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守遼東城的隋軍原是河間郡府兵,兵力達三千三百餘人,他們從去年的第二次高句麗戰爭之前開始便駐紮在這裡,由於遼東城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戰略地位極其重要,隋帝楊廣對這座城池也異常看重,嚴令隋軍死守遼東城。
此時,在高大險要的遼東城城頭之上,鷹揚郎將丘明達站在城垛前注視著南方,他剛剛得到武勇郎將張鉉的求援,請求他支援攻打藏匿在神鹿鎮附近的高句麗哨兵。
但丘明達還是拒絕了張鉉的求援要求,其實丘明達不是不知道附近藏匿著高句麗軍隊,他早就發現了這支高句麗軍隊的存在,隻是這支高句麗軍的目標並不是遼東城,他們的活動對遼東城毫無影響,丘明達便睜隻眼閉隻眼。
但現在另一支隋軍也發現了這支高句麗軍的存在,而決定要殲滅這支軍隊,丘明達很擔心消息傳到懷遠鎮,自己會不會有知情不報之罪,他不由低低歎了口氣。
“將軍是在為剛才之事而煩惱嗎?”副將楊魏遠走到他身邊笑問道。
丘明達點了點頭,語氣裡十分不滿道:“這個張鉉自己隻有一千人,卻要去挑戰三千人的精銳敵軍,我就怕他慘敗後把責任推到我身上,說我見死不救才導致他的慘敗,很難給上麵解釋啊!”
“卑職也考慮過,如果我們一點動靜都沒有,確實難以向上麵交代,卑職的意思是,不如讓那個刺頭去救他們,既可丟掉包袱。又可以向上交代,豈不是一舉兩得,將軍以為呢?”
副將楊魏遠的一席話頓時提醒了丘明達,自己怎麼把那個人忘記了?
在遼東城內,除了丘明達率領的軍府外。還有一支特殊的軍隊,人數隻有五十餘人,由一名校尉統帥。
這名校尉叫做沈光,原本是江南吳郡一個十分出名遊俠,第一次高句麗戰爭時,沈光率領五十多名江南遊俠赴遼東參戰。
當時數萬隋軍圍攻遼東城不下。正是沈光發揮了他高超的輕身之術,帶領一群遊俠率先攻上了遼東城,被隋帝楊廣親封為郎將,朝散大夫。
但在隨後進攻平壤的戰爭中,沈光因渡江失誤。造成了南路隋軍失敗,又被宇文述降職為校尉,也在這次渡江戰役中,沈光身負重傷,沒有跟隨隋軍撤退,而是留在了遼東城養傷。
隨後的兩年內,隋軍又幾次重整,沈光和他的同伴也漸漸被兵部遺忘了。而遼東城也任命了新的主將,沈光便寄居在城內。
由於他性格耿直,說話坦率。得罪了丘明達,被丘明達視為異己刺頭,總想找個理由把他趕走,今天,丘明達終於找到了理由。
“將軍要我現在就去神鹿鎮?”
沈光很驚訝,他看了看窗戶外麵的夜色。兩更還沒有到,他怎麼去支援另一支隋軍?
丘明達不慌不忙道:“高句麗軍隊的藏身之地應該是在回鹿穀。目標很明確,他們今晚就要進攻那裡。我擔心他們有失,所以希望沈校尉能夠去助他們一臂之力。”
“丘將軍是要趁機趕我走吧!”沈光冷冷說道。
“這話怎麼說,我什麼時候要趕走你,因為我沒有命令不能出擊,所以才讓你去援助他們,你如果不去就算了,就當我什麼都沒說。”
沈光低頭想了想,他本來就想趁第三次攻打高句麗的機會離開遼東城,既然丘明達要趕自己走,也罷,走就走吧!”
“多謝丘將軍這兩年的照顧,我們後會有期!”
他拱拱手,轉身便大步而去,丘明達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不由得意地笑了起來,總算把這根刺頭甩掉了,他當即下令道:“開城門,放沈校尉和他手下離去!”
........
時間已經過了三更,陳旭率領五十名手下沿著山脊在森林內疾速奔跑,他們任務很重,必須在天亮之前進入山穀內,並點燃敵軍的帳篷。
這對於沒任何偷襲經驗的陳旭而言,無疑是一個天大的難題,但陳旭又是一個極為要強之人,他既然答應了主將,他就一定要辦到。
陳旭咬緊牙關,率領手下在森林中無聲無息地奔跑,他們人數不多,加上森林內都是參天大樹,他們並沒有驚動大樹上宿鳥。
又奔跑了約半個時辰,一名士兵指著前麵喊道:“校尉,到了!”
眾人紛紛停住腳步,他們終於抵達山穀背麵,但眼前的一幕讓所有人都傻眼了,山穀背麵竟然是百丈高的懸崖峭壁,且不說他們根本沒有這麼長的繩索,就算有繩子,他們也難以攀爬下去。
陳旭這才明白,為什麼一路上沒有遇到敵軍探哨,因為這裡根本不需要放哨,連猿猴都難以爬下去,更何況是人。
“校尉,怎麼辦?”士兵們都向陳旭望來。
陳旭又急又恨,他剛剛被提升為校尉,便遇到了天大的難題,他一下子抱頭蹲在地上,任務完不成了,他怎麼向將軍交代?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森林內傳來一陣笑聲,“你們根本不熟悉地形,也竟然想從後麵偷襲?”
