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上,沈溪正襟危坐,手上拿著他一手整理出來的卷宗,左右皆是手執長棍的兵士,而正堂前所押解的,除了知府衙門的大小官吏外,還有個倒黴鬼江櫟唯。直到這個時候江櫟唯都沒想明白惠州知府宋鄺是如何跟海盜和倭寇勾結的。
隨著知府衙門內湧入百姓增多,江櫟唯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在場這麼多人中,隻有他衣不蔽體,身上僅著一件白色單衣,就算是單衣的袖子也在教坊司被人拽去半邊,身上涼颼颼的,但額頭卻冷汗直冒。
江櫟唯自問這輩子沒這麼狼狽過,好在老百姓並不認識他,隻當他是哪家被捉奸在床的登徒浪子,圍觀者多在竊笑。
百姓等著開堂,但沈溪遲遲沒有動作。
這會兒沈溪正在認真審閱卷宗,但不過是做個樣子,百姓議論紛紛,他們在猜測沈溪到底要如何審訊知府。
沈溪是正三品的三省督撫,而宋鄺是正四品的一府父母官,一品的差距有多大?百姓心中沒有準確的概念。
但是,在場但凡有官職在身的,或者是對官場了解的,都知道沈溪的督撫跟知府之間是天和地的區彆。
督撫連從二品的布政使都能壓得死死的,更何況是一個正四品的知府!
終於,沈溪在萬眾期待中抬起頭來,問道:“案犯可全數緝捕到案?”
此時沈溪身邊並無隨軍的文職人員,荊越臨時充當師爺,高聲道:“回大人,案犯全數查驗。”
沈溪微笑著點頭,在百姓的目視下,一拍驚堂木,喝道:“升堂!”
“威武……”
知府衙門大堂內外莊嚴而又肅穆,沈溪一拍驚堂木,道:“帶犯官宋鄺上堂!”
沈溪剛到知府衙門時,宋鄺呼喝不休,可後麵百姓聚攏而來,他再想出言質詢沈溪時,嘴巴已經被人堵上,此時被押到大堂上來,由於顧及自己的臉麵,就算人是被架進來的,他還是寧死不跪。
堵嘴布隨後被拿下,宋鄺惡狠狠地瞪了沈溪一眼,一臉倨傲之色,隨即將臉扭到一旁什麼話都不說。
沈溪道:“犯官宋鄺,你可知罪?”
宋鄺冷笑不已:“下官倒要問問沈大人,我一心為朝廷做事,兢兢業業,肝腦塗地,何罪之有?”
荊越喝道:“大膽犯人,敢如此跟大人說話……膽敢不跪,打斷你的狗腿,看你跪還是不跪!”
宋鄺對於荊越的呼喝沒有半點兒畏懼,他反倒希望沈溪的人對他繼續囂張下去。從道理上講,沈溪是沒資格將他知府的官位給剝奪的,以他正四品知府的身份,見到沈溪並不需要下跪,雖然他是直接從床上被拽起來並未穿官府,但規矩向來如此。
就在士兵準備動手打板子時,沈溪抬手阻止,朗聲道:“慢著!”
兩邊士兵退下,沈溪一擺手:“賜座!”
“啊?”
一句話,不但讓外麵圍觀的百姓大吃一驚,連大堂上跪滿地的府衙官吏和兩旁的士兵也都驚愕不已。
沈溪花了這麼大的力氣突然殺進城來,完全瞞過知府衙門,眼下給宋鄺賜座,是否意味著沈溪無法定宋鄺的罪,今晚的一切將以鬨劇收場?
椅子搬上來,宋鄺卻不坐,厲聲道:“沈大人,您不將下官的罪名說清楚,本官仍有犯罪的嫌疑,不能落座。”
這會兒沈溪容讓,讓宋鄺氣勢越囂張。
對宋鄺來說,保持在下級官員和惠州百姓心目中的形象更為重要,雖然目前他處於不利地位,但想方設法采用一些手段擺譜,找回知府的威風。
外麵的江櫟唯一看這形勢不對,他對沈溪很了解,沈溪越是客氣,說明殺招愈厲害。江櫟唯心想:
“既然這小子連夜進城,手裡一定有確鑿的證據,宋鄺這回是凶多吉少了,泉州知府張濂就是你的前車之鑒。不行,我得先想想如何為直接開罪,方是上途!”
江櫟唯自認文武全才尚且不是沈溪的對手,這宋鄺在他看來死定了。沈溪既然說宋鄺與海盜和倭寇勾連,江櫟唯自己可從未見過海盜和倭寇,說他牽連進去那絕對是子虛烏有,對此江櫟唯倒不是很擔心,但總覺得似乎忽略了什麼。
公堂上的沈溪笑道:“宋鄺,你可真是客氣,本官讓你坐,你還不坐,那也由不得你了,按在座位上!”
“是!”
直接上去兩個士兵,把宋鄺架著,就要往椅子上按。
這下在場的人全都開始犯迷糊,是沈溪綁了宋鄺說要治罪,現在賜座宋鄺不肯坐,沈溪居然強迫讓他坐?簡直亂套了!
就在宋鄺屁股沒接觸到椅麵上時,沈溪突然道:“忘了給他加上坐墊了,送下去!”
沈溪對荊越擺手,示意讓荊越拿著“坐墊”去給宋鄺墊著,等“坐墊”拿出來後,外麵圍觀的百姓一片嘩然……
這哪裡是什麼坐墊,根本是釘子板。宋鄺看到之後就慌了,這要是坐下去,屁股還不被紮出一堆窟窿來?
荊越一臉壞笑,把釘子板放下,道:“宋知府,沈大人讓你入坐,請坐吧!”
