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四十四章 談判(1 / 1)

醉迷紅樓 屋外風吹涼 1902 字 1個月前

今日一早,金陵城太平裡南,太平門外,就雲集了一長溜一眼望不到邊的車轎。

打天還沒亮,車轎就雲集於此了。

這麼多人,卻沒有一家敢喧嘩的。

全都靜悄悄的排於太平門外。

這一幕,讓太平裡的百姓們看到了紛紛咋舌。

太平裡的百姓,早年間都闊過,眼界不低。

他們認得出,那些車轎上各個家族的符號。

金陵陳家、揚州李家、蘇州趙家、鎮江胡家……

這些家族,都是江南最有名的百年老族。

從前明起,家中就做著生意,供族中子弟讀書。

幾百年來,或曆經起伏,但最終都能東山再起,屹立不倒。

這樣的家族,在官場上都有跟腳。

所以,對尋常百姓而言的破家縣令、滅門府尹,對他們來說,隻是流水的客官罷了,根本不懼。

相反,這些官來到了江南,首先要主動與他們交好,才能做的好官。

縱然兩江總督上任時,都做不到讓這些巨室家族,老實到這個地步。

甄園裡住著的人,果真了不得啊!

太平裡的老人們,還是喜歡將玄武湖畔的園子,稱之為甄園。

時間,一點點流逝。

從卯時,到辰時,最終,到了巳時。

太平門,依舊緊緊關閉著。

但也沒一人敢亂動一下,更無人敢上前去叫門。

依舊靜靜的等候著。

旭日初升,陽光照在車轎外仆役的身上,可見他們的外襟多已被朝霧打濕。

“吱……呀!”

百年老城門,終於在眾人的期盼目光中,緩緩打開。

這一刻,門外如同雕塑的車馬仆婢,一瞬間都變得生動起來,重新恢複了活力。

仆婢們躬身打起車門或是轎簾,請在裡麵候著的各家老爺下車或是落轎。

亦都是井井有條,紋絲不亂。

各家紛紛將帶來的禮品車輛拉起,禮單備好,準備進門。

然而一隊寧國親兵卻持戈而至,為首頭領博爾赤麵無表情的將諸家族隨行仆役全部攔下,隻準家主帶一人同入。

饒是各家家主都是老於世故之人,可看到這幅金戈鐵馬的肅煞做派,也不禁個個心裡打鼓。

唯恐一會兒惹怒那人,被當場乾掉……

但無論如何,到了這會兒,也沒有再轉身走人的道理。

一乾平日裡行動處便有車馬軟轎伺候的員外老爺們,此刻,卻戰戰兢兢提心吊膽的,隨著一隊寧國親兵入了太平門,直至惠安堂。

……

今日進入慈園眾人,往年裡其實多也曾進入過這座園子。

隻是今日的心情格外不同。

好似都變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一個個心裡都在盼著,那位從都中長安來的少年權貴,胃口能小一些。

但多數都已經做好了大出血的準備。

然而情況,與他們想象中的,終還是有些出入……

原本以為會吃相難看,用頂級權貴的威嚴尊貴壓倒他們的情況,並未出現。

一二百人進入惠安堂時,隻見一眉清目秀,青衣常服的少年,安坐於惠安堂主座上,正端著茶盅喝茶。

看到眾人入內,還點了點頭……

平常,卻又不失貴氣。

然而這一淡然的氣度,在眾人心中,卻比盛氣淩人更讓他們心中凜然。

“吾等參見寧侯。”

滿滿一堂賓客,躬身行禮。

這些人身上都捐著帶品級的官位,雖都是虛職,但也可享受相應的待遇。

不用以白身跪拜。

賈環放下茶盞,掃過一眼後,眉頭輕挑,道:“都起來吧。”

眾人聞言,方直起腰身。

就聽賈環沒有一絲客套話,開門見山道:“你們家中子弟,行事狂妄無禮。

膽大包天,衝擊本侯行轅,還口出不遜,辱罵本侯。

論理,當有國法處置。

本侯也最是厭惡這等膏粱紈絝子弟,於國於家無用,還不知天高地厚。

本待嚴懲,隻是……

你們實在是神通廣大,一夜之間,攪動的整個江南不得安寧。

到處都是說情求情之人。

好些,還是本侯的親族。

本侯也奈不過人情二字,也罷,就給你們一個機會。”

眾人聞言,紛紛致謝,感激不儘雲雲……

賈環淡淡一笑,道:“先彆忙著致謝,我是有條件的。

你們雖大多標明自己是詩禮耕讀傳家,但本侯卻知道,若隻種地,是養不活你們這樣的大家族的。

起碼,不會有那樣富庶的生活。

你們這些家族內,其實多在經商。”

此言一出,好些人麵色不大好看起來,似乎賈環在侮辱他們家族一般。

賈環見之,哂然一笑,道:“士農工商,商為末位。

所以好些人都以為,商賈賤業,上不得台麵。

本侯卻從未這般想過,本侯就是靠經濟之道起家的。

商賈到底做了哪些貢獻,相信諸位比本侯更清楚,這裡就不多贅言了。

這樣,既然大家都是生意人,本侯就與你們做個交易。

下個月初一,也就是隆正二十年大年初一。

本侯籌備多時的大秦銀行,便要開業了。

本侯希望,自隆正二十年起,諸位家族裡麵的商鋪,都以大秦銀鈔來交易。”

說著,似沒看到麵色巨變的諸人,對身旁索藍宇點了點頭。

索藍宇笑著揮了揮手,便有數十個小廝入內,每人手捧一精致木盒,送與堂內每個族長手中。

惠安堂內一時間鴉雀無聲。

那些員外們,一個個麵色凝重的看著送入他們手中木盒內精美的銀鈔。

二十文、五十文、一百文……

一兩、二兩、五兩、十兩、二十兩、五十兩、一百兩……

所有人的麵色都嚴肅到無以複加。

好些家中有錢莊生意的,麵色更是難看之極。

為首一老者,一雙保養極好的手,甚至都顫抖起來。

他深吸了口氣,看向賈環,澀聲道:“寧侯,這……不是銀票啊,這是……寶鈔。”

“嘩!”

