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角色來之不易,你應該更珍惜一些!如果觸怒了切薩雷,對你沒有好處,史密斯先生甚至都在打電話問我,你最近到底怎麼回事!”
經紀人的表情有些猙獰,勞拉將化妝桌上的東西一掃,‘哐鐺’的聲響中,各式各樣的化妝品及造型用的東西被她推落在地,粉盒被摔碎,細膩的散粉漂灑了出來,鋪得她一腳都是。
她嫌棄的甩了甩腳,提了一下裙擺:
“把那個該死的華夏女人送走,她一定會對我動手的!”
江瑟當日拍攝‘火燒人’這場戲的時候,勞拉動了手腳,導致了嚴重了的後果,使江瑟這些天蒙著臉與頭,再加上劇組裡的人傳言,這更讓勞拉相信江瑟的臉毀在自己的手上。
前幾天的得意洋洋,隨著她知道江瑟暫時不會離開摩德納,甚至要留在意大利一段時間之後,就化為忐忑不安了。
尤其是江瑟的眼神,像是要找她報仇,這更讓她擔憂。
“今天這場戲我不能拍傑克!”她腳上的散粉甩不掉,她惱怒的脫了下來,用力砸向化妝台。
鞋子‘嘭’的一聲砸在鏡麵上又落在化妝台上,鏡子裡她的臉漲得通紅:
“這個華夏女人,她想向我複仇,你看到沒有,今天這場戲,她也會毀了我的臉的!”
她這話一說完,經紀人惱怒的捉著她胳膊將她提了起來,切薩雷早就已經有言在先,《神的救贖》中寒冬的戲份一定要在二月份之前拍完,已經一月上旬了,天氣、機器的問題導致拍攝並不順利,已經延期了,勞拉這個時候說不拍,哪怕她一天不拍,耽誤不了劇組多少進度,但切薩雷會將這段時間累積起來的怒火,全發泄到她頭上的!
蘭妮這個角色,是經紀公司花了很大代價爭取來的,“要是你觸怒切薩雷,被趕出劇組,回去之後,史密斯先生的怒火,我想你沒有辦法承受!”
“今天不管怎麼樣,這場戲你得打起精神來。”傑克說到這裡,罵罵咧咧的:
“當初我已經警告過你,不要惡作劇,那個華夏女孩兒的性格,我以為你第一天就已經得到教訓了!”
開機當天,勞拉就自取其辱,證明江瑟並不好惹,勞拉還偏偏要再去招惹,現在人家還什麼都沒做,她已經受到很大影響了,再這樣下去,她根本沒辦法冷靜下來專心拍攝。
“你聽我說。”經紀人發完火,深呼了一口氣,示意勞拉也跟著自己深呼吸,儘量平靜下來:
“因為有你先前的舉動,我們得更加防備她一點,所以在滅火器的檢查、防護服、石棉隔熱衣上及防火油都會仔細檢查,不會給她一點兒機會的,你應該相信我。”
勞拉很快想起,江瑟拍攝當天,她的經紀人也曾再三檢查過拍攝裝置及設備,可最終仍是被她找到空子了。
“她是切薩雷的朋友,切薩雷留她下來,興許就是要讓她報仇的。我們不能冒險傑克,這場戲我想我應該找替身幫我來完成才對。”
她說到這裡,像是找到了一個極好的辦法,如釋重負。
電影為這一場拍攝,足足準備了三天功夫。
如果說希琳的死亡,是拉開了安德烈打開欲望之門的序幕,那麼這一場戲,就是開啟了《神的救贖》全劇的關鍵點,切薩雷十分在意。
拍攝時間定在晚上九點後,劇組成員從早上就開始布置現場,冰天雪地及懸崖小道都準備齊全了,道具也都準備好了,各處攝像機已經就位,切薩雷再三檢查過,確保萬無一失,勞拉方麵卻傳來消息,說是她今日不舒服,不能進行拍攝,希望能使用替身,完成特殊的鏡頭。
勞拉的助理過來將話說完之後,原本以為會迎來切薩雷的雷霆之怒,誰知切薩雷卻隻是冷冷一笑:
“今天這一場戲,我並不認為有使用替身的必要。”
在劇組所有成員都已經準備好的情況下,卻唯獨三番數次的,勞拉並沒有準備好。
“從拍攝至今,劇組裡每一個人都是頂著寒冷的天氣在拍攝,如果勞拉.布朗不舒服,劇組裡有醫生,且可以隨時聯絡救護車在旁。”
如果切薩雷火冒三丈,助理還能硬著頭皮承受,但他此時將火氣忍住,反倒讓助理無話可說。
勞拉還沒有將防護服穿上,已經將近傍晚八點了,離拍攝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一旦耽擱下去,今天的拍攝計劃又得延期了。
