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了,露出一張滿臉大胡子的黑臉,相貌十分粗獷,可配上一雙綠豆小眼睛就顯得有幾分狡詐了,此人正是北隋軍大將程咬金。
程咬金一直跟隨斥候主將沈光,不過說著北隋軍的規模不斷擴大,斥候軍也和騎兵一樣,進行分散改革,兩萬斥候軍分散到各衛,沈光出任第十二衛主將,率兩萬軍駐紮江南,程咬金也離開了斥候軍,被調到來護兒的水軍,出任水軍斥候統領,累功升職為虎賁郎將。
來護兒對他頗為不錯,不像沈光那樣嫌厭他,程咬金在水軍也過得十分舒心,和上上下下的關係都相處得十分融洽,這次他親自率斥候來巴陵郡,便是要完成來護兒交給他的重大任務。
程咬金見王掌櫃真拿來一壺酒,眼睛頓時笑眯成一條縫,連忙接過酒,“還是老王體諒我,再沒有酒喝,我都要憋死了。”
王掌櫃全名叫做王笑,長得老相,實際上才三十餘歲,他的真實身份是水軍斥候校尉,是程咬金的下屬,奉命在巴陵郡開酒肆已快一年。
王笑心中著實有點鄙視自己這位上司,彆的將領都是嚴格律己,軍法嚴明,而這個上司卻吃喝嫖賭,百無禁忌,哪裡是像來執行任務,分明是享受生活。
不過王笑也承認,程咬金雖然行為不端,但他運氣著實不錯,唐軍來客棧檢查過兩次,一次遇到程咬金在房間裡狎妓,一次是喝得爛醉如泥,唐軍便沒有將他放在心裡,問了幾句便走了,或許唐軍士兵也想不到隋軍將領會是這種行為不檢點之人。
至於執行任務,王笑也沒有什麼好指責,程咬金已陸續將百餘名斥候精兵安插進了城內,沒有被唐軍發現。
程咬金一口氣喝了半壺酒,這才笑眯眯問道:“是有什麼消息給我吧!”
王笑將草袋子遞給他,“將軍,情報就在這裡麵。”
程咬金接過草袋,伸手在袋中掏了片刻,摸出一隻滾圓的雞蛋,他敲開雞蛋,裡麵是一張紙條,程咬金打開紙條,原本漫不經心的臉上漸漸變得嚴肅起來。
“將軍,出什麼事了嗎?”王笑低聲問道。
程咬金點點頭,“是來老將軍的命令,今晚三更時分行動!”
“今晚就行動!”
王笑倒吸口冷氣,“可我們還沒有準備好。”
“這話我可不敢對老將軍說,估計老將軍已經在江北了,今晚無論如何得想個辦法。”
程咬金低頭想了片刻道:“實在不行就用我上次說的那個辦法。”
王笑暗暗咧嘴,程咬金上次說的那個損招他實在不想用,但人家是上司,說的話就是命令,他隻能照上司的話去執行
巴陵郡的對麵是沔陽郡,沔陽郡南部是一望無際的水鄉澤國,水澤密布,大大小小的河流有數百條,將陸地切割得支離破碎,零星散亂地分布在一片片湖泊水澤之中,這一帶人口稀少,隻分布著極少量的漁莊,村莊中人靠捕魚為業。
在沔陽郡南部有一麵大湖,叫做夏湖,也就是後世的洪湖,夏湖和長江連為一片,距離長江不到三裡的夏湖中停泊著一支由上百艘戰船組成的船隊,幾乎都是兩千石以上的戰船,戰船內運載著兩萬水軍,由水師主將來護兒親自統帥。
這支船隊是前天晚上在夜幕的掩護下駛入夏湖之中隱藏起來,沔陽郡內已經沒有唐軍駐紮,距離他們最近的監利縣也在兩百裡外,這一帶荒無人煙,不會被人發現,儘管如此,來護兒還是十分謹慎,不敢將戰船停泊在長江之上,唯恐被巴陵縣的唐軍發現,一旦被唐軍發現而導致攻城失敗,極可能會影響到齊王殿下的全盤戰略部署。
為首大船船倉內,來護兒站在地圖前仔細斟酌最後的行動方案,旁邊司馬趙儼低聲道:“我們駐船之地距離巴陵縣約三十裡,考慮到水流和風向的影響,抵達巴陵郡應該一個時辰就足夠了,那麼兩更時分出發正好。”
來護兒搖了搖頭,“帳可不能這樣算,我們的船隻至少要在巴陵縣城二十裡外靠岸,不能接近巴陵縣,軍隊上岸後繞道陸路去南城門,時間隻能提早而不能延遲。”
說到這,來護兒指著地圖道:“我現在隻關心三件事,第一,船隊在哪裡靠岸下船?第二,巴陵縣城外哪裡有藏身之處,可以讓兩萬軍隊隱藏;第三巴陵城四周有沒有唐軍斥候巡哨?”
