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R-2示範堆基地外,一架直升機平穩的降落在空地上。
雖然對於這種交通工具很抗拒,但不得不承認這是最快的選擇。
下了直升機之後,陸舟沒有任何停留,提著手中的電腦包,大步流星地向著基地的方向走去。
穿過了基地中央的工地,徑直來到了主樓,找到了王曾光院士的辦公室。
站在門口的陸舟敲了敲門,然後便推門走了進去。
看著推門進來的陸舟,王曾光院士停下了手中的筆,笑了笑說。
“喲?已經回來了?李健綱院士讓我告訴你,他們負責改進的ICRF天線已經準備好了,基本上符合你的要求。”
“我們這邊也一切順利,可能甚至要不到年底,你要的東西就能造出來。”
“現在最關鍵的部分就是那個液鋰中子回收係統了,你們到底行不行啊?”
說這話的時候,王院士是笑著說的,隻是一句調侃,到沒有任何催促的意思。
因為他很清楚,自己這邊腳下的路之所以走得這麼平坦,那都是陸舟已經替他們鋪平了道路。
毫不誇張的說,從等離子體湍流模型,到LPC-1材料,這些研究成果至少為他們節省了二十年以上的時間。
所以,即便是最關鍵的液鋰中子回收係統還沒什麼進展,這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畢竟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
然而,陸舟的回答卻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隻見他從電腦包裡取出了一疊資料,同時開口說道。
“這話該我問你們,設計工作已經搞定了,能不能造出來,就看你們這邊行不行了。”
“這麼快?”
王院士頓時驚訝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快步繞過辦公桌走上前去,從陸舟的手中接過了那疊圖紙,仔細地翻閱了起來。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過去。
看著手中的這份圖紙,王院士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凝重。
注意到了他表情的變化,陸舟打了個哈欠,隨口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王院士搖頭道:“沒有,”
倒不如說……
甚至已經完美到了他連一點兒改進的意見都提不出來。
至於工程上實現的難度,也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合上了手中的圖紙,王院士看向了陸舟,忍不住說道。
“你這家夥簡直是個天才。”
聽到這句話,陸舟不好意思笑了笑。
“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還有STAR研究所的全體研究人員……”
當然,還有係統。
雖說不用積分的話,也是能解決這些問題的。
不過相對的,就要花費不少時間了,而且也不可能一步到位地做到如此完美。
然而對於陸舟的謙虛,王院士似乎並不買賬,一副“我懂”的表情擺了擺手。
“是是是,這是大夥兒的功勞,我信了。”
陸舟:“……?”
你又懂啥了?
……
十一月中旬,天氣微寒,故宮的紅磚片瓦上已經染上了白霜。
此時此刻,一所距離故宮不是很遠、環境清幽的療養院內,兩人合抱的大柳樹下正擺著一麵棋盤。
在這難得的晴日裡,兩位老人正相對而坐,下著象棋。
紅方與黑方殺的你來我往,戰況異常的焦灼。
然而就在這時,情況忽然出現了轉機。
“將軍!”
隨著這一聲興奮的大喝,紅方的馬踢飛了黑方的象,和車形成了犄角之勢,將黑方的將死死地逼在了宮內的角落。
毫無疑問,勝負已經見了分曉。
盯著棋盤苦思冥想,老人忽然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道,“這步不應該拱這個卒,如果飛這個象——”
眼看著他伸手去碰棋盤,坐他對麵的老頭立刻製止道。
“唉唉唉,乾什麼,彆人悔棋就算了,你可悔不得!”
手剛摸到棋盤邊上的老人微微愣了下,隨即笑著鬆開了棋子,說道。
“任總設計師說的對,這棋是我輸了!”
坐在他對麵的,正是前華國探月工程總設計師任長明院士。
“最近忙不忙啊?”
老人:“說忙也忙,說不忙也不忙。”
任長明:“我看你挺閒的,都有空來找我下棋了。”
老人搖了搖頭:“國際形勢不樂觀,我也是忙裡偷閒罷了。”
任長明:“我聽說金陵那邊在搞可控核聚變?”
老人點了點頭:“有這事兒。”
雖然很多老專家都不看好這個工程,但他覺得不管能不能成,至少值得一試。
也許這項技術能成為破局的關鍵也說不定?