宋鄺高聲道:“沈大人,你這是濫用私刑!我乃堂堂四品知府,你……”
沈溪打斷他的話:“本官隻是請你坐,何來濫用私刑之說?賜座!”
最後的重音“賜座”,就好像奪命的軍令一樣,兩個士兵將宋鄺給提起來,狠狠地按在釘子板上,隻聽宋鄺出“啊……”的一聲慘叫,那聲音令在場所有人都起雞皮疙瘩,圍觀百姓全都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一臉忌憚,替宋鄺疼得慌。
宋鄺的慘叫聲仍在繼續。
沒過一會兒,沈溪一擺手,兩個士兵這才撤去,宋鄺從椅子上站起來時,釘子板已經紮進肉裡,這會兒跟他屁股合為一體。
沈溪冷笑道:“人站起來了,坐墊豈能帶走?快將坐墊放回原處,換下一人就坐!”
宋鄺連同釘子板一同又被按著坐了下去,再次出瘮人的慘叫,隨後釘子板從屁股上拔下來時,那痛苦更甚。
在宋鄺淒厲的慘叫聲中,一名正六品的通判大聲喝道:“沈大人,我們皆是朝廷命官,你可不能濫用私刑。”
沈溪無奈搖頭:“這叫私刑?明明是公刑嘛,堂下案犯,還有哪個要出來試試?”
沈溪故意說“公刑”,跟“宮刑”音相同,不過堂下人噤若寒蟬,誰也不敢保沈溪會不會真把人給閹了,如今的沈溪在這些人眼中就好像惡魔一樣,真的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最聰明的要數江櫟唯了,他人在公堂外,本身又並非惠州府衙的人,再加上他之前跟沈溪有些“過節”,為了不被打擊報複,隻好裝聾作啞,這會兒隻要沈溪不提審他,他就打定心思不說一句話。
宋鄺屁股鮮血淋漓,讓人看了觸目驚心。慘叫聲已然停下,但疼痛照樣鑽心,宋鄺臉色慘白,渾身抖個不停,不過他已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瞪著沈溪怒喝:“沈溪小兒,你這個佞臣酷吏,有什麼手段儘管衝著我一人來……我必會將今日遭遇奏明朝廷,讓聖明天子治你的罪。”
沈溪笑著舉起大拇指:“好,宋知府有膽有識,本官佩服,來人,將坐墊撤了,再給他加一張長椅!”
“是,大人。”
荊越這會兒也不管沈溪要做什麼了,隻要能折磨這些平日耀武揚威高高在上的文官,他心裡就覺得解氣……哼,再讓你們這些文官看不起我們武將,現在我們有沈大人撐腰,有本事再橫啊!
椅子抬了上來,沈溪一揮手:“宋知府,讓本督撫最後再如此稱呼你一次,你若是將殺良冒功的事認了,本官就不再為難你,讓你安然落座。”
宋鄺一看,剛才釘子板我都坐了,這會兒隻是把加長的椅子,我有什麼不敢坐的?
“沈溪小兒,需要假惺惺,本官不用!”
宋鄺說完啐了沈溪一口,立馬被兩個士兵強行給按倒了椅子上,屁股這會兒還在不停地淌血,這麼一壓,屁股疼得要命,那些士兵突然將他的雙腿理直,平放在椅子上。
沈溪喝道:“加磚!”
命令一下,連荊越也有些好奇,讓宋鄺這麼坐著已經是便宜他,加磚做什麼,給他墊腳讓他坐得更舒服些?
由於前麵擠滿了圍觀的百姓,荊越隻能到大堂後麵的中院去找尋轉頭。磚這東西西周時就明了,經過幾千年的展,基本上囊括了後世幾乎所有磚的類型,這東西牆角的花壇邊就有好幾塊。
荊越拿著磚頭進來,正要往地上放,沈溪道:“放在他足踝處!”
宋鄺獰笑道:“沈溪小兒,有何本事,儘管使出來就是!”
加了第一塊磚,宋鄺一點感覺都沒有,加到第二塊,他還是滿臉不屑的笑容。沈溪道:“宋知府乃寧折不彎之人,豈能讓他屈膝?給他按直!”
一聲令下,荊越終於明白問題的關鍵了。
宋鄺的屁股和腿如今是直的,腳則被架在轉頭上,如果把膝蓋往下一壓,那膝蓋都可能折斷。
荊越親自往上一壓,宋鄺出“啊!”地一聲慘叫,聲音比之前釘子板紮屁股的嘶吼都更大聲,而此時第三塊磚也加了上去。
荊越直接用繩子把宋鄺的膝蓋綁在椅子上,宋鄺慘叫中嗓子都快啞了,突然一扭頭,居然痛暈了過去。
大堂內外瞬間鴉雀無聲。
彆人隻是看宋鄺在椅子上坐了坐,在他腳上加了三塊磚,就把人給疼暈,難道這其中另有門道?
連在錦衣衛詔獄中見慣了各種酷刑的江櫟唯也好奇,這是什麼刑罰,這麼厲害?
沈溪輕輕一歎,這說這刑罰看起來簡單,但在清朝卻成為酷刑之一,雖然不至於到滿清十大酷刑的地步,卻也是讓人聞風喪膽。
老虎凳。
這年頭辣椒還沒傳到中國,沒有辣椒水,沈溪就先把老虎凳的酷刑給搬過來,對那些良善之人必然是不會用這種手段,但對於一個殺良冒功身上背負了許多條人命的贓官宋鄺,沈溪倒是願意讓他做試驗新刑罰的急先鋒。
“唉!”
沈溪突然輕歎一聲,道,“宋知府可能是體弱,既然他已昏迷,便延後審問於他,換一個人,再來!”(未完待續。)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