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中年人道:“你也覺得不錯!?”
白沉和聲道:“豈止是不錯而言,閣下與尊兄的名諱簡單明了發人深省,令人聞之便覺印象深刻,反正我覺得這名字雖然略有些直白,卻端的是好名字啊。”
黑霧中年人點點頭,道:“你也是這麼覺得的嗎?我就說這名字很好,可大哥偏偏要跟我掰扯,總說要改名字,有你這麼說我就徹底放心,誰再說讓我改名字我也不聽了。從此後在紅塵天外天,我也叫熊二,你我就以這個名字為交流媒介。”
白沉道:“這樣最好,這樣最好。”
黑霧中年人大是滿意的點了點頭,旋即化作了一片黑霧,轉瞬便已消散得無影無蹤。
這位源自異界的熊二先生,終於走了。
白沉再三確認那“熊二”真的離開了,這才深深地喘了一口氣,抬起手,抹去了一直到現在,勉力抑製不使滲出額頭的冷汗;雖然已經安然,卻仍舊感覺如同在生死之間走了十七八個來回。
他沒有在山頂上再做停留,徑自下山了。
雖然步伐仍舊從容鎮定,但若是有熟悉白沉的人就不難看得出來,白沉的步伐韻律少了一些格調,而移動速度卻幾乎是正常狀況的一倍有餘。
婉兒看到自家公子這般快步走來,不由嚇了一大跳。
公子爺看上去正常,但明明已經到家,仍舊保持著這麼快的移動速度,幾乎可以說是失態的狀態,卻是從所未有,難道是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
但究竟是什麼事情,竟能讓公子失態至此?
以公子的定力,就算是生死關頭,也難以令其動容才是啊!
白沉沉著臉,急速走進去,道:“去密室。”
婉兒和秀兒對視一眼,不敢怠慢,更不曾發一語言問詢,徑自跟著白沉往裡走去。
三人旋風一般卷過去,沿途所遇的一乾翻雲覆雨樓的高層們無不目瞪口呆。
今天公子爺的臉色怎地這麼難看呢?
……
“公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婉兒問道。
“恩…那不是需要你們關心的問題。”白沉鎮定了一下心神,道:“我們去見厲無量、雪丹如與寒冰雪。”
婉兒和秀兒聞言俱是一愣。
那三人被自己等三人請回到來之後,雖然翻雲覆雨樓已經極儘殷勤的招待,並無半分苛待,但那三人卻是每天罵聲不斷;雪丹如還好些,但厲無量和寒冰雪卻是一個冷嘲熱諷,陰陽怪氣,一個破口大罵,極儘難聽。
婉兒和秀兒對其自然是能不去就不去。
誰願意沒事找挨罵呢?
但是今天,似乎……
秀兒打開空間禁製,三人同時進入到另一個空間之中,此境占地並不很大,大抵就是一個幽靜的院子而已。
院子內中,分列東西兩座院落,儘都是極儘素淨清雅,卻又不失堂皇大氣的建築格調。
兩座院落之間,有不下百丈方圓的空地,儘植錯綜而立的花草,花香陣陣;若是單純以居住環境而論,在這裡住著的住戶,生活氛圍可謂是相當愜意的。
然而此際內中卻正自有大罵聲傳來,綿綿不絕,氣脈悠長。
“混賬的白沉!什麼白公子!什麼強者風度!什麼翻雲覆雨樓!狗屁!都是狗屁!”
“除了陰謀詭計,除了卑鄙無恥!老子就再沒有看出來其他的!”
“隻得這樣的心胸,居然還妄想要和葉笑爭一日之雄長,將來必死無疑!”
“居然用出綁票的下作手段,玩陰謀,這分明就是耍賤格的前奏啊!”
“卑鄙至極!無恥至極!齷齪至極!下作至極!不要臉至極!”
“白沉,老子在罵你呢,怎麼還不出來挨罵!你大爺的!”
“你出來啊!你出來啊!”
厲無量的叫罵聲堪稱驚天動地,隻可惜此境一共就那麼點地方,更隻得他們三個人在此,罵聲再宏大,也隻是擾己清淨而已。
白沉淡淡的笑著,走了進去:“厲兄,火氣怎地還是這麼大啊?”
東麵房屋中,厲無量一個箭步跳了出來:“白沉,你這個卑鄙小人竟然還敢出來!你這個不要臉的無恥之徒!”
白沉微笑道:“厲兄,您這話可就不對了,自從厲兄到我這裡做客以來,白某自認可是招待得極好啊,厲兄小日子過得舒舒服服,又有如花美眷在旁,怎地還有這麼大火氣?厲兄這麼說,小弟可就要傷心了。”
厲無量破口大罵:“做客?放你娘的狗臭屁!有你這樣邀請客人的麼?有老子這麼做客的麼?你丫個混賬東西,全然拿著不是當理說,居然還這麼理直氣壯,簡直就是恬不知恥、厚顏無恥、卑鄙無恥,你丫的無恥上癮了!”