這時,參軍杜文遜笑道:“老將軍,我們可以在魚頭磯靠岸,一更時分停船下人,那裡距離巴陵縣約三十裡,人煙稀少,然後順著桔子河南岸走,那邊隱秘性很好,我們可以在南城三裡外的樹林藏身,然後派千餘人去接應程將軍,一旦城門得手,主力便大舉攻上,這樣被探哨發現可能性就小得多,大家覺得如何?”
眾人紛紛點頭,讚同杜文遜的方案,虎賁郎將韓添丁出列道:“就讓卑職率軍去接應程將軍吧!”
來護兒沉思片刻,確認這個方案沒有漏洞後,便欣然道:“就按照這個方案執行!”
夜幕悄然降臨,大街小巷又再次恢複了安靜,除了偶然奔過了幾次野狗,再也看不見任何人的身影,甚至連醉鬼也不敢隨意躺在街上,會被士兵直接扔進長江中。
城南客棧早已關了門,大門上寫著‘停業關門’的字樣,不再接收任何住店客人。
不過在客棧,一百多名隋軍斥候已經準備就緒,他們是以各種身份混入城中,大多在碼頭上從事搬運工,當中午時分,城中的伽楞塔上掛出一幅紅色布巾後,這些隋軍斥候便從城內的四麵八方彙集到城南客棧,準備行動了,一百一十二人,一個士兵都不缺。
士兵們都換上了唐軍士兵的盔甲,拿著盾牌和戰刀平靜地盤腿坐在地上,等待著出發的命令。
此時已到了兩更時分,裝扮成夥計模樣的程咬金有點不耐煩了,對王笑道:“他們到底來不來?”
“他們說兩更時分換崗,換了崗就來,應該要來了,將軍再等等。”
王笑回頭看了一眼酒壇,有點擔心地問道:“將軍,他們會不會喝出味道來?”
程咬金笑道:“這是瓦崗寨最有名的醇酒散,加進去隻會感覺酒味更醇,若被嘗出味道,瓦崗寨的買賣就彆做了。”
他話音剛落,外麵便傳來一陣奔跑的腳步聲,緊接著傳來敲門聲,有人低聲問道:“王掌櫃在不在?”
“在!在!”
王笑連忙上前開了門,一閃身進來兩個黑影,都是當值的唐軍士兵,為首一人道:“校尉讓我來拿酒,這是酒錢!”
他將幾貫錢放在桌上,王笑連忙給程咬金使個眼色,程咬金將幾大壇酒搬了過來,為首士兵上前拍拍酒壇子,笑道:“真是糧食酒嗎?”
“用高粱釀的酒,就剩下這三壇了,都是十幾年的老酒,先警告你們,這酒後勁很大,悠著點喝,彆喝醉了!”
“放心吧!我們都是能喝酒之人。”
兩名士兵上前要搬酒,王笑連忙道:“這酒重,讓我的夥計替你們挑過去吧!”
士兵們也並不真把宵禁命令放在心上,這裡距離城門隻有三十步,應該問題不大,有人願意挑酒,他們當然不反對,兩人便笑道:“那就辛苦了!”
程咬金蹲下挑起酒擔,左手又夾了一壇,兩名士兵都豎起拇指讚道:“好大的力氣!”
兩名士兵在前麵領路,程咬金挑著酒擔,夾著酒壇跟他們去了。
王笑望著程咬金遠去的背影,心中又是鄙視又是佩服,鄙視是主將自己走掉了,卻讓士兵們去衝鋒陷陣,沒聽說過這樣帶兵的將領,而他又佩服程咬金的膽量,獨自一人深入虎穴,他一個人能將守城的士兵都喝翻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