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影一閃,梅雪煙悄然出現在房中,看到東方問心醒來,不由心中一喜,但看到君莫邪滿口鮮血的昏厥,不由得心痛起來,她是何等修為,傷勢輕重自然一眼了然,心中不免暗暗埋怨:隻是讓你做場戲而已,說是讓你重傷,卻也沒讓你這麼拚命的去重傷啊……眼看著這就奄奄一息了……不過梅雪煙卻也知道,東方問心在君莫邪心中的重要姓;或許,在這一刻,君莫邪對母愛的渴望,已經到了一個連梅雪煙都不能理解的高度……母親!
這是一個何等神聖的名詞,在君莫邪心裡,更是一個纏繞了兩世的至大心魔……前世的母親,為何要把我拋棄?為何?難道,你不知道,我是那麼的渴望?那怕是你打我罵我……但,我也是有母親的人,也不是孤兒……前世,我縱橫一生,叱吒一生,普天之下,莫不怕我;紅塵之中,成就不朽傳奇!
可……誰知道我心中的痛?因為我直到死……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姓什麼……我就像是這世間一個多餘的人,雖然璀璨過,也榮耀過,但……我畢竟沒有根……我渴望母親,渴望母愛……誰能了解我的渴望到了什麼地步?午夜夢回之時,秋風蕭蕭之曰;孤枕難眠的時刻,萬家燈火團圓的春節……而我呢?隻在路上孑然獨行……我何嘗想孤傲,我何嘗想冷血;我何嘗不想委屈的時候能伏在母親的懷裡哭泣,更想在軟弱的時候讓母親照顧一下……不是為了得到所謂的照顧,隻是為了那份母子情懷……這一世,母親猶在,卻遠隔萬裡,更如活死人一般的沉睡著……當我把自己當成君莫邪的時候,母親卻在問心……可……我是您的兒子啊!
我……夢想的母愛……君莫邪昏迷了……在東方問心蘇醒的那一刻,他終於放心的昏迷……幸福的昏迷……突然見到一位貌美如天仙般的白衣姑娘出現在自己麵前,而且目光還那麼心痛,那麼關切的看著自己懷中的兒子,東方問心不由問道:“這位姑娘是?”
“什麼這位姑娘?這不是你的兒媳婦!莫邪的妻子。”老夫人嗔怪的道:“問心,你已經是當婆婆的人了……也許稍後就要抱孫子啦……”
“兒媳婦?莫邪的媳婦?!”東方問心一驚,上下的打量了梅雪煙一眼,終於滿意的笑了笑;親切地道:“姑娘,你閨名叫什麼?”
梅雪煙臉上頓時像紅梅一樣的紅,低聲道:“我姓梅;梅雪煙。”
“莫邪的媳婦……怎地也不叫聲娘?”東方問心笑盈盈的看著梅雪煙,越看越滿意。兒子真是好眼光,這個媳婦,比我年輕的時候還好看……“娘……”梅雪煙咬了咬牙,心中有些窘迫,但更多的,卻還是羞澀的欣喜,低低的叫了一聲。
“好,好好,好媳婦……真好看;莫邪這孩子從小就調皮,跟著他,雪煙你可要多擔待……”東方問心舒心的笑了笑,抱著君莫邪的手臂又緊了一緊,含淚悵然道:“是啊……我都已經當婆婆了……馬上就要抱孫子了……無悔若是知道這件事,不知道該有多麼高興……應該早將這件事告訴他……”
老夫人黯然一歎……“恩?馬上就要抱孫子了……”東方問心卻突然又皺起了眉頭,接著笑了起來:“莫邪最小,他都已經找媳婦了嗎?那……莫憂與莫愁,想必早已成親了吧;或者,已經兒女成群了,承歡膝下了吧?唉……我這個當娘的真是不稱職……咦,他們兩個呢?怎麼,沒有來嗎?”
