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3日,星期六。
音樂節第二天。
經過當晚的發酵,其實第二天關注這件事的人還是不少。唱片公司在觀望,一些記者也在旁敲側擊的通過各種渠道打聽,甚至想要采訪一下趙樂。最後趙樂和汪中樺還是接受了一家和英馳公司關係良好的東南廣播的采訪,一並在演播廳的還有《南華都市報》,《明日星刊》,《今日娛樂》等報紙雜誌的記者。
而就在這天早晨,仍然是在那個曾經練琴的琴房小院子,秦西榛,樂隊成員,還有程燃,一群人就坐在收音機麵前聽著這場直播采訪。
那帶有港台腔的電台主播和趙樂進行了一番擬定好的問題問答之後,開始提及昨天音樂節的撞車事件。
電波的聲音從喇叭裡傳出,秦西榛看了程燃一眼,眼底雖然很平靜,但仍然有那麼一絲緊張。
果不其然,趙樂先是很無辜的表示這種事情還是第一次聽聞,緊接著公開了這首歌的創作曆程,表示自己年輕時就對伍德斯托克音樂節向往至深,一直想寫一首有關於反戰的歌曲,早在以前學院的時候就寫好了這首歌,甚至還說自己在音樂學院就曾經彈唱過了,後麵做了歌手才把這首歌給了汪中樺先生,汪中樺看過後希望能合作,後麵幫自己編了曲,直到音樂節,這首歌才以這樣的方式公布。
整個過程中,汪中樺都從旁以恰到好處的言語應對。
“真是無恥至極!”在財貿校做老師的劉裴啐了一口,一腳踹在了破鼓上麵。沙南羅木義憤填膺,寧媛則是聽得眼珠都泛出水花。
儘管程燃昨天已經提前預警了對方可能的應對,但真正聽到對方在電台裡發布這個聲明的時候,那種對方經過了密謀打定主意用名望和勢力掩蓋這件事的行為,變成現實的一堵牆,欺壓了過來。
秦西榛攬過寧媛的肩膀,寧媛看著秦西榛一頭青絲麵容冷靜,心頭好生佩服師姐。
這個時候那位電台主播的聲音傳來,又開始抓重點,“趙樂說您以前在音樂學院表演過?那老師您知不知道,那個和你唱的同一首歌的女歌手,不巧也是你們山海音樂學院出身的呢!這麼說來,你還是她的前輩了……”
寧媛握著秦西榛的手突然一緊,秦西榛拍拍她的手背安慰。
都市報的記者聲音從電台裡傳來,“既然是趙樂老師在學院裡先創作的,那麼那個叫秦西榛的女歌手作為後輩,那就是對你的抄襲了。真是可惜啊,那個女歌手據說本身也是有能力的,怎麼會做出這種事……”
旁邊星刊雜誌的內容編輯就笑,“有什麼不可能的,想出名想瘋了的,難道還少麼,我在這個圈,見的多了,彆管外表長得如何,有模有樣的,乾起雞鳴狗盜的事情來,那是一點不差。”
那雜誌編輯緊接著說起一些花邊事情來,一乾人在電台中嬉笑怒罵,橫眉冷對,倒是把直播氣氛炒熱不少。
寧媛發現秦西榛攬著自己肩膀的手也有些發緊。
電台主播適時插口問,“趙樂老師,這個時候很多聽眾朋友打進熱線留言,譴責這種無恥盜用的事情,他們覺得應該嚴懲,都想聽聽你下一步會如何追究。”
趙樂也就笑了笑,“大概她自己也沒有想到吧……不過畢竟隻是一場表演,也不必太過苛責,我本身也是一個創作者,也是那個階段過來的,我很能體會有時候一些不得已的心情,不過我還是保留法律手段吧,隻要對方不在公開場合演唱她的那首歌,就放她一馬吧。”
電台主播就道,“您真是太大度了。那麼汪中樺老師,你的意見呢?”
汪中樺微微一笑,“我本身對這種事情,是深惡痛絕的,但既然趙樂放人一馬,本著寬容態度,那也就這樣吧,但如果事態仍有變化,對方不依不撓,那就隻好付諸法律了,我們英馳的法律部門,有很多處理類似案子的經驗……話說回來,我之所以為趙樂編曲,是看中他的潛能和創作能力,相信以後趙樂加入英馳,會有更讓人滿意的作品出來……”
秦西榛和樂隊成員聽著,若不是早有所準備,恐怕都要背過氣去,明明就是趙樂竊取了歌曲,結果還擺出一副“你要是不繼續用就放你一馬”的態度。
而且汪中樺這番話,也是擺明了威脅,更是要借此聲明,言下之意是他們如果想要不依不撓,英馳的法律顧問可以陪他們玩到底。
這是明搶!
