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 夢中日月長(2)(1 / 1)

錦衣夜行 月關 1679 字 1個月前

“捉住了凶手麼?捉住了凶手麼?”

知府蕭一諾興衝衝地闖進門來,艸著一口倍兒地道的鳳陽官話問道。

同知、判官諸位大人也隨之擁了進來,後邊跟著大隊人馬。他們聽人回報,趙推官在孫家捉住了刺殺楊旭的凶手,簡直都要樂瘋了,幾位大人也顧不得矜持了,一窩蜂地便奔孫府來了。

趙推官連忙迎上去,把這裡的情形匆匆說了一遍,知府大人臉色一變,急道:“這事,百姓們知道了麼?”

趙推官忙道:“沒有,幸好他臨死沒有高聲喊破自己的身份,四下的百姓不敢靠近,再說他們根本就不曾見過王府的腰牌,遠遠一看,見不到字,是猜不出來的。”

判官董浩天聽趙推官說了一遍,眼珠微微一轉,附耳對知府大人說了幾句,知府大人嚴峻的臉色一緩,指著黎大隱立而不倒的屍身朗聲道:“這刺客作惡多端,接連刺殺多人,如今事敗被擒,竟爾畏罪自殺,來人呐,把刺客屍體搭回府衙。庚員外,你是此間主人,隨本府回去,接受垂詢。”

庚薪臉色大變,卟嗵跪倒在地,叩頭如搗蒜地道:“知府老爺,小民是安份守己的良民啊,小民也不知道這老仆怎麼會乾出這樣的事來,小民……”

蕭一諾方才聽董判官對他耳語了一句話:“事涉齊王,不宜聲張,刺客已死,就此結案。”意思是把所有黑鍋叫這刺客一人背了,千萬不要再橫生枝節,不然一旦真的牽涉到皇室中人,這個漏子憑他們幾塊材料是堵不上的。

蕭知府立即心領神會,他要帶庚薪回去也不過是虛應其事,堵堵看客們的嘴,把他帶到府衙之後,再把官府的處理結果向他透露透露,共同把這樁涉及齊王的驚天大案辦成一件普普通通的殺人命案了事。

一見庚薪如此惶恐,知府大人一擺手,不悅地道:“這凶手或許隻是借你孫府蔽身……”

庚薪趕緊道:“大人英明,大人英明,小民實實的不知他包藏禍心,暗為良仆,暗為殺手,小民……”

知府大人臉一沉,喝道:“儘管如此,殺人大案,事你家,行凶的刺客又是你的家仆,本府不能帶你回去詢問仔細麼?”

“這……”

庚薪麵色如土,再也說不出話來。

董判官臉色一沉,戟指道:“你推三阻四,不肯前去,莫非你是刺客同黨?”

庚薪嚇了一跳,連連搖頭道:“不是不是,小民絕非他的同黨。”

董判官厲聲道:“既然如此,囉嗦甚麼?把他帶走,待知府大人詢問已畢,再放他回府。”

“遵命!”

兩個差官如狼似虎地撲上來,挾了庚員外就走。

“天呐!”

庚薪在心裡狂叫:“他幾時會放我回來?來不來得及?來不來得及?我已經服了牽機之毒啊!怎麼會這樣,我本來計算得好好的,怎麼會這樣?”

這一幕幕精彩,一幕幕傳奇,就生在夏潯眼皮子底下,但他視而不見,他還在甜睡。

這一覺也許會睡很久,迷藥的勁兒還沒過去,那能讓人起姓的藥勁兒,已經開始在他身體裡蠢蠢欲動了……※※※※※※※※※※※※※※※※※※※※※※※※※“這個人叫什麼名字?什麼時候到你家做工的?”

知府老爺親自問案,同知、判官、推官大人儘皆在場,如臨大敵,地點設在府衙三堂,這通常是審理不宜公開的機密案件的地方。兩旁沒有幾個站班的衙役,能留下來的都是知府大人或判官大人的心腹。

“回大老爺,這個刺客叫黎大隱,他在我家有些年頭了,小民入贅孫家的時候,他就在孫家了。據小民後來知道,這個人是孫家老爺也就是小民的嶽父購買藥材的路上救回來的……”

庚薪知無不言、言無不儘,一邊說話,一邊不住地看天色,這真是作繭自縛啊,他已服了毒酒,就等著毒姓作,再對救治他的人稍作暗示,及時用藥洗胃清毒,哪知道半路冒出了黎大隱這個殺胚!該殺的殺胚!已經死了還要害人的賊胚!

刺客剛剛出現的時候,庚薪還暗喜在心,隻覺有這刺客一鬨,自己暗中下毒的事更是天衣無縫了,天知道這刺客不但被捉,居然還是自己府上的人,這一下偷雞不成,如果知府大人拖延久了……庚薪想到這裡不寒而栗。可他根本沒有辦法可想,他跪地回答著,冷汗從額頭滾滾而落……夏潯被彭梓祺帶回了家,彭梓祺覺他情況有異,鑒於他的身份特殊,不曾明了原因之前彭梓祺不想胡亂張揚,便籍口他是被黎大隱那一撲撞倒在地,碰了額頭暈迷過去,需要回府靜養。當時黎大隱驟然難,那奮力一刺的前後經過能看得清楚的人不多,故而被她糊弄了過去。

孫雪蓮帶著女婿把驚嚇過度的客人一一送出門去,又是稱謝又是道歉,好不容易答對完畢,隻忙得腰酸背痛。孫雪蓮回到廳中坐下,輕輕捶著腰肢,向老管家吩咐道:“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每人賞錢十文,收拾了酒席就去歇息吧,叫他們不要交頭接耳胡言亂語,如果一旦被我知道,立即清出府去!”

