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以為死要麵子的程將軍會勃然大怒,不料程咬金卻撓了撓頭,一擺手笑道:“故事講完了,大家該吃去吃,該喝去喝,老子也想休息會兒了。”
眾士兵散去,隻剩下剛才發笑的士兵,程咬金滿臉苦笑道:“我說老李,給我留點麵子好不好?”
這名士兵約二十五六歲,長得身材高大,相貌堂堂,他名叫李舟,真實身份是青州軍一名斥候校尉,他率三十名兄弟混入程咬金的殘部,一起逃回了瓦崗軍。
李舟笑道:“誰讓你的故事太離譜了,開天紫陽斧也就罷了,什麼叫你介紹大帥去拜紫陽真人為師,你臉上貼的已經不是黃金了,簡直是金剛石,我能不笑嗎?”
“哎呀!開個玩笑而已,這幫小兵不會當真的。”
“那也難說,你看他們崇拜你的眼神,我估計下一步你就該設局開賭了。”
程咬金的伎倆被揭穿,他滿臉尷尬,撓撓頭道:“我想起來了,你應該在瓦崗山才對,什麼時候跑來了?”
李舟見左右無人便低聲道:“大帥派人來送信,說上次交代過你的第二件事情,讓你儘快行動。”
程咬金當然知道第二件事是指什麼,張鉉特地交代過他的三件事,三件事完成後升為他為雄武郎將,賞金千兩,程咬金眼皮翻了翻,事情不好辦啊!
次日下午,程咬金率糧車隊回到了瓦崗山。
目前鎮守瓦崗山的大將是楊公卿,他原本是張金稱的部將,張金稱敗亡前夕,他逃到瓦崗,投奔了從前認識的郝孝德,隨著郝孝德在瓦崗軍中的日益提高,楊公卿也漸漸得到翟讓的重用,任命他為瓦崗留守,率軍一萬駐守瓦崗寨。
“程將軍,一路辛苦了。”楊公卿老遠便迎了出來,滿臉堆笑。
“哪裡辛苦,一路遊山玩水,吃吃喝喝,經過縣城還能逛逛青樓,倒是老楊獨守荒山,真是可憐,要不要今晚擺上一局?”程咬金笑眯了眼睛。
楊公卿也是賭性極重之人,程咬金的提議說到他心坎上去了,他搓著手滿臉興奮,“就怕耽誤了運糧。”
“耽誤什麼,天王老子也需要睡覺是不是?咱們又不是驢子,隻準乾活不準休息,翟大王也不會這般無情。”
“老弟說得對!”
程咬金拍拍胸脯,“今晚我做東,把弟兄們都叫上,喝酒賭錢,快活一晚上!”
周圍軍官都轟然叫好,幾名將領還琢磨著找幾個粉頭來唱唱小曲,那就更妙了。
當天晚上,數十名留守瓦崗的將領在聚義堂開了賭場,反正翟讓也不在,無人管束,眾人弄來數十壇酒,一邊喝酒一邊賭錢,聚義堂上叫喊聲震天。
程咬金也一反‘三絕將軍’的雅號,賭品出奇地好,賭輸給錢,毫不含糊,喝酒也居然不醉,令眾人稱奇。
“你們繼續,老子去拋根線!”
程咬金醉醺醺地向堂外走去,一時沒有走穩,打了個趔趄,一名士兵連忙上前扶他,被他一把推開,“老子走得好好的,不要你扶!”
眾人大笑,程咬金跌跌撞撞向後堂小門外走去,出了小門,程咬金的醉態立刻消失無蹤,這時,一名黑影出現在他身邊,正是李舟。
程咬金取出一把倉庫鑰匙遞給他,低聲道:“這是糧庫側門鑰匙,一人進去,外麵再鎖上,裡麵的人可以從氣窗逃走。”
李舟接過鑰匙便快步而去,程咬金在牆根角撒了泡尿,這才又醉醺醺地返回大堂。
“老子手氣好像變好了,讓我來再玩幾把!”程咬金叫叫嚷嚷擠進了賭桌內
瓦崗軍最大一座糧庫位於北山山腰處,裡麵有存糧近二十萬石,還有草料幾萬捆,倉庫其實是由十座巨大的青磚大屋連成一體,內部有大門相通,四周修建有圍牆,四個角落各有一座哨塔,倉庫隻有一扇大門,但在西北角又有一扇小門,平時有上千名士兵看守,到了夜間,守衛隻有百餘人,主要在哨塔和大門,還有一隊士兵沿著圍牆巡邏。
軍官們都跑去聚義堂喝酒賭博,當值士兵們沒有人管束,也紛紛躲在房間內賭錢,除了四座哨塔外,糧倉四周已經看不見巡哨士兵。
這時,一名黑影悄悄摸上了西北角的哨塔,哨塔的士兵一聲悶叫,被人一刀刺死,片刻,新的一名士兵開始在哨塔上來回巡視,在他腳邊是剛才被乾掉的士兵。
二十一名黑影先後從西北角的樹林中疾速奔出,敏捷地翻過圍牆,他們打開了西北角上的糧倉小門,閃身進去,外麵留一人把門又鎖上,人躲進了黑暗之中。
倉庫的糧食和草料堆積如山,一直堆到屋頂,他們確實可以從氣窗逃走。
“先搬草料,每座倉庫至少要百捆草料,搬完草料後回來集中,然後等我的命令!”
