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金陽普照八方,藍水城中風雪皆消。
距離稍遠的隻覺今夜酷熱難當,距離較近的已然忍不住跳將了起來,火燒屁股般向外跑去。
“天怎麼突然亮了?”
“這是什麼?”
“真形,看著樣子,好似是有人在凝練真形!”
本來沉睡之中的藍水城頓時熱鬨了起來,不少人被驚醒,紛紛看著那一輪‘大日’議論紛紛。
更有不少修行者認出了這一幕。
“大日真形?”
來龍江心,水龍木承載的城主府中,藍水仙看著城中冉冉升起的金陽,眸光也是微微一凝。
“大日真形?師兄,那大日金宮不是於兩萬年前被大始聖地之主所毀,大日真形圖也斷了傳承嗎?”
莫寶寶閃身來到了藍水仙身邊,看著城中大日之影,也是有些驚訝。
大日真形未見得天下第一,但是卻必然是大大有名的,古往今來不知多少人在凝練真形之時,都想到過這輪大日。
連他也不例外。
這也是他知曉大日金宮的原因。
可據他所知,這一兩萬年前強橫不遜於如今太一門的大宗門,於逆伐聖地之時,被始皇金鐘隔空鎮殺覆滅了整個宗門。
之後,哪怕是當時的大始聖主都沒有能找到‘大日真形圖’。
當然,這是隻有傳承數萬年以上的大宗門才知曉的密辛,絕大多數的修行者都不知道其中的緣由。
“似乎有所差彆......”
藍水仙微微搖頭,目光卻不離那金陽,心中疑惑卻更多。
以他的眼力當然知曉那金陽是從何處升起的,隻是,若那元獨秀真有大日真形圖,林洐白怎麼能逼的他家破人亡?
或許,隻是類似。
“師兄,什麼時候去慳山?”
莫寶寶心思很跳脫,對於大日真形的興趣也沒有太過持久,轉瞬又問起了正事:“你之前與法無赦交手的傷勢也好的差不多了。”
“長老推算,約莫就是隆冬之後,或有偏差,卻也應當不大。”
藍水仙神色平淡:“我十多年沒有回家,此次多住幾天也無妨。”
莫寶寶撓撓頭,不說什麼了。
太一門從沒斷俗緣之說,講究的是一人得道,福及家人,曆來弟子下山,首先就是回家。
和他這種在家呆的膩歪,一刻都不想留在山裡的卻是不一樣。
吼~~
金陽騰空並未持續太久,一聲龍吟打破了夜幕的平靜。
那一輪大日之影破碎,一個人顯現於夜空之中,卻正是元獨秀。
“終於,成了.....”
元獨秀立於半空之中,心中恍若隔世。
半年多,他幾乎沒有出過門,百日裡仰望大日,夜幕之中凝練真形,終於,還是初步凝練了大日真形圖。
感受著體內久違的充盈之感,他心中充斥著一股難言的觸動。
直到此刻,他才知曉為何同為靈相,自己在麵對林洐白之時卻沒有絲毫的還手之力。
真形,靈相的巨大差距,不是輕易可以彌補的。
他的十二蛟龍比之林洐白的龍龜,差距之大,無異於世俗之中的普通人與一國巨富比財富,同樣一個境界,差距之大,卻已經到了一個難以想象的地步。
就如此時,他五指輕輕捏動,感受到的又何止是九牛二虎可以比擬的?
“無怪乎諸世界宗門的真傳能夠越階而戰......”
元獨秀微微自語著,被咬斷的舌頭卻已長了出來。
“真形?”
全城驚動,距離最近的於千山感受的自然最是深刻,可太在意的,卻不是這真形是不是傳說之中的大日真形。
而是,他,隻有真形?
‘是了,上古有神人僅修一境就可與天下群雄交鋒,這位先生,應當也是如此......’
於千山心中泛著念頭,突然劇痛再度襲來,縱然半年過去仍舊無法忍受的巨大痛楚自靈魂之中迸發出來。
而這一次,似乎還要遠遠超過之前的任何一次爆發!
“啊!”
於千山雙手捶打地麵,沸騰的氣血自他七竅,周身毛孔之中噴薄而出,幾乎瞬間,就將其染成赤紅。
‘淫’毒不會消失,隻能發泄,而久久得不到發泄就會越積越多,最後爆體而亡,徹底隕落。
砰~~~
一團團的氣浪卷起無數灰塵從整條大街之上蕩起,大地如鼓一般被敲的嗡鳴作響,藍水城的護城大陣都被驚動了。
引得城中一片混亂。
有人狼狽,有人奔逃,更有人直接開口怒罵,天天叫,天天鬨,這誰受得了?!
呼~
元獨秀落下身形,化作一道流光破開激蕩的重重氣浪,血氣鼓蕩之間,擠進了沸騰的氣浪之中。
一隻手拍在了於千山的肩膀之上。
砰!
一聲低沉的肉體碰撞聲中,於千山眸光之中的血色有了些許褪去,口中嘶吼聲也為之低落下去。
“這一枚‘天人化生’丹,應該可以暫時壓製你體內的‘淫’毒。”
元獨秀猶豫了片刻,還是自懷裡掏出了安奇生交給自己的一枚丹藥,兩指捏著,重重拍入於千山的眉心。
嗡!
分明是一粒丹藥,但拍入於千山眉心的刹那,卻瞬間化作一道幽幽藍光將其整個籠罩了進去。
並在下一個刹那,已然徹底沒入了他的身軀之中。
“啊!”
