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鉉雖然已經能聚力,但還隻是處於一種初級階段,他想再提高卻已經沒有了途徑,王伯當幫不了他,他隻能想辦法自己去尋找路子。
不過當務之急卻是他腰中錢囊在一天天癟下去,大丈夫可以一日無權,卻不能一日無錢,他必須得找件事情做。
他可以擺個小攤,做點小買賣,就像去世的奶奶一樣,擺了二十年的小攤將他拉扯大。
可張鉉實在不願意經商,士農工商,來隋朝不去當兵立功業,卻想著當地位最低下的商人,而且還是擺地攤那種。
奶奶在天之靈若知,非用鞋底抽他不可,沒出息的家夥。
去投奔李淵,抱李世民的大腿?
這倒是個不錯的決定,可據說跟隨李淵太原起兵的一班將官並沒有成為開國功臣,反倒成了開國先烈,最後混得好的,基本上都是李世民的對頭投降過去,比如尉遲恭、秦瓊之類。
其實張鉉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曆史上沒有他張鉉這一號人物,似乎李淵的手下也沒有叫做張鉉的謀臣或者大將。
要麼是名不見經傳的小將領,要麼是一個富家一方的豪霸,其實成為富豪也不錯,良田萬頃,妻妾成群,那也曾經是他做過的夢。
張鉉這些天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自己應該現實一點,他現在還隻是社會最底層的芸芸眾生一員,他首先要做的,應該擺脫最底層,進入更高一級的社會階層。
更重要是,現在已經是大業十年,距離隋末大亂隻剩下三年,如果他想在亂世活下去,甚至活得更好,那麼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
時間又過去兩天,這天中午,張鉉和往常一樣從城外樹林練刀歸來,自從他培元成功後,他的活動範圍也不再局限於街坊,而是擴大到城外,每天到西城外的樹林內去練刀,訓練速度和反應。
今天是正月初三,城外的墟市開張,從城內出來買菜的平民絡繹不絕,官道兩邊擺滿了各種賣魚賣蝦的小攤,一群群女人簇擁在小攤前討價還價,城門四周熱鬨異常,道路也因積雪融化而被踩得稀爛,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唯恐在爛泥中摔倒。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張鉉也已漸漸習慣了隋朝的生活,剛入隋朝的新鮮感也慢慢消淡,他還記得第一次遊逛墟市時的興奮,現在想起來,當時自己問東問西,確實是有點可笑。
他用兩文錢買了一根水淋淋的紅心蘿卜,一邊啃一邊悠然地向城門走去,走到城門邊時,他的腳步不由停了下來,打量貼張在石碑上的懸賞布告。
是捉拿楊玄感的懸賞布告,張鉉剛來洛陽時便看到了,懸賞五千兩黃金取楊玄感人頭,或者官升三級。
不過上次那張布告被雨淋濕損壞,今天又貼出一張新的布告,內容不變,雖是新瓶裝舊酒,但還是引來一群人圍在布告前高聲議論。
“這個楊玄感怎麼就抓不到呢?有兩個月了吧!”
“不止兩個月,三個半月了,我記得清楚,楊玄感兵敗那天我兒子正好出生,現在我兒子三個半月了。
“聽說楊素有巨大的藏寶庫,楊玄感就是因為沒有找到藏寶庫才兵敗,不知藏寶庫在哪裡,咱們也找找去!”
“屁的藏寶庫,真有藏寶庫還輪得到你,皇帝早就挖走了。”
“真是奇怪,楊玄感到底躲哪裡去了?”
張鉉卻不覺得奇怪,楊玄感的命運掌握在宇文述手中,宇文述要用他來撈取最大的利益,怎麼可能輕而易舉乾掉楊玄感,不過三個半月過去了,宇文述竟然還不動手,足以說明他的貪婪無度。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隻聽遠處官道上有大隊騎兵向城門奔來。
“各位鄉親請讓一讓,皇孫回京了,大家幫幫忙!”
前麵開道的士兵還比較客氣,眾人紛紛閃向官道兩邊,張鉉見守城士兵已不再放行人進城,他便向道邊後退幾步,擠在人群之中。
張鉉心中卻有點好奇,士兵說的皇孫是哪位,他問旁邊一名老者,“請問老丈,皇孫是誰?”
