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行員從來不敢小看山區的天氣尤其是亂流。平常尚且能經常見到山這邊大太陽山那邊大雨的景象，更彆說充分冷空氣南下與海洋季風熱氣相撞產生的亂流又經過複雜地形的加工後形成的複雜氣象了。

李戰在回型區域上空盤旋觀察，不時的下一些高度試探不同空域層的氣流變化。戴盟民也在觀察，他對這片空域比李戰更加熟悉，但是這一帶還是極少來的，低空飛越更是從來沒有過。遇到這麼強的氣流也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有人會問，搞低空突防訓練就搞低空突防訓練嘛這裡不行就換個地方啊。這種觀點就外行了。訓練空域的自然條件越是惡劣就越能磨礪部隊的戰鬥力，要利用自然環境前提是搞清楚自然環境的情況。

把訓練換成實戰就更加容易理解了——戰場偵察從來都是先行的。

因此戴盟民這種資深飛行員不但沒有對李戰的臨時起意提出異議，反而是持支持態度的。

不多時，戴盟民發現了一些端倪，道，“李教員，你看西側山口，有些偏西向北，那裡應該是冷空氣灌入口，從那裡進入可能情況會好一些。順風總比側風要安全。”

這是自然而然地討論起了突防路線了，如此戰場意識很對李戰的胃口，而且李戰還發現戴盟民的目光十分毒辣。這個回形山區可不簡單。山峰的走勢布局毫無章法，就像那種大師“咿呀謔嘿”寫就的書法一般，放眼看過去就是一團亂麻，而戴盟民在盤旋第一圈的時候就找到了關節點。

李戰還在猶豫呢。

他意識到有些小看天下人了，南霸天畢竟是南霸天，底蘊是不是一般部隊可以比擬的，看，隨便拉出個副團長就有這般驚人的戰場意識和毒辣的眼光。

繞第二圈的時候李戰確定戴盟民發現的山口的確是唯一合適的進入口了，他說，“沒錯，從西山口進入順風，但是風進入山區後怎麼走還要再確認一下。不過問題是，戴副團長，把這片空域納入訓練區域你們會同意嗎？”

戴盟民說，“求之不得，訓練環境越考驗人越能提高部隊的戰鬥力。不過要把情況摸清楚。”

“你接手繼續飛，先繞過回形針地區。”李戰隨口一句話給這個低空強亂流區起了個名字。

戴盟民繼續向東飛，這一次李戰沒有再打斷他的操縱了，而是不時的低頭在小本子上記下一些需要重點教學的地方。小本子和筆就在肩部口袋裡揣著，取出來用手托著就可以進行記錄。

把回形針地區剔除掉後的路線很好處理，接下來其他飛機的第一次低空突防飛行也都表現得不錯，超出了李戰的預料，體現了二師作為老牌勁旅的功底。

不過在缺少了回形針地區後大家總覺得少了一些什麼，缺乏理想中的那種挑戰性。再一個，大家都知道就算現在把訓練路線搞容易一些以後也是要提高難度的，倒不如現在就開始適應，況且十三號空域就在邊上，訓練起來很方便就好比陸軍部隊出門跑個武裝五公裡一樣，吃過飯拉幾把杆就把訓練搞了，不必專門跑到西部或者其他地區搞駐訓。

二師相關部門馬上對回形針地區的氣象情況進行了細致的調查研究，培訓班這邊則暫時的繞過回形針地區繼續進行訓練。飛行員和飛行員的差彆是真挺大的，李戰發現五團這個學員隊學東西比他的鷹隼們快多了，而且通常都能學得很紮實，一些關鍵問題是一點就透的，都讓身為教員的李戰感到惶恐了——存貨不足難以為繼啊！

因此對李戰來說一種促進。

他把張威請過來說道，“老張，我想看看二師過去的組訓經驗，曆年的總結教訓應該能拿到吧？”

張威詫異道，“開玩笑呢吧一哥，你要學那些老經驗乾什麼。低空突防你是權威，你的經驗比誰的都管用。”

“老一輩的經驗能留存下來說明是有其價值的。”李戰說，“對了，曆來的險情處理案卷我也要看看，當然，我原來那幾次的就不用了。”