眾人大吃一驚,紛紛拔出戰刀,陳旭也跳了起來,瞪著通紅的眼睛喝問道:“是什麼人?”
隻見從森林內走出數十人,人數和他們差不多,皆穿著隋軍盔甲,為首是一名二十五六歲的年輕男子,身材中等,容貌十分清秀。
陳旭拔出刀喝道:“站住!”
為首男子舉手笑道:“我們不是高句麗人,在下沈光,是遼東城隋軍校尉,奉主將之令前來支援你們,這是我的魚牌!”
沈光將自己的魚牌扔給了陳旭。陳旭接過看了看,他還是不敢相信,隋軍在高句麗死了多少軍隊,損失無數的物資,對方很容易裝扮成隋軍。
沈光看出了對方的懷疑。不由歎了口氣道:“我若是高句麗人,早就伏擊你們了,還用得著說這麼多廢話嗎?”
這話說得有道理,陳旭終於相信了,他抱拳道:“在下陳旭,隸屬於前軍十六營。請問沈校尉,你剛才所言是什麼意思,難道熟悉了地形就能下去嗎?”
沈光微微笑道:“我遼東城呆了近三年,這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無不爛熟於胸。從山穀背後確實可以下去,但不是在這裡,再向前走兩裡有一條岩石裂縫,可以把它看作一個山洞,請跟我來吧!”
沈光率領他的手下向西而去,眾人都向陳旭望去,陳旭猶豫了一下,現在不是信不信的問題。現在已經四更了,再不下穀時間就來不及了,就算前麵是火海。他也得跳了,陳旭一咬牙令道:“跟上去!”
五十名手下在陳旭的率領下,跟著前方的沈光向西奔去。
........
果然正如沈光所言,前麵兩裡處確實出現了一條山體裂縫,被茂盛的灌木叢遮蔽,沈光和手下拉開了灌木。一條黑黝黝的岩縫一直通往穀地。
沈光回頭沉聲對陳旭道:“我有話要先說,我是來幫助你們殲滅這支敵軍。首先我們要成為一體,希望你們能聽從我的命令。我要你們停就停,要你們走就走,必須絕對服從我的指揮,否則今晚不但完不成任務,性命也會丟在這裡!”
“沈校尉知道我的任務?”
“我當然不知,但我猜得到,你們是要從後麵進攻高句麗人,引發混亂,然後主力再從山穀口攻進來,我沒有說錯吧!”
陳旭點點頭,他抱拳施禮道:“隻要能完成任務,我和我手下都會絕對聽從沈校尉的命令!”
“好!我們下去。”
沈光背著大卷繩索,沿著裂縫迅速向下攀去,岩縫內石塊突兀,扶持和立腳的地方很多,要比懸崖峭壁容易攀爬得多,隋軍士兵一個接著一個向山穀下攀去。
........
高句麗軍隊藏身的山穀叫做回鹿穀,縱深約十餘裡,寬兩到三裡,山穀口卻很小,隻有二十餘丈,是一處極佳的藏軍之地。
山穀內森林茂盛,在森林中間有一片方圓數裡的開闊地,此時在開闊地內駐紮了上百頂大帳,兩千多名高句麗士兵藏身在這裡。
這支高句麗的主將叫做淵武寧,出身高句麗第一權貴家庭,父親淵太祚是高句麗的莫離支,相當於攝政王,全權掌管高句麗軍政。
淵武寧在家中排行第三,武藝高強,使一杆五十斤重的大刀,他兩個月前奉命率軍潛入遼水附近,收集情報,同時騷擾隋軍的後勤運輸。
兩個月來,淵武寧和他軍隊戰果累累,不僅收集到了大量隋軍情報,同時焚毀了無數隋軍糧車,死在他們手中的運糧民眾至少已有上千人之多。
時間已經到了五更時分,一頂大帳內的燈亮了,淵武寧正坐在桌案前寫一份剛剛得到的情報,隋帝已任命來護兒為前軍大將軍,準備率領數萬人進攻平壤。
這是一個極為重要的情報,目前隋軍在遼東一帶集結了數十萬大軍,軍隊雜亂無序,給人感覺要進攻高句麗至少還要數月時間,但現在看來,遼東的混亂隻是假象,是為了掩護來護兒軍隊的偷襲進攻。
淵武寧心中著實不安,他派人送回去了大量情報,都是隋軍混亂不整,士氣低迷,戰鬥力低下,如果這一切都是假象,那麼他就是高句麗的罪人了。
所以淵武寧一夜未睡著,天不亮就爬起來抄寫情報,這時,外麵忽然傳來急促的奔跑聲,隻聽有人隱隱喊道:“有重要情報速替我通報將軍。”
淵武寧放下筆,快步走出大帳,喝問:“什麼事情?”
一名探哨百夫長上前稟報:“報告將軍,我們一支哨兵在白狼河一帶失手,被隋軍抓住了。”
“什麼?”
淵武寧吃了一驚,這是他的探哨第一次被敵軍抓住,如果是這樣,這就意味著他們的藏身之地已經不安全了。
他當即下令道:“加派哨兵在山穀外巡邏,發現任何異常立刻向我稟報!”
“遵令!”
百夫長飛奔而去,淵武寧又轉身回到大帳,在桌上攤開一幅地圖,開始尋找新的藏身之地,一時間,他竟顧不上向平壤發送最新情報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