雖然心中都早已確定,可這老者說出後,眾人還是一片嘩然。

他們想過今日會出大血,可卻絕沒想到,人家不隻是想要些好處,而是想將他們當成錢莊提款號。

大明寶鈔,這是世上商賈最恐懼也最厭惡,曾讓無數商賈傾家蕩產,家破人亡的東西。

賈環這時笑道:“諸位儘可放心,大秦銀鈔和前明寶鈔,是完全不同的兩樣東西。

本侯是懂一些經濟之道,明白前明寶鈔是何等的喪心病狂。

彆說我一區區國侯,縱然陛下想發行,都絕無可能。

諸位手中的銀鈔,與前明寶鈔最大的不同,便是諸位可以隨時用寶鈔兌換等數目的銀子。

尤其是在金陵城銀行總部,哪怕你要提一百萬兩現銀,隻要提前三天預約,三日後,便可來帶走銀子。”

賈環說的雖然斬釘截鐵,可那些人自然不會相信。

寶鈔,卻是比搶劫都狠,來錢都快。

他們以為,沒人能抵擋住那種誘.惑。

眾人都默然無聲,看著木盒內精美的銀鈔……

他們不說話,賈環也不急,自顧自的喝著茶,等他們的反應。

看到他這幅做派,為首那老者,長歎息一聲,道:“寧侯,可否……可否稍退一步。

我等,每家願兌二十萬兩的銀鈔。

一共一百四十八家,就是二百八十萬兩銀子。

老朽……再多出二十萬,湊夠三百萬兩,不知……”

“老頭兒,你將本侯看成什麼人了,刮地皮的嗎?”

賈環皺起眉頭,看向那老者問道。

那老者聞言,麵色漸漸苦澀,搖頭道:“旁人不知寧侯手段,我等又豈能不知?

寧侯點石成金之術,縱然陶朱公再生,怕也不過如此。”

賈環奇道:“那你什麼意思?”

老者緩緩道:“寧侯,老朽相信,寧侯辦大秦銀行的本意,是好的。

若真能如寧侯所想,以銀鈔取代金銀流通,更是件利國利民之幸事。

但是……

寧侯,一旦銀鈔發行天下,取金銀銅錢而代之。

能監管的住倒也罷,一旦失控,便是天崩地裂的禍事!

無數家族辛苦積累的財富,就會變成飛灰。

到那時,其禍更勝寶鈔。”

賈環一直盯著老者,看了一會兒,道:“你是……”

老者躬身道:“老朽金陵陳家,陳逸生。”

從其他人對此人的尊崇目光看來,這老者在江南諸家族巨室中,地位威望極高。

賈環點點頭,緩緩道:“江南不愧為文華之地,果然人傑地靈。

你所擔憂的事,本侯也思考過,並尋出了解決之道。”

陳逸生道:“敢聞其詳。”

賈環道:“除了最嚴格的規章製度外,大秦銀行的股東,需要為銀行的運行,提供最強力的保護。

除卻天家為大股東外,銀行股東還有宗室王公,有武勳親貴,有內閣閣臣,還有些民間隆望之族……

有這些勢力的保護,能夠逼迫銀行的人,幾乎不存在。

而銀行的管理權,卻又是獨立自主的。

銀行將會專門聘請一些有能為的掌櫃的,代為管理運作。

縱然股東,也不得無故乾涉。

本侯不敢說此法萬無一失,可保萬年。

連江山社稷,都未必能傳承萬載,更何況一個銀行?

但本侯可保證,百年之內,銀行絕不會出現陳老員外擔憂之事。

待百年後,銀行也就不是哪個可以輕易覬覦的存在了。

陳老員外以為如何?”

陳逸生聞言,緩緩道:“縱然寧侯有萬全之策,老朽以為,何不再放開些。不以銀行銀鈔為單一的流通錢幣,準許其他錢莊的銀票和銅錢金銀共存。

如此,豈不才是萬無一失?”

此言一出,其他人紛紛附和道:“如此方為萬全之策,還望寧侯三思。”

賈環忽然一笑,他發現這些人能站在這裡,能維護家族百年不倒,還真是很有些道行。

說到最後,反而將了他一軍。

道理,似乎站在他們那邊……

賈環看著陳逸生道:“若本侯沒有猜錯,金陵城最大的隆裕錢莊,就是陳老員外家的產業吧?”

陳逸生仙風道骨般的氣度,微微一滯,點頭道:“寧侯所料不差,隆裕錢莊,正是陳家百餘年來的家業。”

賈環聞言,笑容漸漸變冷。

他本還奇怪,這些家族的動靜怎麼會這麼大。

豪門從來無親情。

那些被他圈起來的子弟,縱然出色非凡,卻也沒重要到讓他們家族花費這般大的力氣,擺明了上門給他敲詐一番。

哪家不是子孫滿堂?

對於這些百年華族而言,舍棄一個子孫,再培養一個就是。

現在,賈環才明白過來。

這些人的根本意圖,並不是想來和他討要各家子孫。

他們是來和他談判,不要行長安舊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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