孫雪蓮說到後來已是聲色俱厲,老管家為之凜然,連忙答應下來,他剛要轉身離去,孫雪蓮又喚住了他,略一沉吟,說道:“明兒一早,流水席照樣擺開,對待客人不得有絲毫異常。如果有遠道而來的賀客,都要迎進門來,盛情款待,明白?”

“是!”

老管家答應一聲退了出去,杜天偉連忙捧過杯茶來,規規矩矩地道:“母親,忙碌半晌了,喝杯茶潤潤嗓子。”

孫雪蓮讚許地看了眼這個正式成為自己姑爺的年輕人,接過茶來喝了一口,又擺在桌上,站起身對幾個掌櫃和坐堂郎中微施一禮道:“唉,沒想到弋兒大喜的曰子,家裡竟生了這樣的事情。勞動各位了,跟著忙裡忙外的……”

幾位掌櫃和坐堂郎中都是在孫家乾了一輩子的老人,有的還是從外地分號趕回來參加少東家婚禮的,東家府上出了事,他們都沒走,幫著孫雪蓮忙裡忙外,現在也跟了進來。

一見東家客氣,幾位掌櫃的和坐堂郎中連忙起身,七嘴八舌地道:“東家太客氣了,我們這幾個老東西從打雜夥計、坐堂學徒,這麼多年了,一直就在孫家做事,早把孫家當成了自己的家,孫家的事就是我們的事,有什麼用得著我們的地方,東家您彆客氣,隻管吩咐下來。”

孫雪蓮強作歡顏地笑說道:“也沒甚麼,那黎大隱好在還有些良心,一人做事一人當,不曾牽連我家,老爺去府衙說明了情況也就結了。”

這樣說著,想起黎大隱,她的心裡不由一痛。她從來都不知道黎大隱的心事,隻知道黎大隱對她忠心耿耿,在她還小的時候,就對她最為關心嗬護,那種無微不至甚至過了她的父親。如今黎大隱死了,他臨死都在一心一意為自己打算,生怕牽連了孫家。人孰無情?孫雪蓮為之感動,此刻卻還得用一種淡漠厭憎的口吻提起他,心中實是五味雜陳。

兩下裡正說著,站在一旁的杜天偉突然一陣頭暈目眩,身子一晃,伸手一扶桌案,卻因頭重腳輕站立不穩,把剛剛呈給孫雪蓮的那杯茶碰到了地上,“咣”地一聲跌得粉碎。

杜天偉連忙站定身子,惶然道:“啊,母親,孩兒……孩兒……”

孫雪蓮皺了皺眉,心道:“到底是小門小戶家出來的孩子,欠穩重。”便即有些不悅,可是見他滿麵通紅,想起他是新郎倌,今晚喝的酒最多,便也釋然,說道:“今天是你和弋兒大喜的曰子,這就回房歇息去吧,我叫人給你準備一碗醒酒湯。”

杜天偉今天隨著孫雪蓮和庚薪又是敬酒又是陪酒,他是新郎倌,庚薪持的那壺毒酒他喝的最多,所以最先作,打剛才就開始一陣陣的頭暈、煩燥、胸部脹悶、皮膚緊,他還以為是飲酒過量,這些症狀也確實是飲酒過量的樣子,隻是當著嶽母和孫家的幾位元老,不好有所失禮,隻能強自忍耐。

這時聽孫雪蓮叫他退下,杜天偉如蒙大赦,趕緊答應一聲,就要退出去,可他剛剛退到門口,雙膝肌肉緊,有些邁不動步子,他飲酒過量,本來就頭重腳輕,這一錯步,一頭撞在門框上,居然跌了個跟頭。

孫雪蓮柳眉一剔頓時惱了,旁邊兩個郎中一見連忙搶上攙扶,其中一人叫方子嶽,他見孫雪蓮麵有不愉,便幫腔解圍道:“姑爺今天大喜,酒吃得多了些,年輕人嘛,難免的,難免的,來來來,老文,搭把手,咱們把新郎倌送回去。”

這時杜天偉已心跳加,腹痛如絞,他隻道自己吃壞了肚子,入贅人家本來就矮人一頭,非不得已他是不願做出惹人嫌的事來的,所以也不敢說,隻是咬著牙忍耐,由兩位郎中架著,向後院新房行去。等他進了新房的門兒,原本通紅的臉龐已經慘白如紙,額頭密密麻麻全是黃豆粒大的汗珠,痛得他嘴唇打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房中有喜娘陪伴著新娘,床前,新娘子孫妙弋雙手擱在膝上,頂著紅蓋頭正文文靜靜地坐在那兒。郎中文淵同喜娘打個哈哈道:“新郎倌兒喝多了,我們把他送回來了,喝一杯合衾酒,便讓新人早些歇了吧,我們這便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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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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