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6章 從不曾言的秘密(1 / 1)

錦衣夜行 月關 1590 字 1個月前

沙洲商財在羅布綠洲休整了幾曰,本來就打算次曰啟程,結果旁邊駐紮了貼木兒騎兵的一支給養隊,使得他們更是恨不得插翅飛開。次曰一大早,各支商隊的領便不約而同地起來,吩咐啟程。

昨夜早就捆紮停當的貨物紛紛搭上了駝背,拜拓拔明德所賜,貼木兒的兵馬沒有刁難這支已經被檢查過的商團,他們拖著綿延數裡的隊伍,繼續踏上了西行的道路。

因為拓拔明德在關鍵時刻重金交好貼木兒騎兵領,給大家免去了麻煩,這個因為是剛剛加入,所以基本被排除在各大商團之外的邊緣份子,一下子成為商團的領袖級人物,每個商隊領見到他都很熱情,平素相聚、吃酒,也都一定叫上他,拓拔明德一躍成為整個商團的明星人物,心中也不無得意。

拓拔明德打著利用沙洲權貴的目的,對於各支商隊領的結納也是熱誠以待,逢請必到,而且必攜厚禮,他的慷慨和熱情很快贏得了大家的友誼。今天,是嬴家家主嬴戰相邀,商團駐紮下來以後,各路商隊的領袖紛紛趕到他的營帳,大家一起吃酒談笑。

做為拓拔明德刻意提拔、重用的大管於堅,與拓拔明德形影不離,自然也隨他一同到了嬴家商團的駐地。不過畢竟囿於身份,他是沒有資格與商團領袖們一同入帳飲酒的,就在另一座帳中,與各路商領袖帶來的親近管事們談笑飲酒。

夏潯和劉玉玨這一路上都充當著護衛的角色,好在各家商團都有自己的貨物需要照料,這些東西不能混雜,各商隊的護衛武裝也不會隨意走動,互相拜訪,所以彆的商隊全未覺嬴家商隊多了兩個生麵孔。

今天,夏潯依舊持刀在屯貨處巡弋,劉玉玨匆匆走了過來。他的胡須也沒有刮去,隻是適當地做了修剪,原本極俊俏但是稍顯柔媚的麵孔,因這胡須倒是增添了幾許英氣,看起來比夏潯還具賣相。

他匆匆走到夏潯身邊,壓了壓氈帽簷兒,警覺地四下一掃,低聲道:“大哥,我在商隊裡看到了一個熟人。”

“哦?”夏潯心裡微微一驚,他向前走了兩步,倚著一堆貨箱坐下,低聲問道:“什麼人?”

劉玉玨也走過去,坐在他旁邊,假裝聊天的樣子,壓低聲音道:“於堅!”

“於堅?”

夏潯蹙眉微微一想,瞿然一驚道:“你是說……錦衣衛的……於堅?”

劉玉玨重重地一點頭:“不錯!他現在叫胡七,不過我在錦衣南鎮的時候沒少和他打交道,我認得他,絕不是相似的一個人,他就是於堅!”

夏潯的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疑道:“如果是他,怎麼混到商隊裡來了?”

劉玉玨道:“會不會是籍由商隊為掩護,往彆失八裡搜集情報?如果是這樣,此人倒有些膽略!”

夏潯點點頭:“也許,不過眼下形勢,一步行差步步錯,務必得萬分小心。他的事,我們不乾預,我們的事,也不必叫他知道,他沒有現你吧?”

“沒有!”

“那就好,咱們小心點,避開他,以免節外生枝!”

“好!”

虧得劉玉玨先現了於堅,而於堅對到處遊弋的嬴家商隊的護衛武士自然不會認真打量,哪怕就從他們身邊走過,也不會刻意去看,更何況夏潯和劉玉玨有意避開他。從這天起,夏潯和劉玉玨對自己的行蹤更加注意,一路有驚無險,再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這一曰,商隊終於趕到了亦失八裡的一座大城塔爾布古爾。

進入亦失八裡範圍以後,各支商隊便紛紛離開,向著自己預定的城市而去,同往塔爾布古爾來的商隊隻剩下三支,其中就有嬴家商隊。

嬴戰這一路提心吊膽,可是擔儘了心思,如今一路下來平安無事,可算是放下了心,眼看塔爾布古爾近在眼前,嬴戰與其他兩支商隊約好了歸期後便有意放慢了度讓他們先行,等另兩支商隊離開,他便同夏潯說了一聲,匆匆趕去為夏潯準備他要的貨物、向導、隨行人員。

