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嘛,總要經曆一些修道生活的鞭撻,才能自立於天地間,才能與日月爭輝,求得長生苟安。
修行不可能一帆風順,所以我們要儘力躲避因果。
且,這天地間總有一些劫難在醞釀,所以我們必須有足夠的實力,並提前經曆一些磨難,才能在劫難中,好好生存……”
“這就是……
師兄你被師父吊起來打了兩個時辰的原因嗎?”
李長壽的草屋中,靈娥禁不住一陣哭笑不得,皺眉看著草床上趴著的自家師兄。
剛剛師兄被打之慘烈,實乃靈娥入山之後所見……第二。
師父也不知怎麼了,好久沒發這麼大的火了。
“師兄,你到底做了什麼呀?”
“嗬,那不重要,”李長壽嘴角輕輕抽搐了下,“雖然過程出了一點意外,但師父現在精神應當振作起來了。”
“嗯?”靈娥輕輕眨眼,略微有些不明。
本來,李長壽是想,讓師父去坊鎮逛逛,然後安排一兩個修為較低的女煉氣士,主動搭訕師父,從而讓師父恢複一些自信。
這樣也惹不來什麼因果,隻是說說話,有他控製心火燒藥性,不會真的讓雙方互生好感。
萬不曾想到……
人去了,訕來了,丹碎了;
雖隻是短暫片刻,但一群混雜了奇怪東西的女煉氣士,朝師父蜂擁而來的情形,當真讓人……
記憶猶新,且印象深刻。
讓李長壽也有些意外的,是那群突然暴動的靈獸……
當時若非李長壽反應及時,直接趁亂用人字紙道人帶著師父衝出坊鎮,而後靠土遁迅速逃脫,說不定……就會被留下承擔坊鎮的損失!
他們小窮峰可承受不起。
不過,這次試驗偶然發現,心火燒對靈獸、妖獸,似乎有出乎意料的效果。
有這次的教訓,李長壽決定將心火燒暫時封存起來,也作為底牌之一,稍後看情況使用。
果然,搞了【反查丹】之後,就該及時收手。
不過李長壽最初的構想,是今後在鬥法時,憑心火燒擾亂對方心境,從而達到克敵製勝的效果;
幫師父的這次嘗試,也是對藥性藥效的‘實戰評估’……
而且,這次碎掉的心火燒,隻是一轉品階的靈丹;
李長壽手中,此刻還有幾顆三轉靈丹心火燒,也不知是否能在鬥法時,影響到天仙境‘高手’的心境。
這個,倒是不好試驗。
“師兄,用我幫你揉揉嗎?”
“不用,不用,”李長壽歎道,“這點傷自可隨時複原,這次為兄辦事有些不穩,以此做個警戒。
你去陪小師叔吧,彆讓她過來,不然定會傷上加傷。”
“那,好……”
藍靈娥一步三回頭,有些不放心地離了寶物。
李長壽倒吸一口涼氣,趴在那默默地拿出了一塊石板,開始修補改進穩字經。
隔壁草屋突然傳出少許笑聲,李長壽仙識一掃,卻見自家師父竟然在那不斷換道袍,整個人也開始散發活力……
雖有曲折,但如此折騰了一番,效果似乎也達到了。
丹房地下的密室中,李長壽本體微微一笑,看了眼草屋中那具替他挨打的紙道人,開始了今日份的悟道。
……
東木公自上次來感謝之後,連續兩年沒有在海神廟露麵。
李長壽對此也並不著急,心態十分平穩。
若是能搭上玉帝這個潛力股自然是好,若是搭不上,那也是自己給的諫言太淺薄,稍後繼續去天庭混小吏謀神位就是了。
凡事有得有失,才是天道之理。
而且這也隻是兩年罷了,對於玉帝、東木公這種金仙之上的存在來說,或許隻是一次閉關、稍有感悟,都不夠他們處理一些大事……
讓李長壽略微安心的是,萬林筠長老在北俱蘆洲平安回返,還特意招李長壽過去,欣賞了下,那幾隻模樣凶狠的毒蟲。
隨後,萬林筠長老就開始閉關嘗試仙識毒丹;那兩隻紙道人,也就這般,在萬長老身畔留了下來。
雖然李長壽想過,要不要暗中給萬林筠長老提供一點,他已經煉製好的心火燒……
但仔細思慮,李長壽打消了這般想法。
萬林筠長老也是頗好麵皮,而且李長壽也想看,憑長老的毒丹功力,能煉製出何等的仙識毒丹。
順便撈幾顆擴充底牌庫。
這兩年,修道的日子總算回歸了平日裡的穩定。
靈娥和有毒師妹,發現如何提升做事效率的秘密後,靈獸圈的進度十分喜人,不過一年就宣告完工。
李長壽大手一揮,也就免除了這筆‘口水債’。
靈獸圈蓋好後,有琴玄雅自覺這段時間耽誤了太多修道歲月,也回了自己洞府中長期閉關。
憑身而論,有琴玄雅的自控力還是不錯的,此前也不過是中了酒玖師叔的奇妙術法。
最近這段時間,李長壽其實也想問酒玖一個問題……
每天都在小瓊峰醉生夢死,她千年的家底打造出的閣樓防禦陣勢,還有什麼意義?
