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歐亞大陸的另一端,位於瑞士CERN總部的一號報告廳內,正是一片人頭攢動的景象。
穿著正裝的羅文軒站在講台旁邊的走道上,一邊仔細確認著手中的論文稿,一邊不斷地深呼吸著以期調整自己狂跳的心臟。
雖然不是第一次站在這個地方,但站在台下和站在台上的感覺卻是完全不一樣的。
這裡是國際物理學界的聖殿。
再過半個小時,他就要接受來自世界物理學界最頂尖的學者們的考驗。
就在羅文軒緊張地做著最後的準備的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忽然從旁邊傳來。
“你的領帶打得太緊了,這會影響到你的換氣。”
一聽到這聲音,羅文軒立刻回頭看去,臉上浮現了驚訝的表情。
“教授?”
“不至於這麼意外吧,你應該知道,一年之中至少六個月的時間我都在CERN這邊,”說著,威滕笑了笑,用風趣的口吻開了句玩笑,“更何況,還有這麼重要的報告會在等著我。”
羅文軒不好意思笑了笑,伸手撓了撓後腦勺。
“能不搞砸我就謝天謝地了。”
“既然陸教授選擇將這場報告會托付給你,那說明他相信你能做到。如果換作我是你,完全沒必要這麼緊張,隻當成一次尋常的報告會就好。”
廢話……你是菲獎大佬,你肯定沒必要緊張,但問題是我又沒拿過菲爾茨獎。
羅文軒沒有說話,一臉無語地在心中吐槽了句。
見他沒說話,威滕停頓了片刻,繼續說道,“說起來,陸教授他還好嗎?”
羅文軒:“各種意義上都挺好的,就是研究上還是一如既往地忙碌。”
“是嗎?挺有他的風格,”威滕笑了笑,“其實我覺得他沒必要這麼著急,他已經用短短幾年的時間達到了許多人窮儘一生也無法達到的高度,而他的未來還有數十年的時間可以繼續鑽研……我的建議是,他可以考慮換一個更健康的生活方式,在研究之餘抽空出去旅遊一下什麼的。”
羅文軒:“我會向他轉達您的建議。”
“談不上建議,隻是我自己對過往人生的一點感悟,”看著表情仍然很緊張的羅文軒,威滕笑了笑說道:“還有你,放輕鬆點。我沒記錯的話,你應該不是第一次來這裡。”
羅文軒緊張地說道:“但以前我一直都是在台下。”
威藤哈哈笑了笑說:“馬上不就要站在台上了嗎?我看好你,彆讓我失望。”
說著,他拍了下昔日學生的肩膀,轉身向著席間的方向走掉了。
……
和曾經的導師聊了幾句之後,羅文軒感覺原本緊張的心情放鬆了不少。
很快,到了報告會開始的時間。
走到了台前站定,羅文軒從兜裡取出了手機,撥通網絡電話的同時,將它放在了多媒體講桌上的話筒旁邊。
麵對著逐漸安靜下來的會場,他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
“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陸教授無法親自到來現場,所以委任我代替他進行這場報告會。如果對此有什麼疑問的話,可以在報告會之前提出來。”
話音落下,便有人舉手。
羅文軒做了個請的手勢,禮貌地說道。
“這位教授請講。”
顫顫巍巍地從座椅上站了起來,隻見一位長著鷹鉤鼻、臉上溝壑縱橫的老人,目光銳利地盯著站在台上的羅文軒,用不緊不慢卻充滿著份量的語氣緩緩說道。
“我想問的問題隻有一個,在關於楊米爾斯方程問題的研究中,你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羅文軒觀察了一下其它聽眾,似乎很多人都關心著這個問題。
調整了一下呼吸,他用儘可能平穩的聲音說道。
“我……主要是提供了一條可能的證明思路,以及在解決問題的方法上和他有進行過討論。當然,就如論文結尾中敘述的那樣,主要的論證都是他獨自完成的。”
那老人繼續問:“那我是否可以認為你的觀點就代表了他的觀點?”
不是說好了隻問一個問題的嗎?
在心裡吐槽了一句,羅文軒繼續說道。
“當然可以……除非陸教授表示了明確的反對,”說著,他指了指多媒體講桌上的手機,繼續說道,“報告會全程他都會在線旁聽,如果我有什麼發言不成熟的地方,他會進行補充……如果他打斷了我的講話,一切以他的發言為準。”
老人點了點頭,坐了回去。
羅文軒鬆了口氣。
“那我,請各位將手中的論文翻到摘要部分,我們從頭開始講起……”
雖然緊張是不可能不緊張的,但報告會開始之後,他依然很快進入了狀態。
事實上,在CERN作報告的經曆他並非沒有過,甚至在威滕的栽培下他拿到過不少上台作報告的機會,隻不過那些報告都不是什麼特彆重要的東西,台下的大佬也沒有這麼多罷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轉眼間已經過了一個鐘頭。
終於,眼看著PPT翻到了最後一頁,羅文軒總算是鬆了口氣,然而心中卻是沒有絲毫掉以輕心的感覺。
PPT雖然放完了,但報告會並沒有結束。
接下來的提問環節,才是整場報告會的關鍵!
“關於這篇論文的細節,基本上就是這些了……如果有什麼疑問的話,可以提出來。”
見他宣布進入了提問環節,台下的手立刻舉了起來。
羅文軒看了一眼舉手的那位老人,見依然是先前的那位,於是向他點了下頭。
“請講。”
顫顫巍巍地從椅子上站起身來,那個鷹鉤鼻的老人用平穩的聲音發問道。
“論文第9頁23行,對於R2上形如λR(φ)+φ2的更廣義的多項式型相互作用,在R(φ)有下界,並且0<λ<λ0《1時,其存在性和孤立的單粒子譜你是如何得知的?”
聽完這個問題,羅文軒鬆了口氣。
難度中規中矩,算不上什麼特彆刁鑽的問題。
清了清嗓子,他走到了白板的旁邊,拿起記號筆一邊板書,一邊回答道。
“對於二維的小耦合常數的R(φ)而言,束縛態的出現與否依賴於R(φ)的具體情況,一個有束縛態的場論會有一個質量算子M,其譜存在質量間隙(0,m)和上間隙(m,mb)……因此我們可以得知其存在性是已知的。”
“至於單粒子譜……”
話剛剛說到一半,羅文軒手中的記號筆忽然停住了,連同他的聲音,也卡在了那裡。
就好像一團棉花堵在了他的嗓子眼,讓他一個聲音也發不出來。
孤立的單粒子譜……
MMP!
這個該怎麼回答?
一滴冷汗漸漸從額前滑落。
大腦的運轉速度開到了極限,他幾乎調用了全部的腦細胞,去思考這個問題。
然而,卻隻是徒勞。
會場內漸漸傳開了竊竊私語的聲音,從坐在前排的幾名教授的眼中,羅文軒看到了一絲失望。
艱難的咽了一口吐沫,他漸漸感覺手腳一陣發涼。
該怎麼辦……
他無法想象自己如果搞砸了會怎麼樣。
即便陸舟可能會不怎麼在意地原諒他,他也無法原諒自己。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宛如天籟般的聲音,從擱在多媒體講桌上的那隻手機中響起。雖然隻有四個字,卻讓他一瞬間渾身充滿了力量。
隻聽電話那頭的陸舟,用輕描淡寫卻無比可靠的聲音說道。
“我念,你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