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笑現如今的洞悉世情，更了解葉家現狀，又豈會看不透這點小心眼！

“老朽乃是葉家長者，咱們同宗。”葉天辰吸了一口氣，道：“同是姓葉，老朽不禁有些不明白，怎地你竟然不幫助同為姓葉的，反而要進入李家的陣營？”

他歎了一口氣：“怎麼說，一筆也是寫不出兩個葉字的。”

葉笑淡淡道：“放眼整個青雲天域，人口超過七百多億；葉姓固然非是大姓，但滿打滿算怎麼也得有兩個億以上；若是按照老爺子的說法，但凡姓葉的就必須站在姓葉的這一邊呢？”

葉天辰聞言不禁皺起了眉頭，嚴肅地說道：“同姓即為同宗同源，當為一家；千百年前，未必不是源自同一家族；為了本家本宗的興盛，同源血脈，本就該義不容辭。”

葉笑嗬嗬一笑，滿是譏誚口吻的說道：“那是不是說，隻要是為了家族利益，就可以犧牲某些個人的利益，包括犧牲本族族人，包括卑躬屈膝，還包括委曲求全，老爺子是不是這個意思？！”

葉天辰的眸子中閃過一絲沉痛追思，隻是聽了這句話，他隱隱猜到了，對方說的犧牲本族族人乃是當初葉家為了保全家族，將葉南天重傷之後驅逐的事情。

葉笑眼中的那份譏誚，也讓葉天辰即時明白了，為什麼這個少年身上為什麼從一開始就對自己存有某種敵意的原因。

難道，這就是他不選擇葉家，而選擇李家的原因？

但這個少年，為什麼對這件事如此感興趣？而且還專門提出來？

葉天辰謹慎的說道：“少年，你提到的那件事即是往事也是家事，與你並沒有關係吧！”

葉笑又是嗬嗬一笑，沉聲道：“原來這件事跟我沒有關係嗎？！那剛才老爺子跟我說什麼同姓即為同宗同源，當為一家的說法就是玩笑話了，確實，葉家的往事家事跟我這個外人能有什麼關係！老爺子一語道破天機，令在下明悟於心，我當可從這件事上，做出我自己的選擇。多謝了！”

葉笑話語中明謝實貶的諷刺意味毫不掩飾！

葉天辰長長歎息：“這一切，都是為了家族崛起，相比較於一家之未來，一個人的痛苦便不再是痛苦！”

葉笑冷冷道：“老爺子的論調實在太高大上了，高山仰止，原來往昔的委曲求全，卑躬屈膝，自家天才一朝不存，永世埋沒，聽說還是自己家人下的手，這些就是所謂家族崛起的手段？！是嗎？”

葉天辰歎息一聲，聲音更顯沉重：“不錯！”

不錯？

葉笑瞳孔陡然收縮，他竟然乾淨利落的承認了。

這一瞬，葉笑真心的感到有些高山仰止！

放逐自己家族的天才離開，放任自己家族的庸才崛起，幾乎就是是非不分，黑白不明，他居然就這麼承認？

“總歸不外一句話，葉家不夠強！”葉天辰布滿了風霜的臉上，儘都是歲月的痕跡，他有些唏噓的說道：“當年的事，老夫心中何嘗好受，事後也曾經數月食不知味，難以抒懷。”

“但就算是事情重新來過，老夫仍舊還是會做出來與當年同樣的選擇。”

“老夫何嘗不知道，那樣做於心不忍，於情於理更是有愧，對於葉南天本人來說，更加是不公平的……”葉天辰悵然說道：“但在這片青雲天域的大地上，又何來那麼多的公平公道？當年若是葉南天不離開，整個葉家就會因之毀在瓊華月宮手裡，寸草不留，血脈斷絕。”

“葉南天是受了委屈，是被驅逐了。但是，他自己一個人的犧牲離開，卻能保全家族。”

“無論心甘情願也好，憤憤不平也罷，葉家絕無可能因他一人之故而與瓊華天宮開戰、敵對，損一人而護全家，老夫心有愧卻無悔！”

“老夫實力不濟，護不住族人葉南天；那麼，能做的也就隻有委曲求全，卑躬屈膝，保全家族血脈。”

“若是以後，葉家後人能夠崛起，源頭豈不就是因為那一時的委曲求全、沒出息的人留下的後代；哪怕是打落牙齒和血吞，也要保證，家族還有活著的子嗣。”

“若是當年當真選擇絕不屈服，拚死力戰；嗬嗬，老夫隻需要一句話，葉氏全族就會前赴後繼，直至流儘最後一滴血。那樣看起來確實是慷慨熱血，浩氣長存；可是葉家滿門全部死光，就隻換取一個青史留名，真的有意義麼？引發血脈斷絕的結局，老夫絕不敢為！”

“這就是理由。”

“葉南天現在不在此地，老夫這麼說；縱然葉南天現在身在左近，老夫，還是這麼說！”

“選擇不會變！”

“熱血，壯烈，老夫不是不敢，心更向往之，可惜老夫已非少年心性，非是不願，實是不能。”

葉天辰眼中射出深刻的感情：“老夫已經老了，修為再無突破餘地，也沒有多少年可以苟活，但葉家的血脈總是不能斷絕的。這就是老夫，一個姓葉的人，而且修為不夠、實力不夠的姓葉的人，所能夠做出的最終選擇。”

“我無能帶著葉家揚眉吐氣，雄霸天下；卻也不能帶著葉家走上玉石俱焚的毀滅之途，唯一能夠做到的，那就是……保全本家的血脈延續，縱然當時屈辱滿心，惡心滿身，縱然是死了之後，無顏再見祖宗，但我還是要這麼做的。”

“縱然有愧心無悔！”

“這就是家族。”

“這就是家族的犧牲。”

“麵對瓊華月宮，我們彆無選擇，隻能妥協，隻能這般選擇。”

葉笑突然沉默了，半晌不發一言，不作一聲！

也不僅僅是葉笑，就連在其身後的寒冰雪以及更遠一點的玄冰；還有旁邊原本對葉天辰抱著強烈敵意的李家眾人，此際臉上也儘都流露出了沉重的神色。

葉天辰白發蕭蕭，在晨風中飄蕩，臉色愴然，淡淡道：“大門派大宗門，屹立偌久，自有自己的威風輝煌，可是我們這些小家族，也有屬於我們的生存方式、生存哲學。”

“要不然，是注定活不長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