵色平靜的等他笑完,方才不緊不慢道:“那麼老師,我替我朋友問你一個問題。”
溫關山道:“說。”
蘇雲正色道:“我那位朋友想知道,我應該稱呼你丹青,還是秦武陵?”
溫關山麵色突然變得無比森寒,空氣也陡然變得冰冷,他背後枕著的那少女很快便被凍成兵人,死於非命!
他的目光死死的盯著蘇雲,絲毫不掩飾心中的殺意,淡淡道:“相柳已經被我封印,你現在的實力,隻是一個出色的蘊靈境界靈士而已。”
蘇雲麵色不改,就在此時,他身後的影子漸漸扭曲,隱隱約約浮現出一個龍形的影子。
那龍的影子古怪,竟然還長著翅膀。
溫關山眼角抖了抖。
蘇雲麵色平靜道:“還請老師如實相告。”
溫關山麵色陰晴不定。
蘇雲的靈界中,瑩瑩緊張得幾乎昏死過去,地上的影子並非是應龍,而是蘇雲模仿的應龍神通!
倘若被溫關山察覺,他們二人肯定死無葬身之地!
“就像書怪瑩瑩,並非是瀅士子一樣,我不是秦武陵。”
溫關山突然道:“秦武陵已死,我是妙筆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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