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瑾被“奸人”綁架,險些被殺害,最後是沈溪將他救了出來。
劉瑾尚處於醉酒蒙圈的狀態,迷迷糊糊的,連發生過的事情都不記得了,隻知道自己遭遇危險,似乎陷身絕境,就連呼吸都困難。
營區靠近後營門的一個帳篷內,沈溪跟劉瑾單獨相對,劉瑾此時尚未從恐懼中走出來,他怎麼都沒想明白,自己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居然會被綁架出去。
沈溪道:“劉公公之前去了何處?為何要離開軍營?若非被我麾下巡營將士見到,怕是要遭遇不測!”
劉瑾看向沈溪,帶著幾分難以置信,連連搖頭:“沈大人,咱家之前喝得暈暈乎乎,隻記得被人送回寢帳,怎會出現此等狀況?我記得還是你派人送咱家回去的,您……您不會不知情吧?”
沈溪召雲柳進來詢問具體情況,雲柳按照預先商定好的說法,道:“之前屬下見有人在營中鬼鬼祟祟,於是帶人一路尾隨,看到有人將一個套著頭套的人到了大營後門,他們似乎跟戍守的將士熟絡,沒打招呼就揚長而去。”
“屬下循跡到了營地後麵林子的中央,發現這些人在一個挖好的大坑前停了下來,劉公公頭上的頭套已經被解了下來,他們拿出一捆繩子,似乎想先劉公公勒死,再扔進土坑裡埋掉。屬下趕緊帶人上前阻攔,堪堪將劉公公救下來!”
“啊!?”
劉瑾一臉震驚,“居然有人苦心積慮想勒死咱家?沈……沈大人,這……怎會如此呢?”
沈溪眉頭皺在了一會兒,沉思良久後道:“以本官看來,應該是軍中內外勾連,想陰謀陷害劉公公,若非我手下的人出手及時,劉公公怕是要遭難……誰人會跟劉公公有如此大的仇怨?是江西兵?亦或者是湖廣兵,要麼是貴州和廣西地方將士?”
現在沈溪給劉瑾設套,讓其自己考慮究竟得罪了誰。
按理說,劉瑾是被沈溪麾下所救,怎麼都不會懷疑到恩人頭上。退一步說,就算他懷疑是沈溪動的手腳,那也沒關係,反正沈溪自己不會承認。
劉瑾充滿怨毒的小眼睛轉了半天,最後還是一臉迷茫地看向沈溪,苦笑道:“沈大人,咱家實在不記得得罪了誰,這……以後那賊人會不會還要繼續行凶?”
沈溪點頭:“這也正是本官擔心的地方……如今我在明敵在暗,這世上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說不一定一不小心劉公公就會再次被人陰謀陷害。劉公公接下來,作何打算?”
劉瑾的酒勁兒未完全過去,加上受驚過度,此時頭腦正在發懵,聽到沈溪的提問,他實在不知該如何回答。
恰在此時,門口有人進來,卻是之前沈溪安排去捉殺劉瑾的馬九。馬九來到沈溪跟前,行禮道:
“大人,卑職率兵趕到的時候,綁架劉公公的人已經逃了一會兒,立即尾隨追擊,但那些人地形地貌很是熟悉,幾下就把我們的人甩開了……凶手或許就是太平府人氏!”
沈溪再次看向劉瑾,問道:“莫不是劉公公在本地得罪了什麼人?之前劉公公可有跟地方官員見過麵?”
劉瑾愁容滿麵:“咱家怎麼可能?倒是張公公頻繁出入府衙,還說咱家……咳咳,咱家什麼事都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人來襲,根本就不清楚。”
“沈大人,您可一定要派人保護好咱家,咱家的命雖然沒您那麼金貴,但若死在營中,監軍被殺,您顏麵無光外,如何跟朝廷解釋啊!”
沈溪回到座位上坐下,撫著下巴做沉思狀,好了好一會兒才望向劉瑾,說道:
“劉公公,本官可說是已經做到仁至義儘,你被人偷襲,本官將你救下來,就是為了能對朝廷有所交待……再者,本官跟劉公公這些年多少有些交情,不忍心看著你慘死在本官軍中。”
“但如今既然賊人敢在本官眼皮子底下行凶,連本官都不得不好好審查一下身邊的侍衛,看看有沒有混入居心不良之人,至於劉公公的忙恐怕幫不上。”
劉瑾道:“怎麼幫不上?沈大人多派些士兵在咱家身邊貼身保護不就行了?”
沈溪無奈搖頭:“劉公公,莫說如此不合規矩,便是真派人去了,你覺得能有多大的作為?”
“今日你可是在營地內被人帶走,誰敢保證派到你身邊的人不是害你之人?為今之計,隻能送劉公公離開……之前朝廷曾下旨召劉公公回京,之後本官出征,又臨時將你征調到西南擔任監軍……”
“這樣吧,本官寫封公函給你,你帶上它回京述職,如此朝廷便不會追究……劉公公以為如何?”
