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留縣,劉蘭成盯梢北地貨倉的第五天,一直沉寂倉庫終於有了動靜。
這天上午,十幾名武士護衛著一輛馬車緩緩停在大門前,車門開了,高慧從馬車內出來,快步向倉庫內走去。
坐在對麵酒肆二樓的劉蘭成連忙低聲問淩敬,“先生,這女子是何人?”
“她就是高慧,渤海會的頭目。”淩敬望著高慧背影道。
“既然是渤海會的頭目,我們索性直接抓了她,會不會更方便?”另一名斥候副手曹安信問道。
淩敬想了想,還是搖頭道:“我們的計劃已經製定,並沒有漏洞,還是不要輕易改變。”
等了五天,對方終於有了動靜,淩敬也有點興奮起來,他對劉蘭成低聲道:“去找到王順,我們隨時需要情報。”
“卑職明白,這就去安排!”
劉蘭成給自己的副手使了個眼色,曹安信連忙起身,跟著他匆匆去了,淩敬喝了口酒,其實他也想抓高慧,不過劉黑闥顯然比高慧更重要,他便壓下了這個念頭
貨行內堂上,幾名手下向高慧躬身行禮,高慧坐在榻上,喝了口茶問道:“最近這裡有沒有什麼異常情況?”
“回稟夫人,陳留這邊很平靜,沒有任何異常。”
“但洛陽那邊卻有了異常,兩個管事都想溜走,一個被處死,一個暫時不知下落,這兩個管事都知道陳留縣這邊的情況,我很擔心官府會端了這個貨行。”
“啟稟夫人,如果官府那邊若有不妙的消息,王主簿一定會事先通知我們,但現在王主簿沒有消息,那就說明隋軍沒有盯住我們陳留縣。”
“但我擔心夜長夢多,那批貨要立刻運走。”
為首主事道:“卑職是想運走,但隋軍一直在嚴查生鐵,路上不安全,我們在等機會,不過這兩天聽說鬆懈了。”
高慧冷冷道:“我就是為了這件事而趕來,現在鬆懈是因為太後壽辰,天下各郡慶賀十天,所以這十天關卡不查,我做了試驗,生鐵可以通過關卡了,所以那批貨必須立刻啟程,馬上就走,走東郡北上過黃河,要快!必須在十天內趕到上穀郡。”
眾人紛紛行動起來,將一包包貨物裝上了騾子,他們以運茶葉為掩護,利用兩百多匹騾子運送茶葉、牛皮和五百件明光鎧北上。
就在倉庫內忙成一團之時,王順卻從側麵悄悄溜了出去,劉蘭成的軟硬兼施在他身上起了很好的作用,王順現在成了隋軍在倉庫裡的內應,替隋軍盯著那五百件盔甲。
王順快步來到隔了一條街的巷子口,一輛馬車正停在這裡,他坐上了馬車,馬車緩緩起步,王順對馬車裡的劉蘭成道:“那批貨物一個時辰後上路,和茶葉以及牛皮一起上路,是走東郡過黃河。”
“消息準確嗎?”
“絕對準確!”
劉蘭成取出一錠重約三十兩的黃金遞給他,“你的兒子回頭會放掉,這幾天辛苦你了,以後有人會繼續和你聯係。”
王順接過黃金,一言不發地下了馬車,快步走了回去,劉蘭成隨即令道:“去客棧!”
一個時辰後,一支由兩百頭騾子組成的商隊離開了北地貨行,浩浩蕩蕩出了北城門而去,他們的貨物是茶葉和熟牛皮,隋軍律令嚴禁屠牛,但牛也有生老病死,病牛和死牛一般是由官府宰殺,商人可以從官府購得牛皮,隻要有官府證明,那麼販運熟牛皮也並不違法。
就在商隊剛走,劉蘭成隨即率領三十名隋軍遠遠跟隨,淩敬則直接返回了中都。
當天晚上,張鉉接到了房玄齡的密報,在房玄齡的建議下,張鉉派出了一百名稽查校尉,趕赴河北中部的各郡哨卡,臨時擔任各個哨卡的頭領,他們的任務是保證渤海會的貨物順利北上,防止出任何意外。
這是一次大規模的秘密行動,也是北隋情報署成立以來最大的一次行動。
牛皮商隊的路線並不難確定,他們從東郡渡過黃河後進入汲郡,隨即轉道武陽郡、武安郡、襄國郡、趙郡、博陵郡,最後進入上穀郡,商隊在進入博陵郡後,開始離開官道走荒野小路。
一路尾隨商隊的劉蘭成發現對方開始走山道,這樣他們很容易被發現,劉蘭成決定做一次冒險嘗試,他令副手曹安信率領隊伍在視距外遠遠尾隨,他自己則扮作一個山農挑著兩擔山貨近距離跟隨。
走了約五六裡山路,劉蘭成被兩名商隊護衛攔住了,將他帶到商隊前,此時商隊正在山道的一處開闊地休息,四周是白雪皚皚,厚厚的大雪將整個山區覆蓋成一片白色。
為首的商隊主事姓蔣,是高慧手下一名得力乾將,他打量一下劉蘭成,問道:“筐子裡是什麼?”
