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外孫（二）

莊睿看到歐陽振武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昨天就進京了，卻是一直沒有去看望小舅，眼下還是小舅來接自己。

“我上班的地方離這裡不遠，接到小軍的電話，就順路過來了，走吧……”

歐陽振武看到王秘書上車之後，示意前麵的司機可以看車了，汽車緩緩的駛入到下班的車流之中。

“小睿，我聽小軍說你買了套房子，要找人裝修是吧？”

歐陽振武說話的時候也沒避著秘書和司機，莊睿剛才那聲小舅，早就表明了二人的關係。

“裝修倒是好辦，一般的裝修公司都能乾，隻是我買的這四合院，是清朝遺留下來的建築，有些地方我怕裝修公司給乾成四不像，所以想找個懂得古建築修複的人做監理，軍哥給您說這些乾嘛？”

莊睿之前就給歐陽軍說了，這事不用小舅幫忙，沒想到歐陽軍還是告訴了自己老子。

“怎麼著？不找小舅，是不是怕小舅濫用職權啊？”

歐陽振武看出莊睿的心思，笑嗬嗬的說道：“這事我私人給辦了，我有個老朋友在京大教書，就是教建築學的，並且也是古建築的修複的專家，咱們故宮博物院每年的修繕工作，都是由他來主持的。

不過周教授年齡大了，到時候隻能給你把把關，提點建議，具體施工他可能無法到場監理，嗯，回頭我再問下他，讓他給你找個學生去做工程監理吧。”

坐在小車前排的王秘書和司機聽到歐陽振武的話後，都是一愣，他們從來沒見過老板私下裡去求過人，為了這個外甥區區一套房子的事情，居然會開口求人。

歐陽振武的話也讓莊睿心中一暖，小舅連這些細微的東西都考慮到了，他能感受得到歐陽振武對自己的那種發自內心的愛護，自己要是不接受，就太矯情了，莊睿於是說道：“小舅，那就謝謝您了，到時候我會給他們一些補貼的……”

“好，明天我就給周教授打電話，小舅也隻能幫你這麼多，要錢可是沒有啊。”

歐陽振武和莊睿開起了玩笑，他對於外甥的情況要比歐陽軍了解的多，知道他的錢賺的光明正大，也不怕有什麼人說閒話，到了他這種級彆，已經不是一些風言風語可以撼動的了。

莊睿對北京不怎麼熟悉，感覺到車子在開出鬨市區之後，駛入到一條不是很寬敞的道路上，這條路車子很少，司機提高了車速，過了將近四十分鐘，車子來到一座六峰連綴、逶迤南北的山腳之下。

“你外婆喜歡玉泉山的清淨，所以他們每年大部分時間都是住在這裡的。”歐陽振武隨口給莊睿解釋了一下。

玉泉山位於頤和園西，五六裡處，由於它倚山麵水，而距北京城不遠，所以在曆朝曆代，都被統治者看中，曆代皇帝在這裡均是建有行宮，隻是多經戰亂，很多園林都被毀去了，在建國之後，才重新修繕用於居住。

從解放初期，玉泉山一直都是黨和國家領導人的重要居所，當年鄧公劉帥和葉帥都曾經在這裡長期生活過，很多老一輩革命家退下來之後，都喜歡在這裡靜養。

車子經過一條環山道之後，前麵出現了一個大門，在大門兩旁，筆直的站立著一個武警戰士，看到有車子過來，攔停之後先是檢查通行證，然後再對車內的每一個人都進行了身份證驗證和等級，這種檢查力度，要比歐陽軍那會所嚴格多了。

檢查完之後，一個武警走回崗亭，和裡麵通了電話，這才將車子放行。

駛過大門，在兩旁的路上都是鬱鬱蒼蒼的樹木，向前又開了一百多米後，一棟棟獨立的小樓呈現在莊睿麵前，這些小樓大多都是兩層，之間的距離隔開的很遠，歐陽振武的司機對這裡很熟悉，直接將車停在了一棟小樓的院子外麵。

“小王，你們出去先吃點東西，兩個小時之後來接我，小睿，下車吧……”

歐陽振武先是交代了王秘書一聲，然後從身旁拎了點東西，招呼莊睿推開車門走了下去，車子隨即調頭開了出去。

“小叔，您來啦，東西給我……”

兩人剛下車，院門口就走過來一個四十歲左右身穿軍裝的中年人，這人身材魁梧，長得一雙濃眉大眼，腰杆挺的筆直，不過最吸引莊睿眼球的是，這人的肩膀上，掛的竟然是少將軍銜。