這場及時到來的采訪,不僅僅是趙樂對這件事情進行了聲明,其次還樹立起了一個大度親和的形象。電台直播之後,報紙雜誌的稿子也新鮮出爐,緊接著一些喉舌音樂評論人又立即發聲,表示對趙樂的看好和支持,特彆是樂評人陳一波公開表示,“這種音樂人的大度和寬容,在趙樂身上體現,也是目前樂壇欣欣向榮的一個標誌。我有預感,趙樂必然以新的風格,樹立起又一個旗幟!”
但與之相反,一貫毒舌著稱的韓磊則表示,“寬容和大度要是用在這種地方,估計這個圈子遲早完蛋,如果確有其事,就該嚴肅追究,不讓對方脫層皮,怎麼給行業發展殺雞儆猴?這屬於行業敗類,汪中樺趙樂你們就能代表行業?可不要慷他人之慨的寬容!”
也有人表示“也不能就聽趙樂一麵之辭,還是得讓這個女歌手出來說說,這件事是否確有其事。”
一時間,各方喧囂,伴隨著這個采訪內容,迅速擴散開來。
那之後秦西榛還收到了音樂學院老師樂平洪的尋呼,她本意是不想理睬,程燃還是讓她回個電話探探口風。
結果果然樂平洪還是對方的說客,說是對方的意思是,秦西榛要是不鬨,這件事絕不曝光她的聲名,到時候她換個名字出道,對方可以給她提供一些資源助力。而如果秦西榛要真的鬨下去,她秦西榛無論是道理輿論還是打官司,都沒有任何勝算。
秦西榛最後掛了樂平洪的電話。
樂隊一乾人等,隻感覺說不出的憋屈和憤怒。
卻又有一種自身人微言輕的渺小。
他們搞音樂,曾經以為憑借一番赤誠,就能讓他們與世無爭無所畏懼。然而真正碰撞到無法抗衡的現實的南牆,才明白這個世界真正弱肉強食的殘酷法則。
程燃心頭掠過來龍去脈,按理說,發生這種事情,趙樂和汪中樺應該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避免人儘皆知才對。然而這種情況的發生,隻可能是他們真正理虧,沒有勝算的情況下。
問題恰恰反過來,秦西榛好巧不巧,是趙樂的師妹,趙樂成名已久,又時常回音樂學院站台,秦西榛根本沒有任何切實的證據,可以證明歌就是她正當來源,難道說還是高中生的程燃所作?
那可就更可笑了。
甚至汪中樺公開的那番誅心言論,還有讓樂平洪來調解,就是激將法,在拿捏秦西榛的七寸,說是讓秦西榛不要反抗,其實就是在刺激她反抗。
要不然汪中樺是早知道秦西榛性子中有不妥協一麵的,還敢讓樂平洪來做說客,隻能說在激怒秦西榛,他們真正的目的,是讓秦西榛鬨下去,甚至恐怕所圖的,就是秦西榛拿出樂曲的版權。
隻要秦西榛拿出注冊版權,他們才能拋出一份紙張更久遠的手稿,從理由上完全打倒秦西榛。讓這件事一錘定音。
精於此道的汪中樺看到了炒作的機會,所以這個聲明,一方麵是借音樂會的勢在給趙樂造勢,另一方麵,就是要毀了她秦西榛,成就趙樂。
程燃一股無名火衝上腦門頂,特彆是一路走來,看到秦西榛對所熱愛的事物的執著,一步步努力伸手去觸及夢想的隱忍堅韌,這個摳門的搬倉鼠一點一點,幾塊幾塊的存錢,隻是為了湊到一大筆錢然後從汪中樺那裡換來一首不錯的曲子,作為她小心翼翼去觸及夢想的紐帶。
這樣對理想純粹而簡單的堅持,說實話程燃很久沒有看到了。
然而汪中樺,卻可以隨隨便便,以摧毀她的音樂生涯,甚至還要毀了她的人格和名譽為代價,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其心之冰冷歹毒,可見一斑。
程燃動了真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