看見張威皺眉，李戰說，“如果不合適那就算了。”

“方便，怎麼不方便，都是內部公開學習的材料沒有什麼不方便的。你不是真的要看吧，那可不少。”張威說。

李戰說，“能看多少算多少，桂北場站檔案室有嗎？”

“有是有，不過這個事情還得跟唐參謀長彙報一下。”張威說。

李戰拿起筆記本站起來，“行，順道送我去外場，上午搞標準掛載編隊飛行，標準也提高了。”

兩人往外走，張威說，“進展很快了，一周的編隊飛行訓練後你的教學任務也差不多結束，剩下的實彈射擊師裡要親自組織。”

“是差不多了，師父領進門修行靠個人，歸根結底還是要靠平時的訓練。”李戰語重心長地說。

張威忍不住笑，“老李你還真適應教員的角色了，聽聽你說話的口吻看看你揮斥方遒的樣子真的有教員範了。”

“彆拿我不當乾部，老子大隊長沒了但是級彆還在。”李戰沒好氣地說。

張威大笑，“我就說嘛，彆看你沒事人一樣其實你心裡還是很在意職務的。我不是早都說了嘛，回二師吧，職務肯定比在北庫的好。”

李戰歎著氣說，“我是舍不得北庫那幫兄弟。老旅長走了，老政委也轉業了，現在我編製雖然還在北庫但早晚要調出來，真的不知道以後老部隊會變成什麼樣子。”

看見李戰真的動了情，張威不開玩笑了，安慰著說，“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你總不能長期在一個部隊乾下去的，政策也不允許。”

“所以啊，我也差不多放下了，人生啊，就是一個個開始喝一個個結束組成的，一個階段有一個階段的情況，學會適應學會接受，其實我也一直在學習。”李戰感慨著說。

張威笑道，“還記得零八年底我去機場接你回西縣場站嗎，你回想一下當初你是什麼樣的，再看看現在的你，你成長很快變化很大。”

“我是幸運的。”

李戰沉聲說，“零八年是個特殊的年份分。”

這是沉重的話題，兩人默契的不再提及。把李戰送到外場飛行簡報室後，張威去找唐國正彙報了，李戰則開始進行飛行前的準備工作。

今天是分批訓練，上午一批下午一批，李戰則上午下午都要駕機帶訓。

“前麵大家的訓練都取得很好的成績，和鷹隼大隊對比的話，你們已經差不多達到他們百分之七十的水平了。”

李戰著裝完成後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筆說道，一句話讓眾人嘴角抽搐——我們都拚儘全力了還隻是鷹隼們的百分之七十的水平？不過他們不敢質疑李戰的結論，畢竟鷹隼們曾經暴打過二師。

“今天開始抓標準摳細節。”

李戰在黑板上寫下幾個關鍵數字，“相對高度三十米到五十米，空速提高到第一檔，也就是每小時八百公裡，而且接下來是標準對地攻擊掛載飛行。同誌們，要來真的了。接下來的低空突防搞好了才能算是真正具備了這項作戰能力，你們也才能成為這個科目的教員。”

十二名尖子飛行員是種子，具備了教員的能力後對全團其他飛行員進行教學。因此這個培訓班最終要培訓出來的科目教員，標準要更高一些。

相對飛行高度三十米到五十米，空速每小時八百公裡，油門再深點就差不多破音障了。鷹隼大隊在北庫峽穀穿行的普遍速度也不過六七百，那已經是非常好的成績了，少數一些飛行員才能做到。

也就難怪李戰會說接下來的訓練才是見真章的時候。

“一會兒要進行的是四機密集編隊飛行，分三批組織進行。眾所周知低空密集編隊飛行有利於降低被發現的概率，同時也有利於引導和對目標集中打擊。北庫鷹隼經常使用多批次密集編隊突防打擊的方式，對目標進行連續而猛烈的長距離低空突擊，起到很好的作戰效果。”

李戰粉筆拿在手裡笑著說，“低空密集編隊飛行難度極大危險極大，昨天和唐參謀長討論訓練的時候我開玩笑說請他幫忙申請下來幾個傷亡指標，把他老人家給嚇得差點沒把今天的訓練給取消了。”

