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五五章 關心則亂(第三更)(1 / 1)

寒門狀元 天子 1743 字 1個月前

八月十九,京城,建昌侯府。

張延齡正在欣賞彆人孝敬的財物,足有四大箱,價值三千兩白銀。

“……侯爺,您看,這都是給您的孝敬,如今京城戒嚴,京營上下可都在看著您哪,若您能在陛下麵前多提一句,那或許便……高升。侯爺,這才是第一批,後續還有孝敬6續奉上,隻求您不嫌棄……”

張延齡是大明第一蛀蟲,他收受的孝敬,每年都有好幾萬兩,若是遇上從負責的差事中的貪墨所得,甚至達到十萬兩之巨。

“很好。”

張延齡對送上門的財物,就隻有這兩個字的簡單評價,但在那些京營將領心中,卻覺得這是獲得張延齡的認可。

“侯爺,如今京師戒嚴,城門各處都有商賈,想將城外貨物運進來,可城門戒備森嚴,即便偶爾開放城門,所收城門稅也太重,那些商賈想孝敬兩位侯爺,求您能行個方便,您看……”

張延齡冷笑道:“禮下於人必有所求,這些禮物,不僅想求升官,還想讓本侯公然違背陛下旨意,亂我大明法紀?”

“沒有沒有,侯爺您誤會了,我等絕無此意,這不是過來跟您商議麼?侯爺請儘管放心,這些商賈送進京城的不過是一些城中稀缺的貨物,本來京城有些連通城外的密道,可以送貨進城,但您也知道那純屬杯水車薪。”

“如今城中物價飛漲,百姓皆怨聲載道,那些商賈看重侯爺為國為民,知道侯爺體恤百姓,所以想……平抑一下京城的物價嗎?”

張延齡眯著眼問道:“真是如此?”

“正是正是,那些商賈苦於沒有門路,讓小人征求一下侯爺的意思,若侯爺準允,他們不但會將貨物收入的三成貢獻給侯爺……不是,是貢獻給朝廷,讓京營官兵跟著沾沾光,為國效命,回頭還有些歌女和舞女送到府中,都出自江南之地,鐘靈毓秀,知道侯爺最是欣賞江南女子的溫婉多情。”

“嗯。”

張延齡聽到這裡,滿意地點點頭,“為國為民的事情,本侯還是願意出手相助的,這城中物價,也的確漲得厲害了些,若不能平抑物價,百姓鬨出事端來,本侯如何跟陛下交待?你說是不是?”

“侯爺說的極是,侯爺,那小的回頭就跟城門衛的人交待,準允他們在半夜後開啟城門,放行部分貨物,您……”

張延齡道:“一定要找人盯緊了,莫讓韃靼人趁機混進城來!”

“侯爺多慮了……試想一下,韃靼人如今連居庸關都沒進來,如何能殺到京師城下?就算殺進來,京師有數十萬兵馬守備,難道還怕區區幾個韃靼騎兵?這城門外,可有護城河保護呢!”

張延齡本來擔心韃靼人趁機攻城,那他就成了大明罪人,為一己私利而令京城失守,這責任他可背不起。

但想了想屬官所說的話,張延齡便釋然了,韃靼人怎可能殺進京師?在他看來,韃靼人在關外自然來去自如,但要說殺進內長城,未免太過癡心妄想,根本就不必有這無謂的擔心。

隻是張延齡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韃靼人的細作。如今京師戒嚴,城中沒有韃靼人的眼線,他們很難調查大明朝廷的動向,但若城中多了一些韃靼人的探子,就能通過進出城門的“商賈”之口將消息傳遞出去,京師一舉一動都會暴露。

這會兒張延齡隻是顧著一己私利,根本就不考慮韃靼人的問題,心中所想也都是那盆滿缽滿的銀兩,還有從江南送來的美女。

張延齡點頭笑道:“說的是,姓沈的小子,不剛領兵往居庸關去麼?算算日子,這幾天就該出關了,西北之地又多了一些送死墊背之人,京師還是很安全的!”

“侯爺說的是,那姓沈的小子不識好歹,敢不給侯爺您麵子,去西北那是他自找苦吃,這一趟必然是有去無回。侯爺不收拾這小子,韃靼人也會幫您解決他。侯爺,這裡還有一點小小的意思,是小的孝侯爺笑納……”

……

……

國難當頭,張延齡隻想怎麼戰爭財,京師戒嚴給他帶來財的大好機會。

張延齡不但瞞著朝廷,連兄長張鶴齡也都蒙在鼓中。

相對來說,張鶴齡為人要謹慎許多,不會在這種國家危難的關頭鋌而走險,而張延齡則是為了利益不擇手段之人,根本就沒意識到其中的風險。

東宮內,朱厚照這幾天都在生悶氣。

費儘九牛二虎之力,終於通過新渠道出宮一次,順利找到沈溪的府邸,本寄希望於沈溪身上,自己能跟著去西北打仗,完成建功立業的夢想,但誰知沈溪直接給了他當頭一棒,不但讓他知道自己所學武功都是扯淡,還讓他知道自己微不足道。

這對朱厚照來說,打擊巨大,這令他世界觀幾乎都快崩塌了。

“沈先生狗眼看人低,我怎麼就不行?分明是他自己膽小怕事,怕被父皇責罰,所以不敢帶我去西北。如果他死在西北,我倒是肯原諒他,說明他沒騙我,但若他在西北立下大功,甚至跟霍去病一樣封狼居胥,那我一輩子都……”

“哼哼,要是他把韃靼人打痛了,可能韃靼人幾代人都緩不過氣來,他把我的功勞給占了,我上哪兒去封狼居胥?對,不可原諒!”

