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滿寶進宮,同樣熬了大半個晚上的蕭太醫從一堆文件中抬頭,他左右看了看,見太醫院裡沒太多的人便招手將滿寶叫到了他的辦公房裡。
他抽出一封折子,打開後從裡麵拿出一張紙來給她,“這是昨天盧太醫給出的方子。”
滿寶接過,見上麵寫得還算詳細,內服外敷的方子都有。
這比她昨天熬了一天一夜翻出來的方子可好太多了,滿寶驚喜不已,連忙細看起來。
蕭太醫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後道:“後魏時,晉州一帶戰亂,加上饑饉,反正就是很亂,今天是魏軍打過來,明天卻被北漢給占了,死人一層疊著一層,然後就生了天花。“
“盧家當時為晉州名醫,這張方子當時是用人名堆出來的,不說盧家的記載,官方這邊都說後來所生天花者,用了盧家的藥,十之六七能活。”
滿寶捏緊了藥方,“這算是極好的藥方了。”
“不錯,目前我們能找到的藥方裡,能有如此治愈率的僅此一張,其他的,因為病人各不相同,十個裡能活下一二個就算不錯了。”
蕭太醫看著她手中的方子歎氣,畢竟是用人命堆出來的方子,盧家也算是救人無數了,也因此,哪怕子孫不肖,後來有接不上茬的時候,有這張方子在,盧家一直在杏林中有一席之地。
這就是祖蔭了,也是蕭太醫劉太醫等人立誌想要達到的境界。
“盧太醫出過痘了,你和鄭太醫卻沒有,天花喜找幼兒弱者,鄭太醫正當壯年,身體也好,倒是你,年紀小,聽說你之所以會學醫術也是因為從小身體不好?”
滿寶的確從小體弱,她點了點頭。
蕭太醫就歎氣,“那你可得小心了。”
滿寶鄭重道:“我會小心的,對了蕭太醫,我正想與您說呢,我們醫者中出痘的也沒幾個,治病時又是接觸患者最多的,因此要做些防護……”
她在袖兜裡掏了掏,掏出一塊封好的布來給他看,“這是掩麵用的,叫口罩,回頭讓戶部撥款給工部做一些出來。”
這是昨天晚上莫老師給她找出來的東西,除了這個,還有一整套防護服呢,口罩、手套、護眼罩等應有儘有。
他說這是防疫最常用到的東西,古代發明的,但現在也一直在用,隻是通過不斷改良,現在的防護效果比以前更好,也更輕薄了而已。
但防護服的特點就是不透氣,現在最多加了個內循環係統。
滿寶還以為用和明達差不多的空氣淨化儀就可以了,但問了才知道,普通人倒是可以用此隔絕掉百分之九十的病毒侵擾,但醫者不可以。
因為工作的原因,他們很有可能需要直接接觸病毒。
莫老師也知道她那個世界很多東西都沒有,所以隻是找了現在能找到的最基礎的一版給她,讓她看看她那個世界什麼東西可以用,因為除了她之外,那個世界必定還有許多醫者。
彆說照顧這麼多醫者,她連自己穿上這些東西的借口都很難找到。
滿寶翻找了一下,發現隻有口罩他們能做得出來,像手套一類的東西短時間內都不可能,因為那料子就不是這個世界有的。
就是口罩,那也是不一樣的,現在她自己用紗布一層一層疊加縫在綿布上也不知道能有多少效果。
誰知蕭太醫摸過後道:“這紗布便宜還好,這綿卻貴重,怕是難,用麻布來代替怎麼樣?”
滿寶用的紗布是他們醫者包紮常用的,孔大稀疏,所以市麵上還算便宜,但綿就貴了。
蕭太醫仔細的摸了摸,還是細綿布,那就更不便宜了。
滿寶遲疑了一下道:“應該也可以,但綿應該是最好的,它用料少,您讓戶部多撥一些錢唄,一匹布就能做不少個了。”
“我回頭和劉太醫說一下,但未必能行,”蕭太醫道:“昨天戶部將藥材運來了,今天又把最後的給送來了,劉太醫正帶著人清點呢,我們和戶部打聽了一下,他們直接照著藥單買了三倍的藥量,昨天就已經有藥鋪漲價了,今天你進宮早怕是不知道,昨天傍晚就已經有藥鋪將一些藥材的價格提到了之前的兩倍以上。”
他道:“戶部肯定要乾涉的,但本朝規矩,政令不下商事,戶部要平抑藥價,得出錢從彆的地方買進藥材來充盈市場才行,昨天傍晚戶部的左侍郎就帶著人往南去了。”
這是要去彆的地方買藥材,接下來的花銷隻會更多,以戶部的尿性,他們肯定會一文錢掰成兩半花,彆說隻是一些細綿布,怕是紗布也得努力一番才能得到。
滿寶明白過來,點了點頭道:“那這個口罩您拿去吧,傳給太醫院裡的太醫和醫助,京城這邊要是……也告訴城中的大夫一聲,戶部要是不撥錢,可以自家做一些,隻要燙洗得當就行。”
蕭太醫記了下來。
滿寶在太醫院裡待到了中午,終於等到了去清點藥材的劉太醫等人回來,她把手上記下來的方子一股腦的拿出來給大家傳閱。
大家翻看過,雖然這些方子比不上盧太醫的那張,但有好幾張很簡便,到時候可以傳出去,一些貧苦百姓在家也能用。
方子都不難,大家傳閱過後大部分人都記了下來,沒記住的直接抄就是。
滿寶將原稿收起來,去和盧太醫鄭太醫商量明天出城的時間。
“城門一開就走吧,”盧太醫道:“禁衛軍那邊也準備好了,他們會送我們一程。”
滿寶不解,“怎麼還要禁衛軍送?”
押運藥材的不是戶部的衙役和吏員嗎?
劉太醫道:“禁衛軍的人跟到雍州,他們要把北來的路封了。”
滿寶明白了,確定明天出城的時間後便回家去了,盧太醫和鄭太醫也回家,他們今晚最後和家人吃一頓團圓飯。
回到周宅,就見殷或正坐在書房裡喝茶,聽到動靜便抬起頭來,看到周滿他便微微一笑,“你這一走,我這每半月紮一次的針還能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