情況僵持住,江瑟坐在一旁,看著傑克在與切薩雷焦急的交流,忍住嘴角邊的微笑。
勞拉的經紀人一邊在與切薩雷說話的情況下,一邊不停的咬嘴角,時而目光還看向江瑟這邊,臉上露出無奈之色。
江瑟表麵拿著《囚徒》的小說在看,一邊卻注意著傑克與切薩雷所在的方向,豎起耳朵極力捕捉他們之間的對話。
“切薩雷先生,這件事情我知道您非常的為難,但請您相信我,勞拉並不是有意這樣做的,隻是她對於火光非常的敏感,希望您可以諒解……”
傑克的話並沒有使切薩雷的態度軟化,他非常的強硬,甚至在聽到傑克話後,語氣裡露出毫不掩飾的譏諷之色:
“哦是嗎?”他反問了一聲,“我還以為,這個問題在當初我們傳過去的劇本中,布朗小姐已經看過了,她所飾演的角色‘死於’獻祭,被大火所吞噬,難道工作人員的失誤,特意將勞拉小姐劇本中的這重要的一段剪去了?”
“當然沒有……”
傑克的表情顯得有些狼狽,勉強道:
“可是我想我們之間的合約裡麵,也有一條,在特殊情況下,勞拉是可以使用替身的,先生,我想這並不違反原則吧?”
“是的,但是你也知道,這是在特殊情況下,事實上我並不認為這樣的情況是特殊的。”
切薩雷的表情已經非常的不耐煩了,“在拍攝這一場戲之前,劇組裡有其他的演員也曾拍過這一場戲。”切薩雷說到這裡的時候,轉頭看了一眼江瑟:
“所以還有什麼其他的問題呢?”
話說到這樣的份上,傑克有些無奈的攤了攤手掌,比出服從的姿勢:
“OK,OK,我會再跟勞拉溝通一下。”
他有些頹廢的轉身離開,十分鐘後重新從化妝間出來時,勞拉也跟在他的身旁,他垂頭喪氣,顯然這一趟與勞拉溝通也並不順利。
勞拉出來之後,劇組氣氛緊張,切薩雷坐在椅子上,江瑟也坐在一堆工作人員之中,她的經紀人與助理並不在她身旁,勞拉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緊咬著牙,恨恨的看了她好半晌,才將目光移開了。
“切薩雷先生,我非常的抱歉,但是我仍能希望,您可以允許我使用替身將這一場戲完成。”
切薩雷緩緩轉過頭,臉上神情有些嚴厲,勞拉有些不安,但仍表達自己的意願:
“我知道劇組在先前已經拍攝過‘火燒人’的那場戲,演員也並沒有使用替身,但正是因為如此,才使她受了傷不是嗎?”
她深呼了一口氣,劇組的道具師看到切薩雷的表情,連忙過來解釋:
“布朗小姐,先前江小姐拍攝希琳的那場戲時,事實上是一次意外,傷勢也並沒有那麼嚴重,事後劇組醫生也做出了處理,如果不適合再拍,我想切薩雷導演一定會想其他的辦法處理。”
煙火師也接著保證:
“更何況我們也吸取了經驗教訓,防護服、隔熱衣、防火油等都再次經過檢查,絕對沒有任何問題,我保證上次的意外不會再出現第二次,甚至按流程進行,火焰甚至不會燒到您一根頭發的。”
這樣的保證很難安到勞拉的心,尤其是江瑟坐在一邊,笑得意味不明,眼裡透出的惡意令勞拉更是有些提心吊膽的,使她對於接下來的戲更加抗拒。
無論劇組的人怎麼說,她堅持不拍攝這一場戲,並保證在之後的每一出戲裡,更加認真努力的拍攝:
“我知道合約中的條款,傑克也跟我講得很明白,但我想許多事情總是有例外的,不一定每件事情都需要講規矩。”
她伸手指著江瑟:
“例如已經拍完所以戲份的人,本來應該離開劇組,但仍好端端的坐在那裡。”
勞拉在針對江瑟,這會兒劇組裡的人都看在眼裡。
她與江瑟之間的矛盾,劇組很多人事實上早有所耳聞,開機當天勞拉在投資方之一的負責人卡羅.波吉亞麵前丟臉的事兒不少人都私下有在討論,可是兩位女星至少維持著表麵的平靜,並沒有當眾撕破臉,鬨出醜聞。
此時勞拉的話讓一部份人相當的尷尬,隨著勞拉的手指了過來,附近的人都轉頭來江瑟,江瑟拿著小說,還沒出聲,切薩雷就笑道:
“作為演員,江已經拍完了希琳的部份,但作為朋友,我非常歡迎她來這裡。”
他的笑容一點一點收斂了起來,目光慢慢變得銳利:
“布朗小姐,難道你的經紀人沒有跟你說,在我這裡,沒有什麼例外,我就是規矩嗎?”