劉瑾聽到沈溪的話,滿臉都是狂喜,但隨即他又覺得如此做大為不妥,怕沈溪改變主意,立即低下頭,裝作一副平靜聆聽的樣子……對於劉瑾來說,能早日回京,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此時沈溪可不會告訴劉瑾京城已出現變故,弘治亡故少太子已登基的消息對於廣西之地的官員和百姓來說尚屬於秘密,以這時代的消息傳遞速度而言,消息應該已經到了湖廣、江西和福建,現在兩廣以及雲貴估計都還無從得知。
劉瑾低眉順眼地道:“這……怕是有些不妥吧?”
沈溪道:“如今西南戰事已基本結束,讓旁人傳遞消息,有些不太保險,不如劉公公以監軍之身將捷報帶回京城,如此必能領功受賞……不知劉公公是否願意前往?”
劉瑾心中千願萬願,卻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思考半天才點頭:“既然沈大人如此說了,那咱家恭敬不如從命……不知幾時出發?沿途又有何照應?”
剛才還說不想去,現在卻問幾時出發,顯然對劉瑾來說越快越好,一邊能躲過恐怖的暗殺,一邊還有機會請功受賞,最重要的是能早點兒離開廣西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劉瑾怎麼想都覺得此行太劃算了。
沈溪道:“宜早不宜遲,劉公公在軍中生命隨時受到威脅,本官自然要想辦法確保劉公公毫發無損地回京!本官會派人沿途護送,至於帶回京城的奏本,本官也會馬上書寫,劉公公稍候片刻!”
劉瑾點頭:“多謝沈大人了,咱家便在這裡等候……”
……
……
從帳篷出來,雲柳跟在沈溪身後,問道:“大人,就這麼放過劉公公?他回去後……不會亂說吧?”
“他能說些什麼?又知道什麼?就算最後弄清楚是我動了殺心,他能把我怎麼著不成?”
沈溪笑了笑,搖頭道,“這幾年我都沒有回朝的打算,跟他並無交集,他有本事在京城呼風喚雨,也跟本官沒多大關係!”
雲柳依然大惑不解,問道:“大人,其實就算不殺他,也未必需要送他回京,作何要如此折騰一番?”
沈溪若有所思:“很多事,跟你說了,你也不懂。時局如此,非我個人之力能扭轉,如今朝中矛盾根源是什麼?朝中文官集團勢力太過強大,幾乎已可跟皇權抗衡,少太子登基後,形勢更為明顯。”
“如今能改變這一狀況的,不是文官集團自省,而是有新勢力崛起,如此才能做到權力的平衡……雙大勢力互相鬥法,最後一方決出勝利,那時無論哪方失勢,都必然倚重皇帝……如此皇權才能凸顯出來!”
以雲柳的見識,自然聽不懂沈溪說什麼。
沈溪不會跟雲柳詳細解釋,在他看來,若是沒有劉瑾這樣一個“人才”,宦官集團要想在正德初年崛起非常困難,畢竟劉健和李東陽是三朝元老,勢力遍布朝野,沒有決絕的手段,很難把大勢搬回來。
沈溪心道:“與其說我是順應曆史發展,撥亂反正,重新確立皇權的至高無上,還不如說我是為自己……我可不希望將來朝堂上鬥爭的對象是那些掌握社會輿論的文官。”
“我可以跟劉瑾鬥,甚至可以殺了他,得到社會輿論的支持,卻永遠不會跟劉健和李東陽等素有賢名的文臣鬥,因為我無法像劉瑾那樣卑鄙無恥地殘害忠良,既然我做不到,必然鬥不過那些老謀深算的文臣,將來我的命運要麼是黯然致仕,要麼永遠被隔絕在核心權力外。這絕對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結果!”
“出於如此考慮,我必須要將劉瑾送回京城,讓他有機會接觸權力核心,我先種下劉瑾跟張永不和的種子,相互仇視,將來張永等太監就會像曆史上那般成為反骨仔,幫助我將劉瑾趕下台,如此劉瑾即便權傾朝野,也興盛不了幾年。”
“就算劉瑾是曆史上富有爭議的宦官,或許對曆史的發展有益,但也不過是我安排的一枚棋子罷了……我以後要做的,就是舉起正義的旗幟將你乾掉,既順應曆史,又符合我的利益,何樂而不為呢?”
帶著如此想法,沈溪沒必要強留劉瑾在自己的軍中,既然朱祐樘已賓天,最好快點兒將劉瑾送回京城,到他該去的舞台上。
此時的劉瑾,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自己做了沈溪的棋子。在他看來,如果沈溪要殺他,就沒必要救他,但他這樣的白眼狼根本就不會領彆人的情,迫不及待想回到京城,覺得京城才是他發揮的舞台,隻要他巴結上太子,順著太子的喜好行事,就一定能飛黃騰達。
沈溪很快寫好上奏朝廷的奏本,交給雲柳道:“你去拿給劉瑾,我不親自去了,再派幾個人護送他北上,沿途一定要保護好他的安全。他到京城,遠比他死在路上意義更大,所以不要考慮殺人滅口的事情,一切按照我的吩咐行事,切記!切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