不過,酒玖的修行一向如此,屬於‘一次不開悟、開悟吃百年’。
順心而為、從心而動,確實是無為經的真意。
酒玖的總體修為進度,比那些天天閉關的‘同齡同資質’煉氣士,快了足有三四成。
但想做到無求無為,著實太難,酒玖師叔這般……一半也是飲酒過度的功勞。
仙霖峰那邊一直沒有太明顯的動靜,蒯思的消失並沒有對仙霖峰產生太多影響;
仙霖峰從上到下,從遺孀到徒弟們,都將蒯思之死,看做了與人好勇鬥狠,卻不幸被反殺……
這讓李長壽省了不少心力,並決定再監察仙霖峰三百年。
這事若沒人再提,那就姑且算了。
若還有人再提……那李長壽也就隻能再謀劃一番,徹底了結這點因果。
李長壽本以為,這段平靜的時期,能一直持續到中神州的道門盛事【三教源流大會】開幕,便將平日裡的重心,放到了悟道與改進龜訣上。
沒想到,這才剛平靜了兩年……
這日,酒烏駕雲,急匆匆從丹鼎峰的方向飛來,李長壽立刻被驚動。
明明半個月前才拿走了兩瓶雄心丹,現在還不是‘交貨’的日子。
“長壽!快!出事了!”
“哦?”
李長壽邁步迎出了丹房,“師伯慢點說。”
酒烏急道:“雄心丹出問題了!
有位天仙境長老吃了雄心丹之後,今日神智混沌、行為癲狂。
此時正在丹鼎峰被各位長老醫治!”
李長壽眉頭一皺,立刻就察覺到了其中的蹊蹺。
雄心丹是他煉製的,每一樣藥材都是經他之手,每一顆丹藥的藥性,也都是他詳細檢查過的。
且,這幾年門內有道侶的各位長老,幾乎都用過了,還有少說十一二名老真仙,也借此物刺激了下蒼老的心態……
這東西隻是有‘浮想聯翩’、‘心潮起伏’的效果,而且李長壽改進丹之後,還特意縮減了情石水的用量。
酒烏道:“此事已經驚動了太上長老,這可怎麼辦?”
“師伯,你確定對方是因吃了咱們的雄心丹才會如此?”
“聽這位長老所言,確實是……”
“走,過去看看。”
李長壽難得麵露肅容,跳到了酒烏師伯的雲上,兩人一道出了小瓊峰,朝丹鼎峰而去。
雲路上,李長壽心念不斷轉動,已是通過仙識觀察了丹鼎峰各處,心底分析著這是旁人有意算計的可能性。
待他跳下雲端,傳聲叮囑酒烏兩句,就朝一處聚了七八位老道的閣樓而去。
還好,萬林筠長老也在此地,這讓李長壽省了不少口舌。
酒烏道一句:“長壽師侄來了!”
前麵那幾位老道立刻轉身看了過來,大多麵帶憂色,有人手裡還捏著一粒雄心丹,應該是在分析其內藥性。
有位衣衫不整的中年道人,正坐在圈椅中,低頭昏睡;
李長壽立刻捕捉到了一絲迷信醉魂散,應是萬林筠老爺子出手,將此人迷昏了過去。
“長壽,這雄心丹可有解藥?”
“貧道雖曾服用過一顆雄心丹,但也算安穩,為何會有這般隱患?”