白沉哈哈一笑:“厲兄且稍安勿躁,來來來,咱們兄弟三個已有一段時日沒見,今天久彆重逢該當好好喝一頓。”
另一邊,寒冰雪一如既往的白衣如雪,麵冷如冰,連聲音也好像是充斥有冰茬子內中一般:“臭不要臉的,誰跟你是兄弟!”
婉兒冷冷道:“厲無量,寒冰雪,你們倆最好對我家公子客氣一些!我們翻雲覆雨樓優厚對待你們乃是禮待階下之囚!一味的激怒我們,隻會消磨我們的耐心,真正對幾位做出一些不客氣的事情,兩位就不考慮後果,一念之差,也許就是後悔終生!”
厲無量厲聲大笑:“小丫頭,你來啊!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讓老子後悔終生!光說不練嘴把式,有真能耐就拿出來招呼我們啊!”
白沉擺擺手,淡然笑道:“婉兒莫要攪局。還不快去搞點酒菜來,我和兩位痛飲一番,然後送三位朋友上路,不枉一場賓主儘歡……”
寒冰雪冷冷打斷白沉道:“送我們上路?白沉,你早該如此做了!”
白沉哈哈大笑:“如今我欲送幾位上路的方式已立,卻看兩位敢不敢照我的招待而行了!酒微菜薄,一切皆看兩位的抉擇。”
厲無量豪邁大笑:“人生除死無大事,終局一醉亦快哉。趕緊拿你的酒來!老子就陪你喝一頓!”
……
須臾,一席豐盛的酒菜上桌。
厲無量嘿嘿冷笑,大口喝酒,大口吃菜,一派從容自若。
寒冰雪則更加溫文爾雅一些,談笑風生,氣度倍顯雍容。
還有雪丹如,坐在厲無量旁邊,滿麵儘是恬靜平和,似乎對什麼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縱使是生死之事,亦不外等閒。
白沉殷勤勸酒,說說笑笑,酒桌上的氣氛一時間居然很是融洽。
一番饕餮盛宴之後,厲無量撫著肚皮大笑:“白沉,看在你這席踐行酒菜還不錯的份上,老子再多給你點麵子,說吧,你想要讓老子怎麼上路法?”
白沉淡淡的一笑,道:“如何上路?這個我還真沒想過,此際空間門戶已然開啟,隨便三位以任何法門動作去找葉笑都好,跑著去,飛著去,騎馬去,甚至騎著狗去……我都沒有更多意見。”
三人一聽這句話,頓時愣住了。
“你說你打算放我們離開,隨便天高任鳥飛?”
寒冰雪霍然抬頭。
“確有此意,畢竟我這裡的生活也不同意……”白沉長長歎了一口氣:“單隻是平白的養著你們,供吃供喝乃至維係一個私立空間,林林總總的花銷實在太大,我也是有些承擔不起了……尤其是你們不但幫我乾活,還成天到晚的咒罵我……我不趁早放你們走,難道還繼續給自己找不自在,繼續讓你們吃我的白食?”
厲無量瞪著眼睛:“你不打算拿我們威脅葉笑了?”
白沉怫然不悅:“厲兄這是說得哪裡話。我白沉豈能是那種綁架威脅的人?你這話可是將我白沉看得太低了……”
厲無量冷笑道:“那你將我們搞到這裡的本意,就是為了管著我們吃了這麼長時間的飯?”
白沉微笑:“說起來請厲兄賢伉儷一道前來實在是誤會,我隻是傾慕寒公子人間獨秀的美譽,有意結識之,才有當日相邀寒公子之舉,湊巧厲兄伉儷與寒公子同道,便一並邀請了來,反正我想本樓前段日子收成還不錯……就算多招呼兩個吃白食也無所謂……但三位非但氣脈悠長,花銷也非常人可及,這今日,我已漸感應付為艱,這才不得已請三位上路!”
厲無量翻了翻白眼,道:“白公子,你猜我信不信你說的鬼話?!我他麼的要是相信了你的話,除非是天上掉下個金元寶正好砸在我頭上!”
白沉哈哈大笑,忽而注目於厲無量臉上。
卻見厲無量話音未落,突然半空中金光一閃,一枚金元寶從天而降,砰地一下子正整砸在厲無量的腦袋上。
這空間本就是白沉的私人空間,想要搞出這等事情自是輕而易舉。
但此情此景配合著厲無量剛才的那句話,卻登時是讓厲無量啼笑皆非、哭笑不得。
“翻雲覆雨樓實在再無力招呼三位,三位,真個輕便吧,去葉笑那邊白吃白喝吧!”白沉站起身來:“今日一彆,前緣消弭,再見之時,彼此是敵非友,祝三位一路順風,江湖風波險惡,還要多多保重。”
說罷當真就這麼敞開空間,徑自離去。
而厲無量等三人一時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儘都是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嘗試著走出空間,走出翻雲覆雨樓的大本營,然後……
一直去到了無疆海群山之中,仍自感覺如同做夢一般。
當真是說什麼也想不通,想不明,白沉先把自己等人抓來,不久後卻又撒手放逐,就你這麼放自己等人離開,是幾個意思呢?!