劉蘭成憨厚地笑道:“回稟老爺,都是冬筍,還有兩隻山雞,準備去縣城賣掉。”
“你不是本地人?”蔣管事又看了他一眼。
“小人是齊郡人,大業八年流落到這裡,便在這裡當了上門女婿。”
“哦——”
蔣管事倒沒有多問,大家都知道,大業八年朝廷發動遼東戰役,青州一帶征夫數十萬,無數人流離失所,幽州一帶出現青州人很正常。
蔣管事看中了他的健壯,挑著百斤重的擔子居然能走山道,便笑道:“你的貨物我都買了,另外,我雇你半個月,你開個價吧!”
劉蘭成低頭想了想道:“如果老爺能給我每天一百文錢,我就願意。”
蔣管事嗬嗬一笑,“那我們就一言為定!”
劉蘭成沒有讓蔣管事失望,他非常能乾,一個人照顧三十匹騾子,而且搬貨卸貨任勞任怨,人也憨厚老實,主動照顧騾馬,又砍樹枝給眾人燒火取暖,令蔣管事非常滿意,兩天後,他的工錢就漲到了三百文錢一天,劉蘭成乾活更加賣力了。
但蔣管事做夢也想不到,劉蘭成砍樹枝時留下的特殊印記指點著後麵的手下,使手下能夠遠距離跟隨而不會被發現。
五天後,商隊用二十貫錢賄賂了關卡軍官,順利通過了博陵郡的最後一個關卡,這也是商隊的必殺技。
他們一路上用重金賄賂通過了各個關卡,他們貨物始終沒有遭到任何搜查,這讓行商多年的蔣管事也感到驚奇,他們運輸五百副盔甲居然能穿過整個河北,除了證明他們運氣好外,蔣管事也暗暗歎息隋軍底層的腐敗。
但如果說這是隋軍的一次大規模配合行動,蔣管事打死也不會相信,畢竟攔截住盔甲才是大功一件,誰會把盔甲放走呢?
這天傍晚,商隊在遂城縣安頓休息,劉蘭成和商隊呆了六天,彼此都很熟悉了,商隊對他的戒心也完全消除,大家都很喜歡這個憨厚勤快的小夥子,蔣管事甚至動了念頭,招募他為自己的手下。
劉蘭成正在後院牲畜棚內忙碌,擔水、鍘草,一個人照顧兩百多頭騾子,蔣管事看了片刻,走上前笑道:“劉哥兒辛苦了。”
“沒事,在家裡已經習慣了。”
“哦!劉哥兒是家裡的頂梁柱啊!”
“沒辦法,家中有妻兒,有嶽父嶽母,嶽父原本是個獵人,去年摔斷了腿,從此癱掉了,家裡就隻剩我一個勞動力,他們待我不薄,不光收留我,兒子也跟我姓,我無法報答他們的恩情。”
“劉哥兒是個厚道人,以後劉哥兒就跟我乾吧!我一個月給你二十貫錢,足夠你養活家小了,怎麼樣?”
劉蘭成故作沉吟片刻道:“這個我得回去和娘子商量一下。”
劉蘭成又撓撓頭,“要不我明天先回去,管事看行不行?”
劉蘭成已經成為商隊中最重要的夥計,離開他商隊很不方便,劉蘭成心裡也明白,所以他便故意試探一下。
蔣管事哪裡肯放他走,便笑著搖了搖頭,“劉哥兒不用著急,我們就在郎山交貨,再走三天就到了,然後我們一起回去。”
劉蘭成心中猛地一跳,他終於知道劉黑闥軍隊的藏身之處了,原來就在郎山。
當天晚上,劉蘭成和往常一樣睡在牲口棚內,這時牆外傳來了三聲犬吠,劉蘭成用木炭在一塊木板上寫了‘郎山’兩個字,走到牆邊小解,迅速將木板扔出了牆外,等在牆外的曹安信接到這個極為重要的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