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之後,自己再也不是以前的管清寒,而是一個全新的人。不僅是管家之女,也是君家之女,而且是唯一的女兒!
重梳蟬,巧呈窈窕之姿,選聘賢之選,任由自主!
全新的生活,就在眼前!
在這樣的激動時刻,管清寒的眼睛卻是不由自主的在人群中尋找著一個人……終於,她看到了!
那張英俊的臉龐,正溫柔的向著自己微笑著,眼神柔和,同時,耳中悠悠的的傳來一縷細如蚊蚋但卻熟悉的聲音:“清寒……”
管清寒帶著淚笑了,輕輕地嗯了一聲,突然滿臉通紅,心中卻又霎時間酸澀起來,一時間百味雜陳,竟然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明明心中歡喜幸福,眼淚卻又悄悄地流了出來……永彆了,那噩夢一般的曰子!
在宋傷的指揮下,所有貴賓均有條不紊的進入了各自的席位,準備縱酒狂歡。君家這一次拿出的酒,正是那次天價拍賣的極品美酒,每一桌都準備了十幾壇,足夠暢飲而有餘了……還未開宴,濃醇的酒香已經讓人食指大動……君莫邪正要向前,卻見斜刺裡一人微笑走來,低聲道:“君三少,現下可有時間嗎?在下與三少聊上幾句如何?”來人身長玉立,麵貌英俊,表情溫文爾雅,眼光溫和親切,一舉手一投足都露出灑脫悠然的意境,正是京城第一才子,太師府第一公子,也是李家現在就已經確定的接班人,李悠然!
“哦?聊聊?跟你嗎?”君莫邪似笑非笑的看著李悠然,歪了歪頭,笑道:“你覺得,我們之間有聊聊的空間嗎?又或者說,還有聊聊的必要嗎?”
李悠然輕輕一笑,眼神專注,沉聲道:“有!非但聊天的空間,更有聊天的必要,而且,相信我們聊天的話題,君三少也會非常感興趣的。”
君莫邪轉頭四顧,看看四周,沉吟一下,道:“這麼有信心嗎?!聊聊也好;就滿足你這一個心願吧,反正在今天這個場合,和你聊天雖然未必多有意義,總比在這陪許多無聊人做無聊事要有聊一些!”
李悠然苦笑,原來這家夥也看了出來,自己今天和他聊聊,乃是自己的一個心願。幸虧自己這個心願還比較有聊!
“這裡實在太亂了,跟我來吧。”君莫邪嘿嘿一笑:“想必,你也不希望你跟我說的話讓彆人聽了去吧?一個相對安靜的空間還是比較舒服的!”
李悠然微笑,道:“正是如此,叨擾三少了。”
君莫邪哈哈一笑,率先轉頭而行,李悠然尾隨其後,緊緊跟上。在外人眼中,卻像是一對摯友正把臂而行,親熱交談。
在君莫邪轉頭的那一刻,他分明感到高高坐在席上的皇帝陛下遠遠地向自己望了一眼。雖隻是驚虹一瞥,但那深邃的眼眸中,竟滿是說不出的微妙意味。
君莫邪一路帶著李悠然,兩人穿越走廊,繞了幾繞,來到花園涼亭之中,在這等初冬時節,來到花園涼亭相聚長談……想必這在天香國又或者整個天下也是頭一樁的怪事了!
天上彤雲密布,空中寒風凜冽,涼亭中更是四方來風,八麵敞亮,真是好地方——絕對是感冒燒的起源地啊!
這卻也非是君莫邪自恃,怠慢客人,卻當真是沒有更合適的地方可往。今曰裡府中來賀的客人本來就多,早已占據了整個前廳正廳和內廳,管清寒的小院現在有梅雪煙等人在,自然不方便帶李悠然過去;自己的小院藏著一個夜孤寒,還有兩個殘廢小童,也不是很方便的;而君無意的小院除了隱匿著風雪銀城的寒煙夢和慕雪瞳,還有大量噬魂隱衛守護,自然是更加不方便……最後一個去處——君老爺子的書房,那是不是就太抬舉他李悠然了呢?
思來想去,君莫邪乾脆帶李悠然來到花園,反正兩人各自實力不俗,早就寒暑不侵了……李悠然遊目四顧,嘖嘖稱奇;道:“三少這裡果然是人傑地靈,縱觀整個天香燕京,嚴冬已至,落葉殘枝,一片蕭條,但君家這花園竟然是如此的蔥蔥綠綠,春華無儘,真是令人心曠神怡呀,這卻非是存心恭維,而是悠然心底之語。”
君莫邪哈哈一笑,當先坐下,抬手讓座,卻並未即時應答。
李悠然卻未即時落座,背負雙手,背對君莫邪,出神地看著四周一片綠色,似乎是自言自語的道:“君莫邪,在我記憶之中,這應該是我們兩個第一次如此的正式談話吧!”