“各位長老莫急,”李長壽做了個道揖,“可否讓弟子向前,詳細看一看這位長老的狀況。
弟子雖修為底淺、丹道不足,但這雄心丹畢竟是弟子煉製的,或許能瞧出些什麼。”
萬林筠長老開口道:“讓長壽看看。”
其他長老立刻讓開了一條通路,李長壽又做了個道揖,在各位長老側旁繞了過去。
——小心謹慎是其一,禮數也該如此。
李長壽並未顯露仙力,而是一隻手搭在了這位昏睡長老的手臂上,靜心感受。
很快,李長壽心底有了計較,扭頭看向了酒烏。
“師伯,你在獻丹時是否囑咐過,服用雄心丹,三日內不可服用其他藥性相近的丹藥?”
酒烏立刻點頭,答道:“師侄你叮囑過的事項,我一項都不曾忘卻。”
李長壽輕輕頷首,言道:“還請幾位長老做個見證,再幫忙搜查一下這位長老的儲物法寶,看有無雄心丹殘留。”
不等其他幾人開口,萬林筠長老已是邁步向前,道了句:“我來。”
其他幾位長老,隻得將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冷麵峰霸,在線嚇人。
雖搜查旁人儲物法寶頗為失禮,而且強行打開對方儲物法寶,或許會損壞其上禁製;
但李長壽卻知,必須在此時就將這件事解釋清楚,免得自己莫名其妙背了鍋。
很快,萬林筠長老解開對方儲物法寶禁製,在其中搜尋了一陣,取出了一隻玉瓶,倒出了三顆淺藍色的丹藥。
李長壽隨手攝來一顆,捏在指尖,隨後便搖搖頭,後退兩步,並未多說。
其他幾位長老立刻向前,查看剩餘兩顆丹藥的藥性,推斷這丹藥會有何等‘表現’,很快就是稍微變了麵色……
“這是誰煉製的丹?”
“看似與雄心丹一般無二,但長壽師侄煉製的雄心丹其內藥性平和中正,這兩顆丹藥,怎麼透著一股子邪祟?”
萬林筠長老冷哼一聲,當下就要出手,將昏睡中的長老弄醒。
他好不容易有個中意的後輩,竟被人如此誣陷!
“長老!”
李長壽連忙喊了聲,“長老莫急。”
萬長老定聲道:“此事如何不急?胡亂煉丹者,害人不淺,還平白害了你的名聲!”
李長壽苦笑了聲,暗中觀察在場這幾位長老的表情,歎道:
“此事確實不宜聲張。
煉製此丹之人,必為門內前輩,也是因弟子修為太淺、產出雄心丹太少,所以才會有前輩解析丹方,自行煉製。
弟子從未想過,用雄心丹圖利圖名,本就隻是贈給酒烏師伯,助酒烏師伯雄心壯誌。
後因各位長老有所需,酒烏師伯轉而將雄心丹獻上。
其實,弟子也花費了不少心力在這丹藥上,以至於平日裡怠慢了修行,但這丹藥著實不容易煉製。
所以此事的根源,還是在弟子身上。”
萬林筠長老眉頭一皺,剛要說話,李長壽又道:
“弟子稍後會與酒烏師伯一同,將雄心丹獻給百凡殿,今後便由門內調配。
還請各位長老幫忙,暗中告訴其他要用雄心丹的長老,今後勿要再找酒烏師伯,直接去百凡殿中尋就是了。
弟子爐中還有丹藥,先行告退。”
言罷,李長壽做了個道揖,轉身朝著殿外而去。
這幾位長老這才回過神來,忙喊:
“長壽,此事你莫要生氣,我們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長壽,這丹藥還是莫要放百凡殿……”
李長壽卻是頭也不回。
結合此情此景,表現出了一個‘丹藝青年’的孤高與傲氣。
“哼!”
萬林筠長老手中銅杖砸在地麵上,另外幾位長老又是一哆嗦。
“活了上萬數萬年,都還不如一個小輩!
若要讓我知道是誰煉製出了這般假丹害人,定饒他不得!”
……
另一麵,李長壽駕雲剛飛出丹鼎峰,酒烏從後麵就急匆匆追了上來。
但酒烏還沒開口說話,李長壽已低聲道了句:“酒烏師伯,我記得,丹鼎峰有位門內執事,名為柳飛仙……”
“不錯,怎麼了?”
“師伯,附耳過來……”
李長壽彎腰俯身,在酒烏耳旁嘀咕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