這般形式,真真不像是名震天下的白公子會做的事情。
厲無量最後用一句話,解釋了白沉的怪異行為。
“這貨十有八九是瘋了……所以才行事如此顛三倒四地。”
寒冰雪點頭,深表讚同。
其實之前白公子說什麼對自己傾慕雲雲,寒冰雪便已經得出了類似厲無量的結論!
寒冰雪等三人來到君主閣大營的時候,葉笑正在與關老爺子等人聊天,幾位老爺子之前傷勢頗重,但有葉笑這個不世神醫在,又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療養,自然都已經痊愈了。但眾人說起之前種種,卻仍是不勝唏噓。
葉家軍如今已經不複存在,關老爺子等人也能夠死心塌地的待在君主閣了。
不得不說,幾個老爺子在管理內務方麵尤其協調各方的能力,還真是出類拔萃,縱觀君主閣上下,端的無出其右。
隻是幾個老爺子現在的心態,仍舊是充滿了糾結的。
自己作為一家之主,守護了家族一輩子,為了家族延續,竭儘所能,嘔心瀝血,這非但是責任,更是一份榮耀。
然而直到現如今才知道,傳承下來自己這個龐大家族的老祖宗,其實並不在乎這個家族的存亡與否!
這個現實可是讓幾位老爺子心情鬱鬱難紓。
不過卻也是接著借這件事情,將七蓮家族徹底綁上了葉笑君主閣的戰車,這幸與不幸之間,竟是全無間隙,讓幾位老爺子糾結的同時,卻還同步爆發了奮鬥的活力。
七位老爺子說是老爺子,也就隻是他們外貌相對老邁而已,他們的年紀對於那些個真正的老人,連零頭都說不到,在重新確立著眼點的當下,作為早早就生出跟隨葉笑之心的他們,自然也有從龍建功的意願,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不能跟隨葉大先生繼續破天之時,跟隨君主一葉未嘗不能更得殊榮,蓮葉相隨,“葉”固然異,卻未必不是殊途同歸!
亦是因為這幾位老爺子的加盟,讓葉笑的更加無所事事起來!
手下能人太過,會做事的人太多,為首者當然就不必事事躬親,這對於好攬權的上位者自然並不樂見,甚至可能要玩什麼帝王心術,互相製衡之類的,但對於葉笑而言,簡直樂見得不要不要得!
習慣了權力下放,自己空窗的葉笑驀然被步相逢抓住,一大摞的事情讓葉笑確認。
葉笑登時頭都大了,很沒廉恥地將工作推給玄冰,自己逃之夭夭,甚至是直接將自己君主閣之主的大印都直接扔到了玄冰懷裡。
“冰兒乖乖,幫我乾活兒。我出去透透風,近來實在是太辛苦……”不負責任的某君主拋下一句無恥到極點的話語,一溜煙地沒了影子。
步相逢與玄冰君應憐等人聽到如此沒下限的推卸詞,一時間都蒙了,好半晌才歸於麵麵相覷,哭笑不得。
這位最高領導人也實在是忒懶了,脾性更是……反正就是太那啥了,太沒下限了!
這邊才剛剛逃跑到大門外的葉笑一眼就看到了正飛速前來的厲無量與寒冰雪等人,這一場驚喜當真是非同小可,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見。
“無量!冰雪!”葉笑一聲大叫,迎了上去,端的投懷送抱,毫無花假。
對麵,厲無量哈哈大笑,徑自張開了雙手,兄弟兩人狠狠地抱在一起,親密無間。
……
“你是說這麼長時間你們沒有出現,其實是白公子將你們請去做客了?”
葉笑跳了起來。
“什麼請去做客了,分明就是綁票!”厲無量道:“隻是白沉那小子多半是瘋了,那一日……”
將事情說了一遍。
葉笑聽罷厲無量的描述,原本嬉笑情緒卻是儘斂,更兼皺起了眉頭。
“你是說,白公子先將你們擄走,囚禁在一處私密空間之中?”
“是的。”
“恩,白公子將你們抓起來,擒而不殺,定然另有目的,多半就是在適當時刻,以你們的生命針對我設局。”
“我們也這麼想。”
“他已經抓了你們一段不短的時間了?!”
“是的。”
“卻在日前突然把你們放了。”
“是。”
“什麼額外的話都沒有說。”
“是。”
“也沒有提任何的條件?”
“沒有。”
“就這麼很非常十分平和地把你們放走了。”
“差不多吧,雖然有說什麼傾慕冰雪的說詞,還有家裡沒有餘糧雲雲,任誰也知道就是隨口說的推諉之詞。”
“這的確是有些奇怪。”葉笑沉思半晌,久久不語。
厲無量站起來走來走去。
“站著彆動。”葉笑大聲道。
“啊?”厲無量嚇了一跳。
“你們三個都先彆動!”葉笑深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空前鄭重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