他說得輕鬆，可底下坐姿端正淡藍色飛行頭盔放在右大腿上軍徽朝著前右手摁在上麵的十二名學員卻都是神情凝重。傷亡指標是一種古老的說法，大概可以追溯到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現在早都沒人提這個了，除了少數大型實兵實彈軍演。

“當然隻是開個玩笑，不過我的意思是這個訓練的危險性極大。”李戰慢慢嚴肅起來，“四機菱形編隊，間距十米，誤差不超過一米，這是我對你們的要求。”

老鳥們對四機菱形密集編隊並不陌生，這種編隊方式已經屬於特技飛行的範疇了。以前作戰部隊很少搞，進入二十一世紀以來部隊的訓練在不斷的加深改革，難度一年比一年大實戰味道一年比一年濃，因此許多以前少接觸的科目都紛紛的成了日常訓練內容。

現在二師的新飛雙機編隊飛行訓練時間提高了三倍。以前就是老飛帶放單飛後的新飛場站上空繞著圈子轉練習雙機編隊飛行，飛那麼幾圈就得下來了，現在上午飛個二三十分鐘不在話下。逐漸的一些飛行員有了一種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感覺——飛吐了。

但是四機菱形密集編隊超低空高速飛行絕對是高危難內容了。

李戰說，“我製定了三步走訓練計劃，分為三個小標準。”

說著他又寫下兩組關鍵數字，道，“達到第一個小標準的才能進入第二階段的訓練，這是和你們師部達成的共識，所以大家不要有僥幸心理，一定要紮紮實實的一步一步的來進行。”

李戰說，“今天的訓練還有一個難點，通過回形針地區。經過詳細的調查分析，氣象數據和天氣變化規律都組織大家學習過了，今天的預報數據也都在你們手上，但是我還是要強調，回形針地區的天氣極不穩定，現在看著豔陽高照說不定一個小時後就風雨交加了。所以在通過回形針地區的時候同誌們一定要小心加謹慎，感覺沒把握的話千萬不能硬闖，你們隨時可以拉高脫離編隊。總而言之安全是第一位，我們沒有必要在每一次訓練中就冒巨大的風險。”

在一旁靜聽著的唐國正微微有些詫異，這不像李戰的風格，他一貫是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什麼妖魔鬼怪在他麵前都是必須要用拳頭打倒的，從來沒有想過後退不已靜觀其變。

今天說出這一番話讓唐國正感覺到李戰成長了許多。細細想來也是情理之中，畢竟是當了兩年大隊長的人了，管的那個大隊飛機比人家一個團的都多，大局觀也該養出來了。

唐國正不由的感到欣慰，李戰畢竟是從他手底下出去的兵，儘管李戰在四團服役期間從來沒有見過他。

李戰說，“第一批四機我飛第一長機，第二長機是戴盟民副團長，飛的時候戴副團長注意看我的操作，第二趟你飛第一長機位置。”

“是！”戴盟民沒有絲毫副團長的架子，起立回答。

李戰微微點頭示意他坐下，隨即對其他兩名飛行員說，“梁嘉輝飛左一，全玉東飛右一。你們的原則是緊跟著我，不要管第二長機的位置。第二長機要注意和我保持高度差，不能小於二十米。”

“明白！”

三人全部起立回答。

李戰掃了一眼說，“攝像飛機的出發吧。”

兩名學員立馬起立立正敬禮，隨即提著飛行頭盔狂奔出門乘坐通勤車直奔停機坪，那裡一架殲-11BS重型戰鬥機已經做好了準備，和機務交接飛機，滑出至起飛線等待。

李戰向唐國正報告道，“唐參謀長，我們做好準備了，攝像飛機可以起飛。”

唐國正馬上通知塔台下令放飛，那架由培訓班學員駕駛的擔負全程攝像任務的殲-11BS拔地而起迅速升空。

隨即，李戰帶著其餘三人直奔停機坪。

PS：看到大家的祝福我是輾轉反側愧疚非常啊，感覺不更新的話好像罪大惡極要判死刑一樣，惶恐不安難以入眠，又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後，寫就如此大章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