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意皇上聰明剛斷,乃甘受嵩欺,人言既不見信,雖上天示警亦不省悟,以至於此也......’楊繼盛,這一句是不是你奏疏中所言?”
何鼇將奏疏抄本丟到楊繼盛跟前後,便默誦了楊繼盛奏疏中的一句,聲嚴厲色的問道。
“我這一句是為了提醒......”楊繼盛辯解道。
“楊繼盛,本官問你什麼,你回答什麼!你隻需回答,是還是不是?”
何鼇打斷楊繼盛的辯解,大聲嗬斥道。
“是!”
楊繼盛抬頭直視何鼇,脖頸上青筋畢露。
“‘以皇上聰明剛斷,雖逆鸞隱惡無不悉知,乃一向含容於嵩之顯惡......’楊繼盛,這一句是不是你奏疏中所言?”何鼇又默誦了楊繼盛奏疏中的一句,再次質問楊繼盛。
“你斷章取義......”楊繼盛怒道。
“本官問你,是還是不是?!”何鼇再一次打斷楊繼盛,聲嚴厲色的問道。
“是我所言!”
楊繼盛脖頸上的青筋更粗了。
“‘然不知國之有嵩猶苗之有莠、城之有虎,一日在位則為一日之害,皇上何不忍割愛一賊臣,顧忍百萬蒼生之塗炭乎......’楊繼盛,這一句是不是你奏疏中所言?”
......
何鼇將楊繼盛奏疏中可被指摘的地方,全都斷章取義的一一的指了出來,隻要楊繼盛回答是與不是,楊繼盛辯解彆的就會被何鼇打斷,隻能回答稱“是”,因為何鼇指出來的這些確確實實都是他在奏疏中所寫的。
朱平安看到這裡,明白何鼇意欲何為,不由攥緊了拳頭,心中一聲無力的長歎......
何鼇所為不過是為定罪而“造”證而已!大家都不是傻子,自己能看出來,相信很多人也能看出來。
但,這本就是一場不公正、不公平的朝審!
在座的朝審審判官員基本都是嚴黨,他們會根據證據判案,至於證據是不是“造”出來的,他們會視而不見的。
而自己隻是一個旁聽而已!
無奈!
無力!
最後歸為一聲歎息。
朱平安隻能無奈、無力的看著這一場朝審,向著嚴黨的方向漸行漸遠,最後一去不複返,一直到了結案的時候了。
朝審完,總要結案,還要形成書麵材料交到西苑,送呈嘉靖帝禦覽呢。
“諸位大人,這案子也審完了,咱們合意一下,看看這案子該怎麼定案。”何鼇作為主審官,在朝審進入尾聲後,左右環視了一圈,對主審席、次審席的諸位審判官員說道。
“嗯,何尚書所言甚是。”
三法司等參與朝審的官員紛紛點頭,相繼起身發表他們的審判結論。
“這有什麼好討論的,楊繼盛詐傳親王令旨,欺君罔上,證據確鑿,理應判詐傳親王令旨之罪並欺君罔上之罪,兩罪並罰,當處絞死,以謝天下!”
刑部侍郎王學益作為嚴黨忠實分子,第一個搶先開口,迫不及待的就給將楊繼盛扣了兩個死罪。
這一次朝審,雖然沒能將楊繼盛的同夥審問出來,沒能將裕王拉下水,但是不急,隻要將楊繼盛罪名落實了,同黨什麼的,慢慢審問也不遲,而且,嚴公子交代的底線便是給楊繼盛定上詐傳親王令旨之罪。
所以,王學益才會如此迫不及待的跳出來。
“我讚同王大人所言,楊繼盛未得二王親允,卻在奏疏中言‘或問二王’,這不是訛傳親王令旨是什麼?!還有,楊繼盛在奏疏中數次非議聖上,這不是欺君罔上又是什麼?!所以,我讚同王大人所言,楊繼盛的奏疏依然所犯欺君罔上之罪以及詐傳親王令旨之罪,以我大明律,其罪當絞!”
王學益開口後,便有一位參加朝審的官員開口附和。
“我認為楊繼盛還犯有誣陷上官之罪!理應與欺君罔上之罪以及詐傳親王令旨兩罪並罰!”
接著又有一位官員更進一步,將誣陷上官之罪也一並加在了楊繼盛頭上。
“嗯,嗯,張大人所言甚是,是我忽略了此罪。”
王學益聞言,用力的點了點頭,看向那位開口的官員時滿臉都是笑容。
接著,又有數位官員表他,結論不約而同。
不過,還是有不同的聲音的。
嚴黨雖多,但是也不是所有參與朝審的官員都是嚴黨,一來嚴黨勢力不可能覆蓋到每一位官員,若是這樣的話,嚴黨早就被嘉靖帝覆滅十次了,嘉靖帝可是一個對權力極為小氣的人,他縱容嚴嵩,也隻是在他允許的範圍內;二來,為了避嫌,參加朝審的官員也不能全是嚴黨。
“依我之見,楊繼盛訛傳親王令旨之罪,罪證確鑿;至於,欺君罔上,在我看來,楊繼盛還不至於......”
一位官員猶豫了一下,緩緩開口道。
這位官員一開口,王學益便一臉惱怒的瞪向他,“怎麼還不至於,楊繼盛他都親口承認那是他寫的了!劉大人你也有耳朵,難道沒聽到?”
說著,王學益目光陰森森的瞪著這位官員,張開一口白牙,“劉大人,我聽說你曾多次與楊繼盛詩文唱和,嗬嗬,你該不會是楊繼盛的同黨吧?”
“怎麼會!王大人你可不要血口噴人!”被王學益盯著的官員立馬梗起脖子反駁,這盆臟水要是被王學益潑到身上,那自己可就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王學益冷笑了一聲,哼,若不是你方才言楊繼盛犯有訛傳親王令旨之罪,若不是為了儘快給楊繼盛定上死罪,不想節外生枝,不然定要給你扣一個楊繼盛同黨的帽子。
正好,旁邊有官員相勸,王學益在那位官員身上又挖了一眼才移開。
其他官員陸續表態,大都大同小異,或是兩罪,或是三罪,但都有訛傳親王令旨之罪。
“應之,汝為書記官,以為如何?”
何鼇將目光轉向最後一個沒有表態的刑部郎中史朝賓,緩緩開口問道。
眾人的目光也都轉向了史朝賓,尤其是王學益,目光更是灼灼,還帶著威脅。
史朝賓並非嚴黨。
不過,王學益並不擔心在他這裡會出意外,因為在朝審給楊繼盛用刑時,史朝賓妥協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