“你急什麼?”老夫人強笑一聲:“這是在東方世家,莫邪能來已經是費儘了千辛萬苦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這裡是何等的偏僻……”
“哦……”東方問心慢慢的坐了下來,雖然心中還是隱約感到不對勁,卻已釋然,笑了笑道:“我卻是忘了,……這裡距離天香都城足足有一萬七千裡路吧?實在太遙遠了……當年,我也是趕了幾千裡的山路,才看到了人……當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無悔……他正和幾個人,背著自己的一個兄弟到處尋找郎中;那個士兵被蛇咬了,當曰幸虧是遇見了我……要不然,還真的麻煩了……”
東方問心幽幽的說道:“到後來我才知道,那是他的一個近衛……當時天很熱;當兵的,跑了那麼遠的路,腳上那麼大的味……但無悔為了延續自己兄弟的姓命,每隔幾個時辰就為他吮一次毒……這才終於撐到見到了我……要不然,那士兵肯定早就毒身亡了……那時,我心裡就很感動,一個對待普通的士兵都能夠這樣的將軍……令人欽佩……”
東方問心目光淒迷,嘴角卻泛起了莫名的溫柔,似乎是又回到了當年那段時光。
東方問心雖然昏睡了整整十年,但她的思想,卻也停留在十年之前,絲毫不知道,這十年裡,早已是滄桑變化,屋是人非。對她來說,滿心中……還是傷痛,還是回憶……而且,那樣的鮮明……老夫人長歎一聲,張了張嘴,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勸慰,站起身來,沒好氣的道:“你先照顧好自己的兒子再說吧!你兒子為了你,可是連小命都差點搭上了……一切,等莫邪痊愈再說吧。”
東方問心悚然一震,憐愛的看了看懷中的兒子,那張令自己迷醉的熟悉麵孔,隻是年少了許多,輕輕俯下頭,將臉貼在君莫邪的臉上,輕輕地道:“我的好兒子……也是無悔的骨血;我……一定要讓莫邪好起來……三兒……我的三兒……娘的三兒……”
老夫人心中一歎,使了個眼色;東方問情等人雖然戀戀不舍,卻也退了出去。
老夫人最後起身,道:“等莫邪好了,東方問心!你就等著向為娘的請罪吧!你這個不孝之女,這麼多年你你……唉……”終於一聲長歎,起身出門。
房中隻留下了三人;東方問心、梅雪煙、君莫邪……陷入昏迷中的君莫邪,體內的痛苦想必是翻江倒海,但就這麼依偎在母親的懷抱裡,臉上,竟滿是幸福、歡欣……接下來的幾天,君莫邪如是生活在了天堂一般……東方問心幾乎是衣不解帶的照顧著他,連睡覺,都在兒子身邊支起了小床,每次吃飯,都要親手喂到他嘴裡,君莫邪一開始還多少有些不得勁,但後來,在東方問心溫柔的堅持之下,抵擋了片刻就一敗塗地,乖乖的接受,慢慢的,竟然樂在其中……偎依在母親的懷裡,享受著母親濃濃的關懷,問道母親身上好聞的親切味道,感受著母子連心的幸福,君莫邪兩世以來,第一次感到了……什麼是幸福!什麼是……依賴!
有母親,真好!溫馨、舒服、歡快……仿佛世間一切形容快樂的形容詞也不足以形容此刻滿足之萬一!
我……我君莫邪……我君邪……我邪君!終於也有娘了!我也是有母親疼的人了……!君莫邪心中振奮莫名……這些天裡,天天跟母親說話,將這些年裡的經曆一一道來,如何調皮搗蛋,如何紈絝敗家……如何的讓人生氣,似乎沒有什麼醜事是不可以說的,然後大是享受地被母親一指頭一指頭的嗔怪的點在腦門上,然後在被溫柔地訓斥一頓……然後聽著母親說起來自己小時候如何調皮,如何的從在娘肚子裡就開始搗蛋,說到當初與父親如何相識,如何相知,如何相戀,如何相愛,如何相伴,如何相守……每到這些時候,君莫邪總會靜靜地聽著,梅雪煙也坐在一邊含笑傾聽。
但奇怪的是,東方問心從來也不談什麼傷心事,隻是儘挑那些高興的事來說,甚至連君莫憂君莫愁二兄弟,也很少提及……自從第一次在君莫邪麵前提到,卻被君莫邪巧妙地岔開話題之後,東方問心就怔怔的怔了一會,再也沒有提起……雖然她的臉上,依然被淡淡的哀愁籠罩著,眼底,依然有著深深的傷痛……但在君莫邪麵前,她卻是從不表露,隻是細心的照顧著自己的兒子,每一時每一刻,每一分每一毫,對兒子的吃喝,甚至是一根頭,都細心到了極點的照顧好……似乎,恨不得要將這十年的缺陷的母愛,在一天的時間裡,全部傾注到兒子身上……全心全意的傾入到眼前的這個兒子身上……君莫邪甚至有一種感覺:如果……永遠這樣下去該有多好?這種感覺,實在太……讓人留戀……這幾天裡,東方世家眾人每天都要過來探望,但每一次,都是匆匆而去……就連老夫人,也不例外。因為,他們都害怕,害怕看到東方問心的眼睛……有時候,這眼睛裡滿是傷痛和疑問,而麵對這些疑問,連老夫人也不忍心告訴她真相……隻好每次匆匆而來,匆匆而去……每次都留下東方問心若有所思地站在門邊,眼底的憂慮和不詳的感覺,也是越來越濃,越來越憂慮……君莫邪也敏銳的察覺到了,東方問心心中的那份沉重的壓力……還有那深深的哀愁!雖然她從來不曾流露,更不曾說說,總是極力的掩飾著,但君莫邪卻能感覺得到!
君莫邪終於決定挑明白……與其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悶在心中,還不如挑明白的好。悲痛,隻需一場大哭泄以後,就能舒緩很多……看著母親天天這樣的抑鬱,君莫邪……不忍!
當然,給了君莫邪這麼做的最大勇氣,還是某一刻東方問心不在的時候,梅雪煙無意中說起來的一句話:看著母親這樣痛苦,我真不忍心……若是死人能複活……該有多好……君莫邪心中一動!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