氣氛因為切薩雷的話而變得有些僵硬,傑克有些難堪,數次拿起手機,想要找個中間人來勸慰一下切薩雷,緩和一下此時的氣氛。
他找到劇組中環島公司指定的副導演,低聲請他出麵幫忙說兩句話,眾人商議了一陣,江瑟注意到切薩雷的助手衣服口袋內傳來手機振動的聲音。
眾人沉浸在爭執中,並沒有注意到,江瑟壓低嗓音,小聲的喚了一句他的名字,吸引了他注意力後,江瑟指了指他衣服口袋,比了個接電話的姿勢。
助手恍然大悟,張了張嘴,無聲的向江瑟道了一聲謝,他拿起電話走開,很快又折回了切薩雷的身側:
“是波吉亞先生。”
切薩雷比了個暫停談話的手勢,拿起手機走到了角落裡。
他臉上的神情不大好看,顯然與電話另一端的投資方負責人對話內容並不愉悅。
從剛剛這群人討論的內容,江瑟大概也聽出了雙方的矛盾症結點在哪裡。
勞拉因為前些天在自己拍攝‘火燒人’那一場戲的過程中對自己動手,導致自己‘燒傷嚴重’,所以江瑟拍完所有屬於希琳的戲份之後,卻並沒有如她所願一般離開劇組,而是留了下來,等著她同樣要拍攝‘火燒人’這場戲時,她自然會擔憂江瑟會向她‘報仇’,在這場戲上動手腳,所以她拒絕這一場戲的拍攝,並要求在這一場戲中使用替身。
但切薩雷拒絕了她的提議,拍攝這樣的特殊場景,除了演員需要鼓足勇氣,替身同樣需要心理素質過硬。
這位好萊塢的甜心在自己對於‘火燒’這場戲都萬分抗拒的情況下,哪怕是她有與她身形相似的替身,此時也是一臉憂心忡忡的樣子。
劇組有專業的男性替身,也有身形瘦小的,但男女的身形,哪怕是背影也能分得出來的。
尤其是在這樣特殊的拍攝條件下,需要穿戴隔熱衣,對於演員身形要求就更加的嚴厲。
勞拉作為女主演,為了符合《神的救贖》中蘭妮的人設性格,切薩雷在拍攝之初,就令她減重十五磅,使她形象更符合原劇中蘭妮纖細柔弱的樣子,同時在身形上與男性有很大區彆。
哪怕拍攝環境是在夜裡,有夜色的掩護及後期的修圖,但電影上映之後,這一點很難逃脫尖銳的影評人及挑剔的觀眾的眼睛,切薩雷不可能為了勞拉的恐懼,做出讓步的。
他態度十分強硬,哪怕有投資方的人打了電話來說明情況,他也依舊沒有動容的意思。
此時江瑟坐在角落裡,從一開始報複了勞拉.布朗惡意的捉弄,到如今心跳如鼓,沒有人知道她此時平靜的表麵下,內心有多急切,勞拉拒絕拍攝‘火燒’這一幕戲,切薩雷在替身上的堅持,讓她仿佛看到了一個隱隱約約的機會,像是有一扇半掩住的門,徐徐在她麵前展開全貌,上前一步推開它,或是退後把它關緊?
在江瑟心裡,這幾乎用不著去思考要怎麼樣選擇。
她整理了一下衣領,舔了舔嘴唇,放下了手邊的劇本,站起了身:
“我想,如果布朗小姐找不到合適的替身,我想也許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