個人英雄主義,是深植於朱厚照骨子裡的東西,他不適合當一個君王,反倒適合作一個冒險家,他沉迷逸樂之心非常重,在他心目中,就是好吃好玩,能夠裝逼打臉逞英雄,讓彆人都在意他……

曆史上的朱厚照,的確達成心願,甚至做得很好,隻是他的本職工作,當一個為國為民造福蒼生的皇帝,卻是非常的不稱職。

京師戒嚴,皇宮宮禁也加強,此時朱厚照再想出宮已不可能,況且這會兒他也沒了出宮的興致……除了沈溪能帶他去西北完成宏願外,彆人都沒這能力,現在沈溪都已經離開京城,他再去追趕也來不及了。

朱厚照每天的任務便是上課,皇帝和皇後雖然自己無心照顧自己的兒子,但東宮講官們還是恪儘職守,儘心教導熊孩子學問。

八月十九這天,朱厚照正在上課,突然獲悉一個“噩耗”,他的母親張皇後正在坤寧宮側室分娩。

在這個生長困難的年代,對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來說,能有個弟弟妹妹是很值得高興的事情,意味著自己以後有了幫手。但朱厚照則顯得很自私,他生怕老娘生個兒子出來跟他搶皇位,所以他極不情願自己有個弟弟,甚至連妹妹他也不喜歡,因為那會分薄了老爹老娘對他的寵愛。

逢九上的是《二十一史》的課,講課的是靳貴。

雖然靳貴儘量讓自己的課生動有趣,但朱厚照根本就聽不進去,因為靳貴所講內容很多屬於老生常談,朱厚照雖然背不下《二十一史》原文的內容,但對那些人物和史料則基本上都清楚。

全因當初沈溪教得通俗易懂,雖然時間過去近兩年,但仍舊深深地根植於熊孩子在腦海中。

老娘生孩子,朱厚照這邊最為緊張,就好像他的妃子要生兒子一樣,但其實這個時候他連個儲妃都沒有,平日被他戲弄的小宮女,並未見哪個懷孕,甚至這會兒去了哪裡他也漠不關心。

身在帝王家,大部分人都跟熊孩子一樣薄情寡義,能像他老爹朱祐樘一樣,一心一意對待妻子的皇帝,那是絕無僅有。

在朱厚照焦慮不安中,下午的課終於上完,朱厚照還沒給先生行禮,就直接放下書本往擷芳殿外跑去,目標直指坤寧宮。

“太子殿下,您這是……往何處去?”東宮常侍張苑趕緊追了出去,在其餘太監的幫忙下,將朱厚照給攔下。

“混賬!”朱厚照怒斥,“本宮要去見母後……現在母後要生孩子,我關心一下,過去看看都不行嗎?”

張苑苦著臉道:“太子殿下,您……不能隨便出寢殿,您忘了陛下曾交待,沒有傳召,您不能擅自離開?前幾天下午你又莫名其妙跟我們玩躲迷藏,雖然後來主動出來了,但也把我們嚇得不輕,以後切不可如此。”

“太子殿下請稍安勿躁,若皇後成功分娩,會第一時間派人過來通傳。”

“胡說八道,母後生下孩子,應該通知父皇,怎麼可能第一時間派人來通知本宮?你們讓開,再不走,本宮讓人將你們拖出去打板子!”朱厚照繼續出威脅。

但朱厚照的威脅此時失去應有的效力,因為朱厚照經常跑出擷芳殿,朱祐樘對此很生氣,特彆交待要看好太子,否則就要法辦。

索性左右都是挨打,而朱厚照的威脅,卻是讓東宮的太監自己打自己的同伴,總有可以投機取巧的地方,而皇帝那邊則是讓宮中侍衛來打,那可是動真格的,孰輕孰重他們自然要先掂量一下。

“殿下,您無論如何都得回去!”

張苑說什麼都不肯讓路,因為他自己被打怕了,進宮有五六年了,屁股沒少挨揍,東宮這種地方可不是什麼安寧之所,皇帝可能打,皇後可能打,連太子也可能打,順得哥情失嫂意,總有看他不順眼的。

朱厚照氣憤不已,但卻沒任何辦法,最終還是在一群太監簇擁之下回到擷芳殿,誰想還沒等他坐下,就見有個小宮女過來傳話,道:“太子殿下,皇上傳召您前往坤寧宮!”

“生了?母子平安,還是保住大的沒保住小的?生的是男是女?”

朱厚照一臉關切地問話,把那小宮女給問懵了,訥訥地說不出話來。

“喂,問你話呢,快回答,母後那邊到底怎樣了?”

“奴婢……奴婢沒進去,不知道,請殿下恕罪!”

宮女一問三不知,隻能磕頭請罪,在宮女看來,太子就是毒蛇猛獸的代名詞,誰碰上誰倒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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