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東南角的城牆一段段坍塌,城池再也無法防守下去,兩萬五千名竇建德的軍隊被迫棄城撤離。
與其說是撤離,不如說是奔逃,兩萬五千在曠野裡拚命奔逃,他們的目標六十裡外的東阿縣,他們還沒有和隋軍決一死戰的心理準備,想著後麵隋軍在追趕,想著張鉉軍隊的強大,每個賊軍士兵內心都要隨著城牆一起崩塌了。
在賊軍隊伍一裡後,兩萬隋軍緊追不舍,旌旗遮天蔽日,戰鼓聲如催命般的轟隆隆敲響,更加令奔逃的賊兵膽顫心驚。
大約奔出二十裡,很多士兵都感到大地在顫抖,竇建德也意識到不妙,扭頭向東南方向望去。
隻見東南方向黃塵滾滾,一條長長的黑線向這邊奔來,越來越近。
“是騎兵!”士兵們嚇得聲音都變了。
竇建德嚇得臉色驀地變得蒼白,他喃喃自語,‘完了,真的完了!’
四千隋軍騎兵在裴行儼的率領下鋪天蓋地殺來,離正在奔逃的賊軍越來越近,後麵的兩萬隋軍也緊追不舍。
賊軍士兵驟然變得恐慌起來,他們爭先恐後,不顧一切地奔逃,向麥田裡,向遠處樹林內,向北方的黃河方向狂奔,隊伍完全已經亂了,像失去目標的蜂群,四散潰敗。
親兵們對竇建德大喊:“竇公,快逃命吧!來不及了。”
竇建德長歎一聲,早知道他就該投降了,他一邊埋怨自己,一邊縱馬向西狂奔,數十名親兵騎馬跟隨他逃命。
不多時,隋軍騎兵追上了潰逃的賊軍。如狂風暴雨一般衝進了賊軍隊伍中,戰刀淩厲劈砍,人頭翻滾,血沫噴射,賊軍士兵逃命無門,紛紛跪地哭喊哀求。
但狂飆的騎兵們並沒有理睬祈求饒命的賊軍士兵。他們繼續向西追趕,將求降的士兵留給了後麵的隋軍主力步兵。
不多時,張鉉率領兩萬步兵追上了逃亡的賊軍,看著滿地支離破碎的屍體和跪地乞降的士兵,張鉉隨即令道:“接受投降!”
士兵們衝了上去,收繳投降賊軍士兵的兵器,這時,裴行儼奔上來抱拳道:“啟稟主帥,竇建德已向西逃竄。估計是逃去範縣,卑職願領一隊騎兵將他抓來。”
張鉉略略沉吟一下,笑道:“做人要存一點素心,做事須留三分餘地,讓他走吧!”
裴行儼一怔,急道:“大帥,這是抓住竇建德大好機會,放了他可就放虎歸山了。”
“我知道。留他在河北還有作用,不要再追了。”
裴行儼無奈。他不敢違背軍令,隻得令道:“速去告訴王將軍,追到大隊賊軍即可,敵人主將逃走也不要追了。”
裴行儼還是不放心,在馬上向張鉉拱手行一禮,調轉馬頭便向西疾奔而去。
這場追擊戰。隋軍殺敵近五千人,俘獲一萬八千餘人,逃走者不足千人,一隊隊垂頭喪氣地賊軍士兵被隋軍押解著向盧縣方向走去,十幾裡長的戰場上。隋軍在收拾兵器物資和屍體。
竇建德也是逃脫者之一,一口氣逃到東阿縣他不敢停留,又繼續向西奔逃,直到逃出百裡外,確定再無隋軍追趕,他才停了下來,後麵跟隨的親兵隻剩下二十餘人。
這時,一名熟悉濟北郡情況的親兵道:“竇公,要渡黃河可以去範縣,那邊有一個黃河渡口,應該能找到船隻過河。”
此時竇建德心中惶惶然,他已被張鉉殺得膽寒,隻恨不得插翅飛過黃河去,聽說範縣可以渡河,他毫不猶豫道:“既然如此,我們立刻去範縣!”