要知道，共和國的軍銜晉升是有條例的，在每一級都必須乾滿年限，從上尉到少校是一個門檻，很多人升不上去就轉業到地方了，而從大校到將軍，這個門檻更大，許多部隊裡的軍官，都是卡在大校的職位上離休的。

隻有晉升為將官，才算是在部隊中有了一席之地，並且可以終生配有勤務兵。

在戰爭年代，三十多歲的少將有不少，但是在和平年代就比較困難了，很多人都是等到五十歲之後才得以晉升的，像莊睿眼前的這麼年輕的將軍，在共和國不說是絕無僅有，那也是鳳毛麟角，為數不多的。

“小磊，你怎麼會在這？我昨天打電話的時候大哥都沒說起你要來？”

歐陽振武看到這個將軍，臉上露出一絲驚奇的神色，顯然對他出現在這裡感到有些意外。

“小叔，我今天進京開個會，明天一早就要走，本來是沒有時間過來的，不過我爸說小姑家的弟弟要來，讓我說什麼都要見上一麵，小叔，這就是莊睿吧？”

歐陽磊一邊說話一邊將右手裡的東西交到左手上，對莊睿伸出了右手。

“小睿，我給你介紹下，這是歐陽磊，你大舅家的老大，年紀輕輕的就是將軍了，你外公最喜歡的人就是數他了……”

歐陽振武說話的時候，看向歐陽磊的眼光也是露出不加掩飾的欣賞之色，歐陽罡是開國將軍，是從戰場上拚殺出來的，歐陽家族的立根之本也是在軍隊裡。

隻是歐陽振武幾兄弟全部都沒有從軍，雖然在地方和中央都做到了一方大員，不過對於軍隊的掌控力，就比老爺子在位的時候弱了許多，直到歐陽磊從軍隊中脫穎而出之後，歐陽家在部隊裡，又重新有了話語權。

不過這樣也帶出一個問題，就是歐陽家族過於強勢了，要知道，軍政分離這是一個基礎，也是上位者平衡下麵的一個根本條件，有權有兵，曆來都是大忌，現在老爺子還在世，沒有人敢於說什麼。

不過要是等歐陽罡過世，恐怕歐陽家族的勢力，就會被大幅度的消減了，彆的不說，這玉泉山的房子肯定是沒資格留用了。

歐陽振武幾兄弟也認識到這個問題，所以對於子女一向管教的很嚴，另外也是趁著老爺子在世的時候，讓莊睿的大舅能進入中樞，這樣等歐陽磊成長起來之後，就可以舍棄掉一些資源，保證能在軍隊裡有自己的聲音，那樣歐陽家族依然可以長盛不衰的。

“我經常聽父親提起小姑，隻是……唉，不說了，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進來說話吧……”歐陽磊緊緊的握了一下莊睿的手，轉身推開院門走了進去。

“奶奶，您怎麼在這裡？”

走在歐陽磊身後的莊睿，剛進院子，就聽到了歐陽磊的喊聲，不過被他的身體擋住了視線，莊睿連忙往側右走了一步，才看到在院子中間，一個身穿白衣的護士推著的輪椅上，坐著一位白色蒼蒼的老人。

老太太的滿頭白發梳理的很整齊，坐在那裡腰杆挺的很直，臉色也很紅潤，隻是眼睛好像有點問題，聽到歐陽磊的話後，一雙手伸了出來，嘴裡還喊著：“婉兒，婉兒呢，這狠心的死妮子，這麼多年都不來看媽一眼，媽想看都看不到你了……”

“媽，小妹還沒來，她過幾天就來看您，不過你的外孫來了……”

歐陽振武向前走了幾步，抓住老太太的手，一邊在她耳邊說著話，一邊給莊睿示意，讓他走過來。

“磊哥，外婆她這是？”莊睿沒有立即上前，而是看向身邊的歐陽磊。

“奶奶從去年眼睛就看不清東西了，是白內障，雖然隻是小毛病，醫生也建議開刀，不過奶奶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不同意，說是……說是……”歐陽磊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話沒有說下去。

“我不願意看到那老頭子！婉兒的孩子呢？我的外孫呢？來，讓外婆摸摸……”

老太太除了眼睛不太好使，耳朵倒是很靈光，對歐陽磊的話聽得是一清二楚，大聲接了下去，鬆開被兒子握住的手，顫顫巍巍的要站起來。

莊睿連忙迎了過去，蹲在老人的輪椅前，喊了一聲：“外婆！”

不知道為什麼，莊睿在喊出這兩個字之後，鼻子一酸，眼淚忍不住順著臉頰流淌了下來。

“好孩子，不哭，不哭，都怪那死老頭子……”

老太太撫摸著莊睿的麵孔，那雙渾濁的眼睛裡，也是向外流出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