李舟分工很明確,一共十座糧庫,每兩人負責一座糧庫,他們先將一捆捆草料搬到糧庫內,將草料抖開,草料就成了最好的引火之物,一直忙了近半個時辰,上千捆草料被搬到各個倉庫內,攀上氣窗的繩索也準備妥當,一切都已就緒了。
李舟點點頭,“回去點火,點完火後從氣窗離開,大家在出發之地彙合,自己當心!”
二十名士兵又奔向各個倉庫,他們將自己攜帶的火油灑在糧食和草料上,舉火把點燃了草料堆,大火開始迅猛燃燒起來,在煙火嫋繞中,他們紛紛爬上糧堆,從氣窗翻了出去,外麵的兩名士兵也得到消息,翻牆而逃,從外麵看不出倉庫內的情況,但倉庫內卻烈火衝天,十座倉庫都被熊熊大火吞沒。
大火終於驚動了守糧倉的士兵,他們驚得大喊大叫,有人向主峰飛奔而去,烈火迅猛,已將屋頂燒穿,整個北山山腰變成一片火海。
聚義堂內叫喊聲一片,幾張桌子前賭得正火爆,楊公卿手氣極好,已經贏了五百貫錢,程咬金則輸得麵如土色,開始耍賴不乾。
就在這時,一名士兵氣喘籲籲衝了進來,大喊道:“不好了,糧庫失火!”
聚義堂頓時安靜下來,將領忽然爭先恐後向外麵奔去,桌子被撞翻一片,在堂外台階上可以清晰看見北山山腰,隻見火光衝天,糧倉和周圍的樹林都被大火吞沒了,不知是糧倉點燃了樹林,還是樹林點燃了糧倉。
楊公卿急得直跺腳,“傳令快去救火!”
程咬金眨巴眨巴小眼睛,他忽然勃然大怒,上前一把揪住楊公卿的脖領大吼:“糧倉失火,老子明天拿什麼上路!”
楊公卿心亂如麻,他哪裡想得到程咬金在賊喊捉賊,他恨得咬牙道:“先去救火,其他事情明天再說!”
這時,糧倉守將王義發現自己身上的倉庫小門鑰匙沒有了,嚇得他一陣膽寒,想乘人不備偷偷溜走,卻被程咬金一把揪住,程咬金一口酒氣噴在他臉上,“你這個混蛋壞了瓦崗軍大事,翟大王非剝了你皮不可,你想逃走嗎?”
“卑職不敢!”
“快去救火,你膽敢逃走,看老子怎麼宰了你。”
糧倉守將嚇得慌慌張張向山腰跑去,跑出兩百多步,他忽然狠狠給了自己一耳光,糧倉失火可是滔天大罪,楊公卿肯定會拿自己當替罪羊,程咬金說得對,自己現在不逃走,明天必死無疑。
他跑回自己房中,收拾了東西便連夜逃下山去,不知所蹤了
天漸漸亮了,燒了一夜的大火也終於熄滅,整個北山山腰被燒得慘不忍睹,大片森林被燒毀,十座聯排糧倉都坍塌了,裡麵的糧食被燒成炭粒,二十萬石糧食全部燒毀,百餘名士兵也死在這場大火之中。
數千名士兵呆若木雞地站在遠處,昨晚參加賭錢喝酒的將領個個心事重重,一旦上麵追查下去,恐怕他們誰也逃脫不了責任。
這時,程咬金嘶啞著聲音問楊公卿道:“老將,你說這該怎麼辦?”
楊公卿心中比誰都擔憂,他是瓦崗留守主將,翟讓發怒,他第一個要擔責任,楊公卿把程咬金拉到一邊,低聲道:“王義跑掉了,我在他房間了發現了一麵隋軍軍牌。”
楊公卿取出一麵隋軍校尉的軍牌,遞給程咬金,“這就是在他房間裡找到的東西。”
程咬金接過軍牌看了看,頓時大怒道:“原來這混蛋是奸細!”
“哎!翟大將軍居然沒看出此人。”
兩人對望一眼,都心知肚明了,糧倉守將王義是翟弘的人,現在王義逃掉了,那麼所有責任都可推在他頭上。
程咬金低頭沉思片刻道:“昨晚我睡得很香,什麼都不知道,老楊,你好像在山下巡哨,山上發生之事你也不太清楚。”
“我確實不太清楚,我再去問問彆人。”
楊公卿急忙向眾將走去,他得先和眾人說好,昨晚沒有什麼賭錢喝酒之事,大家都儘職儘責,隻是王義暗中勾結隋軍,縱火燒了糧倉。
程咬金望著他走遠,心中一陣得意,已經完成了張鉉交代的一個重要任務,至少武勇郎將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