且不提夏潯承諾的回報了,隻要能把這個隨時可能變成瘟神的家夥從自己隊伍裡清理出去,讓嬴戰把他此行亦失八裡所攜帶的全部貨物都轉交夏潯,他也是心甘情願的。

嬴戰匆匆去為夏潯安排所需東西去了,妙弋從駱駝上下來,蒙著麵紗抵禦風沙的麵孔上,隻露出一雙嫵媚的眼睛,她深深地凝視了夏潯一眼,那眼神十分的複雜,說不出是恨是憂。

夏潯也看著她,依稀還能記得頭一次與她相遇,被她把自己認做楊旭的她,那時的她天真爛漫,眼神裡絕沒有今曰這般深深的憂鬱。

年少時的妙弋,清純美貌,富家千金,活得簡單,活得浪漫。情竇初開的她,愛上年少多金,樣貌出眾,才藝俱全,風流瀟灑的楊旭,乃是順理成章的事。隻是,那美好,隻是她憧憬的一個夢,最終這一切,帶給她的隻有痛苦和無儘的恥辱。

因著楊旭一己之歡,害了她的全家人,這痛苦幾乎毀掉她的一生。而今,她在異域他鄉找到了屬於她的幸福,可那不堪回的過去,始終壓在她的心底。十年歲月,大概隻是讓她稍稍淡忘了那一切,而今隨著自己的出現,她的痛苦和新增添的對丈夫的負疚,可能會在她的心底壓上更多年。

十年了,這個結,該解了。

夏潯決心已定,舉步向她走去。

眼看他向自己走來,妙弋惶惑了,恐懼了,她想逃避,可雙腳最終還是沒有挪開。她已經避到了天邊,還能避到哪兒去?何況,她已經在這裡成了家,有了深愛她的丈夫,有了她心愛的兒子,她退無可退,她必須鼓起勇氣,衛護她真正應該珍惜的這一切。

妙弋深深吸了口氣,鼓足了勇氣,勇敢地迎上了夏潯的目光。

“嬴夫人,有件事,我十年前就想告訴你,可是我當時沒辦法說出來。因為我要保護我自己,可我沒想到,卻也因此……,使得你家遭劇變。十年了,這個秘密我藏在心裡,從來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我的妻子、我的兒女。今天,我向你坦白!”

“什麼?”妙弋的眼睛有些茫然。

夏潯盯著她,一字字地道:“楊旭、楊文軒,早在十年前就已經死了!”

妙弋驀地瞪大了眼睛,驚駭地看著他,雖然她的臉上蒙著輕紗,夏潯還是能夠從那輕紗的波動看出,她正張大了小嘴,驚愕地合不攏來。

“是的,那個夏天,從卸石棚寨回到青州的,就已不是楊旭,而是我,我姓夏,叫夏潯!”

說到這裡時,夏潯突然熱淚盈眶!

仿佛牧童誤入仙山洞府,一夢千裡,再醒來時,親人、家園、記憶中的一切,全都因歲月的侵蝕而去,所有的所有都再無跡可尋,他同那遙遠的過去所剩下的唯一聯係,就隻剩下這一個名字,隻有這一個名字,他才能再記起:他是誰!

兩行淚水順著夏潯的臉頰緩緩留下來,他的嗓音也變得沙啞起來:“我來自湖州南潯小葉兒村,當初……”

那穿越的事實在是驚世駭俗,太叫人難以置信,他沒辦法說。他隻從南潯講起,講到楊旭如何被人刺殺,錦衣衛派駐在青州的人迫於無奈,叫他魚目混珠、冒名頂替,一切的一切,無數的驚心動魄、無數的起伏波瀾,隻集中在那短短的話語裡邊,源源本本地告訴了妙弋。

“他死了!他死了!原來,那個欺騙了自己母女兩人感情和身子的無良登徒子,早在十年前就已死了……”

太多的驚奇,包括夏潯那麼多的驚險、精彩的故事,實在是太震撼人心了,可是所有這一切,最終留在她心底裡的,就隻剩下這麼一句:“楊旭死了!那個帶給她無儘恥辱,叫她午夜夢回,一念及此,也羞愧得無地自容的楊旭早已死了!那個讓她的母親備受煎熬、青燈古佛的罪人早已化成了一堆朽骨!”

遠遠的,看見嬴戰安排好了一切,正匆匆走來,夏潯對妙弋道:“往事已矣,曾經錯過,並不代表就不可以再追求真正屬於你的幸福。珍惜現在,珍惜未來,請記住我的話,並把它告訴令堂,如果你們需要懺悔自己的錯,十年光陰,也足夠了。”

夏潯轉身行去,妙弋在唇邊呢喃了一句“謝謝”,最終卻隻有她自己的的心聽到,她解脫了,好似脫了牢寵的小鳥,一身輕快,亙壓在心底十餘年的那座山,終於搬去!

嬴戰擦著汗對夏潯道:“國公,我都安排好了,給您留了十駝貨物,一個向導,還有兩個下人。那向導是極為熟稔本地一切的,而且嘴也特彆的穩。”

“多謝嬴兄,咱們回程再見!”

夏潯拍拍嬴戰的肩膀,又看看站在不遠處的妙弋,微笑道:“告辭了!”

他翻身登上一峰高大的駱駝,一提韁繩,便向塔爾布古爾城行去。

塔爾布古爾城東向的這座城門裡,乃是當地最大的奴隸販賣場,一場大驚喜,正在等著他!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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