“可控核聚變啊,”說到這個詞,任長明的表情一臉的感慨,“以前我倒是和橋公討論過這個問題,我們當時都以為最多二十年,美蘇兩國之間,必有一國能搞出來,而我們也能很快跟上。結果20年過去了,眼看著馬上又是20年,也不知道得盼到什麼時候是個頭。”
90年代那會兒大家都在搞慣性約束,宣稱十年內點火,二十年內商用。眼看著可控聚變的曙光冉冉升起,華國自然不甘落後,93年ICF項目迅速上馬,入選863計劃,緊跟國際熱點向慣性約束發起了技術攻堅,甚至一度形成了“千人大會戰”的局麵。
然而,事情的進展並沒有想象中的順利,美國NIF點火失敗,給整個慣性約束的方向澆了一盆冷水,原本不溫不火的托卡馬克開始漸漸熱門,曾經熱門的慣性約束漸漸無人再提。
如果不是激光點火技術還能轉軍工口,在慣性約束這條路線上的投入說是顆粒無收也不為過。
現如今的這一切,就仿佛是過去的循環。
雖然不是搞核工程的,但任長明也算是一路看了過來。
說實話,比起樂觀,他心中還是以擔憂的成分居多。
當然了,在內心深處,他還是期盼著這項工程能夠圓滿收尾的。
“負責人是那個陸舟?”
老人:“你和他認識?”
“何止是認識,”聽到陸舟的名字,老院士的臉上浮現了一絲懷念,笑著說道,“大概是幾年前吧,那會兒這小子還在金陵讀大學,我就認識他了。”
“當時好是數模大賽的專家麵試吧,我坐評委席上,問他對登月工程的前景怎麼看?這小子有意思的很,他和彆的麵試者不一樣,反過來問我對長城怎麼看?和我談起了曆史,談起了未來,還說的頭頭是道。”
“當時我一眼便看出來他是個人才,蹲在金大那一畝三分地裡鑽研數學實在是個損失,於是我還親自去了一趟金大,想把他弄到燕大這邊來搞航天,問他想不想和我學造火箭,結果你猜他和我怎麼說?”
老人笑著問:“怎麼說?”
任長明拍了把大腿,笑著說道:“他和我說,任教授啊,我還不想上天!”
“哈哈哈……”
兩位老人開懷大笑了起來。
聊著過去的往事,感慨著歲月的匆匆,任長明不禁有些惆悵了。
那會兒自己還能天南地北的到處跑,現在就算想到處跑,也快走不動了。
笑夠了,任長明停下了笑聲,頗為感慨道。
“後來啊,就和您看到的差不多了,這小子確實不簡單,雖然是沒上天,在和上天也沒什麼兩樣了。”
說到這裡,任長明停頓了片刻,繼續說道。
“如果他沒有成功,您也彆失望,科研這東西畢竟不是基建,投入和產出不一定是成正比。比起他的現在,我更看好他的未來。和我們這些要不了多久就要去拜會橋公的老頭子不一樣,他的科研生涯才剛剛開始,他的路還很長。”
聽出了任老先生話裡的話,老人淡淡笑了笑說:“我當然知道,這個您老放心好了。”
任長明寬慰地點了點頭。
雖說隻是未雨綢繆,但這些話他還是該說的。
如果連他都不說的話,也不會有人去說了。
就在這時候,警衛員從旁邊走了過來,在老人身旁彙報道,
“……,呂局長在外麵。”
老人點頭:“讓他進來吧。”
“是!”
立正行了個軍禮,警衛員轉身向院外走去。
沒有等待很久,在警衛員的跟隨下,呂局長一臉激動的走了進來。
注意到了那封被他捏在手上的信,接著看到了他臉上激動的表情,老人笑了笑說:“什麼事兒把你激動的?”
呂局長激動道:“海州那邊傳來了捷報!示範隊工程已經進入了最後階段!我這裡,是陸教授的來信!”
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任長明的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手中的棋子落在了棋盤上,老人神色動容,站起身來。
“他在信裡說了什麼?”
深呼吸了一口氣,克製著語氣的激動,呂局長沉聲說道。
“示範堆工程已經進入倒計時,預計將在十二月底進行試點火!請求中央批準!”
聽到這個消息,老人開懷大笑著,連說了三聲“好”。
收斂了笑容,他神色微整,沉聲下令道。
“批準點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