老者仿佛看稀罕動物一般上下打量他,“小夥子,你不是大隋人吧!居然不知道皇孫?我告訴你,是原太子的三個兒子,燕王倓、越王侗、代王侑,將來我們大隋皇帝就在他們中產生,記住了嗎?代王現在還在長安,應該是燕王和越王踏青歸來。”
“哦!多謝老丈。”
片刻,大隊騎兵簇擁著兩名少年公子騎馬飛奔而來,他們不過十幾歲年紀,身著紫袍,腰束玉帶,頭上戴著金冠,唇紅齒白,長得格外俊美,卻不知道哪個是楊倓,哪個是楊侗?
兩名少年在城門前勒住了韁繩,其中一人用馬鞭指著石碑上的懸賞布告笑道:“大哥,不如我們去抓楊玄感吧!皇祖父不是說他準躲在弘農郡嗎?”
另一名少年恨恨道:“三個半月過去了,宇文述居然還抓不住楊玄感,他真的儘心了嗎?還是另有所圖?”
“皇兄,這裡人多,彆亂說話。”
少年默然,片刻他又長歎一聲,“哎!我真想親自去捉拿他,為皇祖父排憂解難,可惜我楊倓晚生了幾年。”
他搖搖頭,揮鞭輕抽戰馬,向城門洞內奔去。
“大哥,等等我!”
另一名少年急忙追了上去,大隊騎兵迅速衝過吊橋,護衛著兩個皇孫進了洛陽城。
這種權貴進城之事常常發生,大家早已司空見慣,騎兵隊消失,官道上又恢複了之前熱鬨,吆喝聲和叫賣聲再次此起彼伏。
張鉉卻站在路邊沒有動,他注視著石碑上的布告,目光中若有所思,他已經發現了一個提高自己社會地位的途徑。
.......
洛陽的布局呈方格棋盤型,高牆將城區分割成無數的街坊,同時,一條洛水將洛陽一份為二,洛陽以北有五十五坊,洛陽以南有五十七坊,基本上以北賤南貴來區分富人區和窮人區。
雖然每座街坊裡都有賣日常用品和柴米油鹽的小店,但非日常的特殊物品隻能去專門的市場才能買到。
洛陽有三座大市場,俗稱南市、北市和西市,其中南市又叫豐都市,是大隋天下最大的市場。
市場周長八裡,市場門十二座,市內細分為一百二十行,共有三千餘加店鋪,奇珍異寶堆積如山,來自天下各地的商人聚集於此。
市場內隨處可見牽著一隊隊駱駝,滿載著各種貨物的粟特商人,也能看見皮膚黝黑,身材矮小的倭國商人,還有帶著高帽,麵無表情的新羅、百濟商人。
今天是大年初三,張鉉以為豐都市裡會冷冷清清,店鋪關門閉戶,但出乎他的意料,市場內依舊熱鬨異常,人頭湧動,店鋪前的叫賣聲、吆喝聲此起彼伏。
張鉉在一個月前曾來過豐都市遊玩,那時他沒有買刀的念頭,隻是到處遊逛一圈,不過因為本身是練武者的緣故,他還是記住了兵器行所在的位子。
大隋王朝和曆朝曆代一樣,對民間兵器都有嚴格的限製,弩、長兵器和軍用橫刀不準出售,隻準賣刀劍和普通弓箭。
但也和曆朝曆代一樣,這種規定隻是表麵上起作用,尤其對於烽煙四起的隋朝已經毫無意義。
或許是因為亂世漸至的緣故,兵器店的生意格外火爆,幾家比較大的店內擠滿了顧客。
張鉉依舊穿著那身淡青色的細布長衫,肩頭搭一隻褡褳,裡麵是他所有財富,十貫錢。
這也是隋朝不方便之處,若買貴重之物,要麼用牛車拉一車錢來市場,要麼就用黃金,黃金雖然不是法定貨幣,但一般店鋪都會收,畢竟亂世的黃金隻會越來越值錢。
沒有牛車也沒有黃金,那就隻能像張鉉這樣,扛著幾十斤重的五銖錢來買東西。
他來到最東麵的一家兵器鋪前,屋簷上掛著一塊大牌匾,龍飛鳳舞地寫著‘武德’二字。