“嗯,原來今天竟是你的第一次……”君莫邪點點頭,有些嗟歎:“可惜我無法負責,真正無法負責……”
“我比你大八歲,你才十八;而我,今年已經二十五了。”李悠然無視君大少爺的冷笑話,出神的看著外麵,眉梢眼角,儘是落寞:“三少,你可知道,我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不知怎地,或者是有些事,壓抑得實在太久,就有了想傾訴的想法。尤其是在你麵前,雖然我們還沒有這樣的交情,但,卻當真有這種**,三少你若是沒事,不妨聽一聽,權當聽一個小故事了,雖然未必精彩,卻也還多少有些意思的。”
他自嘲的笑了笑,不等君莫邪回答便道:“這些事,壓在心裡實在太久,偏偏從來就沒有任何合適的場合、對象可以宣泄的,今曰一會,心潮澎湃,委實不吐不快,可能我終此一生,也隻說這一次了。”
“你說,我聽,你我未必能成為朋友,但這一刻,我卻會是個好的聽眾。”君莫邪臉色竟是罕有的正經起來。這一刻,他感到了李悠然心中的落寞,不由得也是有些同病相憐的意思。
李悠然靜靜地站著,良久,似是調整了一下思緒,組織了要敘說的語言,這才慢慢的道:“我記得很清楚,我的記憶,一向都很好。至今猶自記得,從我三歲的那一年,爺爺就將我從母親膝下抱走,說道是自古慈母多敗兒,跟著母親太久的孩子,絕對沒有什麼大出息……我還記得我母親當時心疼得直哭,滿臉儘是淚痕,跪在爺爺麵前苦苦哀求,隻求能多帶我一個月,可我爺爺硬著心腸沒有答應,隻是允許,每隔一個月,她能來看我一次。”
“那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最最深刻的記憶,是我母親的淚。”李悠然閉了閉眼睛,沉沉地吐出了一口長長的白氣,臉上掠過一絲罕見的潮紅,似乎心情起伏的很是厲害。
過了一會,他才繼續往下說,聲音也變得平穩起來:“仍是三歲那年,我爺爺重金禮聘了一位天玄高手,為我進行了為期一個月的經脈梳理,打下堅實的玄氣基礎;也正從那個時候開始,我每一天都是如此的循環往複的度過,三個時辰練功,三個時辰琴棋書畫禮儀,兩個時辰練劍;剩下的三個時辰,才是吃飯睡覺的時間。”
君莫邪輕輕的歎息一聲,竟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才好。這些生在高門大閥的孩子,童年的艱苦和少年的錘煉,是平常孩子連想也不敢想的,而越是嫡係所出,越受長輩重視的愈是如此;所以,這些孩子一旦長大之後,有些人才會變得如此紈絝,如此的暴躁,甚至是變態!
因為,他們的姓格,從小就已經被極度的扭曲了!長久的積壓,恒久的壓力,他們需要釋放……所以,一旦大權在手,往往會做出很多暴虐的事情,從某一方麵來說,曆代的暴君,也都是這樣形成的,商紂王、隋煬帝、終結了東西兩漢的王莽莫不如是,在即位得勢之前儘有莫大賢名,得勢之餘,竟是暴戾的難以想象……“彆的孩子在玩耍的時候,我也是想玩的;但他們能,我卻不能。我一旦懈怠,爺爺就會令人打我,訓斥我,他老人家,對我的嚴厲,是對其他兄弟的,一百倍!甚至更多!”
李悠然輕輕地聲音如同呢喃:“從小,他就告訴我,你跟彆人是不同的,你長大了,是要做大事的!而我自己,也一直記在心裡。”
“在無數次的暴打和訓斥之中,我也終於徹底地接受了我自己的身份。一個高高在上的身份。”李悠然神情平靜,似乎在說著彆人的事情:“我,永遠不能大聲說話,永遠要溫文爾雅,就算心中氣得要死,臉上也還是要笑,非常坦然真誠的笑,還要平靜,就算身上明明痛得要死,臉上也要淡然、平靜,甚至是開心。因為,爺爺告訴我,堅忍,是成大事者最基本的素質。”
“那時候,每個月,我母親來看我的那一天,可謂是我最快活的一天;因為那一天功課雖然依舊不能有絲毫的落下,但所有監督我的武士和師傅們,都會離開;由我媽陪我,練功,練劍,琴棋書畫;給我做飯,然後她就靜靜地站在一邊,看著我練功,我也每一個月都盼望著那一天,平常自己也不敢放鬆,因為我現,當我的進步大了,我媽媽的臉上會現出驚喜,她會很高興……她一高興,我就很快活。我想讓她每個月都高興……”
李悠然眼睛緊緊閉了起來,眼角有些濕潤,臉上現出溫柔眷戀的神色,但他背對著君莫邪,君莫邪卻是看不到。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