一聲驚天動地的嘶鳴響徹天地,肉眼可見的虛空蕩起層層漣漪,如同巨石落水。
直震的半城人的耳膜嗡鳴,距離稍近的隻覺眼前一黑,幾乎栽倒在地。
“呃......”
這一聲嘶鳴隻持續了不到一瞬,與千秋如遭雷殛,身形晃了晃,就栽倒在地,隻發出一聲聲低若蚊蠅的呻吟聲。
這麼見效?!
元獨秀眸光一凝。
他看的仔細,這於千山栽倒在地,卻不是不動,相反,在他的體內發生著某種讓他心驚的劇烈蛻變。
隱隱間,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覺到這於千山的呻吟聲,漸漸的變得陰柔,甚至有有些——
嫵媚。
元獨秀喉頭湧動了刹那,不由的回首看去,屋內一片漆黑,院內搖椅上空空蕩蕩,卻已經沒有了安奇生的身影。
“小弟......”
元獨秀暗暗歎了一口氣。
......
呼呼~
夜風吹卷寒雪自北而來,飄飄灑灑點綴萬裡山河,雖未多久,山河已然有片片雪白。
唯一不被風雪影響的唯有那日夜不息,亙古滾動的來龍江了。
夜晚的來龍江奔騰更為猛烈,江水拍擊之聲如同悶雷不住炸響。
呼呼~
安奇生盤坐於一張小小木筏之上,隨波而下,瞬息數裡,其速極快。
此時,北風之中江水滔滔,浪花隆隆拍擊,這一艘小木筏卻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穿透過重重波濤,半似水痕都沒有。
一晃半年,他這具身軀也成長了不少,約莫有此界正常三五歲孩子的體型,一雙白眉之下,眸光幽深若星海。
此界天地浩瀚遠超安奇生之前入夢的幾方大界,因天地廣大,故而日夜極長,當然,也隻有橫跨幾界的他才能感受到。
土生土長的萬陽界之人,是不會有這個感覺的。
是以,半年多的時間,對於安奇生來說並不算短暫了,元獨秀都能凝練大日真形,更不必說他了。
境界心靈的修持,不會因為外在環境的變化而變化,八風不動方為道基。
道一圖的星級劃分,此時安奇生已然稍懂其意了。
一星道基,二星明我,道基之上,洞徹本我慧光,知道自己的追求,不會被任何外在的環境,情緒所影響。
看似很難與諸多世界的體係對應,卻反而無所不包。
“廣龍至尊......”
遠眺長空,安奇生心中自語著。
越是了解的多,疑惑也就越多,他推算的出此界極有可能是包涵久浮界在內無數世界傳聞之中的‘天門’。
可這天門,是萬陽界為其他界所開辟,還是人為的?目的又是什麼?
古往今來,三千萬年,一代代天驕人傑繼承前人餘蔭,從一境之修開辟到如今十一境之修。
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夠修成長生?
古今聖皇,諸多天尊,至尊,就沒有一個能探尋到長生之路?
而他想得更多,他連同久浮界之時,曾感知到三千年歲月演變的一切,可其中有兩點,讓他心有疑惑。
一是‘祖師遺尋不允許飛升天門’。
久浮界之時,他曾窺到大龍刀主孫恩的命運軌跡,看到他死於天門之後,隱隱猜測到天門之後有危險,也曾留下話告誡後輩弟子。
可他當時並未說過不允許開天門之話......
第二點疑惑,則是李太白分明想著開天門,最後為何卻變成毀了天門?
他看到了什麼?
而他心中最大的疑惑,甚至忌憚的,還不是這些,而是萬陽界的世界坐標......
“怪物先生,你什麼時候放我出去?”
腦海中,三心藍靈童有些躍躍欲試的聲音傳出,打斷了安奇生的思量。
自從消化了藍水城中的所有‘精神烙印’,這個藍皮小怪物就不安分起來,時時都在躁動,無比渴求出來。
如同見得一座金山在前,卻僅僅撿了幾個銅板,讓它如何能夠不心中癢癢。
“不是時候。”
安奇生垂下眸子:“我都能抓到你,其他人自然也能。”
三心藍靈童的潛力是他至今為止所見的最高,可潛力隻是潛力,未曾將潛力儘數發揮出來之前,什麼都不是。
這方世界的修行者是他入夢的幾界之中最多的,未必就沒有人能抓住三心藍靈童。
而這個藍皮小怪物可沒有絲毫的忠貞可言,一旦被抓住,立馬就會將自己賣個乾淨,這一點,安奇生從不懷疑。
是以,他寧可緩一緩,也不能冒這個風險。
“不是誰都抓得到我的。”
三心藍靈童似乎有些不服氣:“再來一次,就算是怪物先生你,也抓不住我的!”
“那自然就更加不能放你出去了。”
安奇生搖頭失笑。
三心藍靈童還想說什麼,安奇生卻已經不再回應了。
心念一動間,小木筏的速度立刻加快,破開重重浪花,倏忽之間已過數十裡。
來龍江也是百水之彙聚而成,一路上到處都有較小的支流彙入其中,木筏徐徐停下之時,安奇生抬眉看去。
就見一處人工開辟的大河與來龍江十字交叉。
較遠處,是一艘艘精致柔美,或花或紅的畫舫。
這裡,卻是定天府第一煙花之地,月幽河。
江河滔滔,北風呼嘯,那月幽河處,卻是燈火通明。
嗡嗡嗡~
這時,安奇生眸光突然一震,心海之中陡然傳來陣陣嗡鳴之聲,隨之而起的,是道道猩紅如血的光芒。
“嗯?”
安奇生微微凝神,就見那如血紅光中,有求必應祭壇正自嗚嗚轉動著。
似乎,得到了某種召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