就是這家店,張鉉聽王伯當說起過,豐都市的武德兵器鋪劉掌櫃是個消息極為靈通之人,不光私賣違禁兵器,還可以打聽到一些重要的消息。
走進店鋪,隻見牆上掛滿了各種刀劍弓矢,在中間一張托架內堆滿了上百把廉價刀劍,任人挑選,旁邊站著一名夥計,手執一根銅棍,冷冷地注視著每個人的動作。
而賣牆上刀劍的另一名夥計則態度熱情得多,顯然牆上掛的刀劍利潤更大。
店掌櫃則將雙手籠著袖子裡,笑嗬嗬望著客人,他是個四十餘歲的中年人,姓劉,長得圓圓胖胖,常說的一句口頭語是,‘知道武字怎麼寫嗎?止戈也!’仿佛在救贖他賣殺人利器的罪孽。
一群士子正圍在托架前挑選長劍,俗話說‘文劍武刀’,男子佩劍是大隋王朝的傳統,尤其是讀書人,人人都會佩一把長劍,或華麗或簡樸,從一把長劍上就可以看出佩劍者的家境。
而對於真正的武者,卻很少買華而不實的長劍,大都買可以劈刺的刀,尤其軍隊的橫刀最受人歡迎。
張鉉直接來到掌管麵前,拱手笑道:“請問可是劉掌櫃?”
“在下正是!”
掌櫃滿臉堆笑道:“公子是來買刀吧?”
他眼睛很毒,一眼便看出張鉉不是佩劍的讀書人,張鉉笑了笑道:“那邊幾把刀好像太輕了,我想買把重一點的刀。”
“重一點的有,跟我來!”
掌櫃把張鉉帶到另一邊的櫃台邊,取出幾把刀,笑道:“刀不像劍重量不一,它有固定製式,一般是三斤、五斤、八斤和十斤四種,如果有特殊要求,那隻能去鐵匠鋪專門定做了。”
掌櫃拿出的都是八斤刀和十斤刀,張鉉分彆抽出幾把刀看了看,雖然十斤刀的重量比較趁手,不過這幾把刀明顯品質不高,刀背上甚至還能看到氣泡,和王伯當送給他那把刀差得太遠。
他將自己腰間的刀解下,笑問道:“有沒有這樣的?”
掌櫃瞥了一眼張鉉手中的刀,頓時心領神會,原來是要買上等軍刀,他便點了點頭,“請跟我來!”
他們走進裡屋,裡屋一樣堆滿了各種刀劍,掌櫃從箱子取出五六把橫刀,低聲道:“公子的刀是軍用橫刀,不準公開賣,我這裡有六把上等重刀,公子可以挑一把。”
張鉉隨手拾起一把橫刀,輕輕從鞘中拔出,隻覺冷氣森森,鋒利異常,果然和前麵的刀大不一樣。
他又挑出一把與眾不同的橫刀,重約十斤,非常趁手,式樣古樸流暢,張鉉抽出刀,一股寒氣撲麵,他輕輕撫摸著冰冷的刀刃,感受那吹毛可斷的鋒利,他隨手揮舞幾下,房間裡頓時閃過一片刀影寒光,果然是一把好刀,令他愛不釋手。
掌櫃一豎大拇指,眯起眼笑道:“公子好眼光啊!這是開皇十五年軍器監製作的三千把千牛刀之一,用镔鐵打造,宮廷侍衛專用,市場上買不到的,我也隻有這一把。”
張鉉淡淡道:“意思就是說,這把刀很貴嘍?”
“看公子這話說的。”
掌櫃打了個哈哈,“一分價錢一分貨,這把刀我隻賣給識貨人,本來賣八十貫,但公子若誠意要買,五十貫錢。”
張鉉放下刀笑道:“其實我來是想打聽一件事?”
掌櫃聽他不是來買刀,臉上不由露出失望之色,不高興問道:“你想打聽什麼?”
張鉉向他低語幾句,掌櫃警惕瞥了他一眼,沉思片刻道:“既然公子找到我,應該也知道我這裡有點規矩。”
張鉉取出五貫錢放在桌上,掌櫃搖了搖頭,張鉉又把最後的五貫錢也放在桌上,“我隻有這麼多了?”
掌櫃壓低聲音斷斷續續道:“.....在安業坊有一家武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