一行人縱馬向西北方向的範縣疾奔而去。
範縣位於東郡和濟北郡的交接處,距離盧縣約三百裡,這裡是著名的黃河渡口,屬於瓦崗軍的勢力範圍。
此時瓦崗軍內部剛剛分裂,還無暇顧及範縣渡口,範縣渡口頗為熱鬨,並沒有受到盧縣戰事的波及,由於黃河東線發生戰事,大量渡河的客商都轉到範縣一帶,使這裡渡船的生意頗為興隆。
竇建德率領二十幾名騎兵衝到碼頭,嚇得客商們紛紛躲閃,士兵們扣住了兩條渡船,竇建德上前看了看船隻。
船隻都是五百石平地大船,比他運兵渡河的船隻大得多,兩艘渡船足以將二十餘人馬運過河去。
“船夫,把我們運過黃河,會給你們重賞!”
幾名船夫被嚇得戰戰兢兢,哪裡敢說一個不字。
竇建德一揮手,“上船!”
士兵們紛紛牽馬上船,竇建德也上了船,船隻一蕩,晃晃悠悠地離開了岸邊,向黃河中心駛去。
這時,一名隋軍騎兵疾奔而至,竇建德和他的親兵草木皆兵,嚇得臉色都變了,紛紛張弓搭箭,待看清隻有一人,大家都鬆了口氣。
騎兵奔至岸邊大喊道:“我家主帥有話給竇公,看在竇公一向善待百姓的份上,這次放竇公一馬,如果河北之軍敢殘害黎民,欺壓良善,我家主帥絕不會輕饒!”
騎兵喊完,調轉馬頭便向南奔去,漸漸不見了身影。
竇建德望著漸漸遠去的隋軍騎兵,心中無限感概,他想起了被自己丟在濟北郡的兩萬將士,心中異常難過,說到底,他還是因為情報不足,如果知道張鉉有這麼強大的水軍,他又何苦渡河南下,這不是自取滅亡嗎?
張鉉還有騎兵,他居然一點都不知道,高士達把這個關鍵的情報向自己隱瞞了。
想到這,竇建德不由長長歎了口氣。
涿郡薊縣,盧慶元將張鉉的親筆信交給了幽州都督郭絢,郭絢打量一下盧慶元,心中略略有些不悅,張鉉最終還是娶了盧家之女,這就意味著張鉉和羅藝之間有了一種姻親關係。
儘管這種姻親關係還不足以影響到大局,但如果盧家從中協調,羅藝和張鉉之間會不會就有了某種默契?
郭絢心中生起一絲懷疑,為什麼張鉉建議自己攻打高士達和竇建德?
他沉思片刻,對盧慶元道:“這件事事關重大,我需要慎重考慮一下,賢侄可以先回府休息,一有決定我就會立刻通知賢侄。”
“那晚輩告辭了!”盧慶元行一禮退了下去。
郭絢負手走到地圖前,望著牆上一張巨大的河北地圖,其實他很清楚目前張鉉所麵臨的巨大壓力,高士達和竇建德雙雙陳重兵於黃河北岸,兵力人數有二十萬之多,準備南下青州,而張鉉兵力不過三萬人,兵力相差懸殊,就算張鉉善戰也擋不住二十萬大軍的衝擊,隻靠黃河天險來攔阻二十萬大軍南下,這個壓力確實太大。
正因為明白張鉉所麵臨的壓力,郭絢對張鉉的求援也並不感到奇怪,隻是郭絢比較擔心羅藝。
目前羅藝駐兵北平郡,幽州四萬大軍,羅藝掌軍一萬五千人,郭絢控製兩萬五千人,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他就怕自己率軍南下後,羅藝在背後給自己做小動作,自己恐怕會損失慘重。
這時,堂下有士兵稟報:“姚先生來了。”
姚先生全名叫姚鎧,是郭絢的幕僚,郭絢連忙道:“請他進來!”
片刻,姚鎧快步走進了大堂,他年約四十餘歲,身材瘦高,容貌清朗,頗有才敢,而且思路清晰,往往能看透問題表象,深得郭絢信賴。
姚鎧上前躬身施禮道:“參見都督!”
“先生不必客氣,先生來得正好,我有件事拿不定主意。”
姚鎧微微一笑,“都督請說!”
郭絢便將張鉉請他出兵之事說了一遍,姚鎧聽完便笑問道:“都督覺得哪裡不妥呢?”
郭絢猶豫一下道:“我其實是擔心羅藝那邊,他和張鉉都是盧家之婿,會不會他們二人”
“如果都督擔心這個,我倒覺得沒有必要了,張鉉此人雖然野心勃勃,但我覺得他還不至於和羅藝勾結,我相信他未必希望羅藝成為幽州之主。”
“為什麼?”
“正如都督所言,他們都是盧家之婿,都督覺得聖上會容許盧家的兩個女婿控製河北嗎?我相信張鉉也很清楚這一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