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電影節今晚閉幕之後,華夏的淩晨十二點,《惡魔》在國內開始首映。
此時票已經被定完,隨著《惡魔》在國外連續拿下兩個大獎,帝都的票已經被搶售一空,很難拿得下來。
“您要去看?”
小劉十分意外,馮中良目光落在電視上,神色柔和下來:
“去看看吧。”
江瑟與他相處的這兩年,總時時跟他提起工作上的事情,他每次聽見總是斥責,此時有些後悔,卻說不出來,隻有用這樣的方法,表達心裡對於孫女的愛。
馮中良無暇去與小劉解釋自己的變化,隻是看著電視屏幕上的江瑟,數次拿起手邊的手機,卻又每次歎了口氣,又將手放了下來。
帝都天已經很黑了,西城街區一片未拆遷的地方,到了晚上十點之後,便幾乎沒人敢出來。
這一帶已經被政府劃為規劃的新城區,許多房子都被打上了‘拆’的標簽,江至遠從香港出獄之後,就在這附近找了間房子租了下來。
房子麵臨拆遷,十分破敗,租的價格也十分低廉,他回來的時候,周圍靜悄悄的,每一步踩在地上時,腳下的碎石子兒總會發出‘吱吱嘎嘎’的響聲來。
他回到屋子,將門推開,一股潮濕的發黴味兒撲麵而來。
屋裡靜悄悄的,他將燈打開,一天時間沒回來,燈泡上已經結起了蛛網,昏暗的燈光下,簡約的陋室一覽無餘,除了一張單人鋼絲床外,角落裡放著兩個裝了他衣物的編織口袋,及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品罷了。
角落放著一台舊電腦,他將電腦打開,把煤氣罐及鍋碗搬了出來。
當年的種種,對現在的他來說如夢一般。
夜裡靜悄悄的,隻能聽到他洗鍋時發出的聲音,今晚江至遠的晚餐是一大碗白水煮過的麵條,加幾根已經放了幾天的菜葉。
他端著碗坐到電腦麵前,如以往一般,打開電腦,搜出‘江瑟’的名字,大部份的網頁便跳了出來。
如今的江瑟與以前不一樣了,她在國內名氣已經很大了,她的新聞近來數日上了頭條,有她在法國電影節的種種畫麵。
新聞上提到她拍攝了《惡魔》,提到國內影評人對她的誇讚,提到她與陶岑之間的爭執,也有對於她在這一次電影節上拿獎的預測。
江至遠看了一會兒,大口的吃起麵條來,網頁最頂端上,彈出一條新聞來:法國電影節直播中,江至遠毫不猶豫,點了進去。
網頁轉了一陣之後,突然現出畫麵來,畫麵上正是穿著一身紫色斜肩禮裙的江瑟。
她被一堆記者圍著,無數話筒遞到了她的麵前。
“江小姐,請問……”
“女士,對於失去‘最佳女演員’這個獎項,您……”
有幾次幾個話筒險些敲到了她的臉上,她身旁的女助理極為艱難的將記者格開。
原本正在大口吃麵條的江至遠看到這一幕,臉色陰沉了下來,停下了吃麵的動作,一雙布滿老繭的手握成拳,放在腿上沒有出聲。
‘江瑟無緣‘法國電影節最佳女演員’獎’的字樣出現在視頻上方,江至遠表情凝重了起來。
他將麵碗推開,把電腦屏幕移近了自己一些,視頻上江瑟的身影幾乎要淹沒在記者中間。
一群記者的推搡下,江瑟幾乎難以往前,無論她身旁的女助理怎麼竭儘全力,都無法將人群排開。
他的表情逐漸開始可怕了起來,臉頰肌肉因為用力咬緊牙齒的動作而微微抽搐,視頻裡記者還在追問:
“江女士,作為《惡魔》女主演,您對於導演及男主演分彆拿獎,怎麼看待?”
法國電影宮外,江瑟被記者團團圍住,甚至還有媒體人士越來越多的趨勢,莫安琪心中氣憤,卻又一臉無奈。
這一次江瑟隨行的工作人員並不多,大部份都是女孩兒,在這些極力想要從江瑟身上挖掘出新聞的記者麵前,根本使不上力氣。
電影節的保安根本無力顧及這邊,記者們的話筒拚命的往江瑟麵前遞,幾次險些敲到了她臉上麵。
鎂光燈閃得一旁的莫安琪都覺得眼睛酸澀,更何況人群中的江瑟。
“您是否會認為,此次電影節,您的演技受到好評,最終卻沒有拿到‘最佳女演員’的頭銜,而認為評委不公呢?”
“我相信,電影節的評審團,都是秉持公平、公正的原則。”記者們不從江瑟口中挖到幾句話不肯罷休,江瑟有些無奈,抓住其中幾個話筒,飛快的用英語回答:
“對於劉業前輩能憑借《惡魔》拿獎,我相當替他開心,在合作過程中,我向他學習到非常多的東西,合作也很愉快。”
她一旦開口說話,周圍記者們一下就靜了下來,似是深怕錯過了她的答案,不少人舉著錄音筆,大氣也不敢喘。
“能有幸來參加電影節,觀看其他人的表演,對於我來說已經是一個相當好的體驗。”
她一連回答了幾句,記者們對於這樣的答案自然不太滿意,又開始提起了問來。
江瑟以流利的英語熟練的與國內外媒體交流,視頻裡,她一旦開口,便將場麵控製了起來。
她沒有被媒體尖銳的問題給嚇到,反倒勇敢麵對。
看到這一幕時,江至遠臉上露出一絲極淡的微笑,這是他的女兒,哪怕她可能還不知道有自己的存在。
他有些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去碰觸她的臉,卻又在伸出途中似是想到了什麼一般,縮了回來。
這是不對的!他暗暗提醒自己。
他不應該打擾江瑟的生活,她如今生活在陽光下,身上充滿了光環。
她是華夏的驕傲,是知名的女演員,會講他聽不懂的英語,漂亮、聰明且又能乾。
沒有家世背景,她依舊考上華夏第一學府,進入娛樂圈,她不應該有自己這樣一個父親,將她身份、名譽汙染。
江至遠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他的手又收了回來,他沉默著看視頻裡的江瑟,許久之後捂著胸口,襯衣那裡有個口袋,口袋裡裝著一張他好不容易搶來的帝都淩晨三點多一場《惡魔》的電影票,他隔著襯衣摸了又摸,才感到心又平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