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晚餐吃到最後,大家更多的是暢想未來,蘇紅豆說自己很佩服傳奇女記者法拉奇,這個出身於一戰後意大利佛羅倫薩一個鬥士家庭的女子,親曆二戰,采訪過包括鄧公在內的六十個國家精英政要,參與過那些曆史上激蕩人心的大事件。
所謂采訪,其實是類似於轟炸般的盤問和咄咄逼人的交鋒,甚至有時候更是針砭挑釁諷刺的攻擊和戰鬥,她令基辛格尷尬,令卡紮菲失言,令以色列強人沙龍狂怒,她曾說過著名的言論是:“我發現這些掌權者並不是出類拔萃的人,決定我們命運的人,並不比我們優秀,並不比我們聰明,也並不比我們強大和理智,充其量隻比我們有膽量有野心。”
蘇紅豆就感歎,“也隻有她敢這麼說,雖然有人說她的那些報道本身就製造了狹隘和偏見,但有時候我也希望能成為這麼一個記者,能夠參與到很多風雲事件中去,能夠多睜眼看世界。”
舒傑西就點點頭,“確實是很傳奇的女記者。隻不過睜眼看世界不一定要當記者,有錢也行啊。我倒是傾向於那些建築設計的東西,我爸從小就跟我說和人事打交道都很麻煩,所以我以後打算和建築打交道,我欽佩的是貝聿銘,香港中銀大廈和盧浮宮改造金字塔簡直是傑作,憑這一出就能讓他這個華人建築師躋身世界建築大家的行列,要是我以後從事這一行,有朝一日能夠自己設計一座標誌性建築,那就功成名就了。”
羅維道,“你不是打算去國外讀建築嗎,走這條路,應該不難。話說是去悉尼科技還是明尼蘇達大學?”
“還是去美利堅吧,論建築學美利堅風氣和環境最好。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被錄取上……”他其實是屬於比較焦慮的,論家境,家裡隻能說是中產,能供他在海外讀書,但和很多十中人瞄準頂尖的那些頂端大學不同,他選擇麵大概也就是三梯隊的大學,要是碰碰運氣,或許能撞進第二梯隊裡麵,他父親說了,真那個時候,就帶他回廣東老宅,給列祖列宗上香。
看上去身子瘦弱性格溫婉從小學畫畫的蘇紅豆想成為記者,看似內斂的舒傑西想走建築這一行,羅維則想成為比爾蓋茨,這個夢想一說就遭到了嘲笑,這大概是十個人中五個人的夢想,對此俞曉也表示了附議。
馬可則是隨口說想成為歌星,這個時候蘇紅豆就補充,馬可可是十中一個樂隊的主唱,實力唱將啊。
一說到這裡的時候,在場的伏龍大院小夥伴們同時朝程燃看來,柳英說起了山海音樂節出名的秦西榛是一中的音樂老師,當時她在山海音樂節最後一場演出,他們還到現場幫了忙的。大家都有一種很神奇的感覺。
柳英想當醫生,姚貝貝想未來有自己的店鋪,輪到程燃的時候,程燃想了想,說,“以前小時候,我就想當飛行員。”
這倒是他以前質樸的夢想,當然,重生以後,他覺得自己未必能成為什麼名人,也不追求名留青史,可是隻要把以前過不好的這一生過好,似乎比什麼都強。
薑紅芍淺笑道,“夢想追逐天空的孩子,應該運氣都不會太差。”
後來大家問起薑紅芍,她想了想說,“想成為自己。”
成為自己,簡簡單單,但卻又似乎不簡單。
飯局就這樣結束了,薑紅芍回政府大院,她十中這些同學也住在政府的招待賓館裡麵,大家約了明天的日程後,在門口分彆。
回伏龍公司的時候,柳英和姚貝貝都顯得有些受了衝擊。他們處於山海,即便在市一中裡麵,似乎也算是眼界開闊的了,但好像和蓉城十中的這些人一比較,就相形見絀。比如蘇紅豆洋洋灑灑說起法拉奇,見識見聞,連他們也生出了幾分想要做那種風雲人物的激蕩心情。
又像是舒傑西,這開學才高二,就開始考慮準備去國外讀大學,雖然成績各方麵申請不到最頂尖的學校,但人有這樣的條件,有這樣的出口,甚至所處層次和眼界,都超脫很多還懵懵懂懂的同齡人。
而且據他們的口中透露,他們這群人其實在十中並不算什麼,隻能算是普普通通中遊,十中有兩個專門出國的班級,那些人成天做的事情,旁人看來都幾乎是兩個世界。
又比如一些和薑紅芍齊名的人物,一個個看似學霸各種風雲,也彆以為人家就是靠拚命死讀書讀出來的,實際上人家玩起來的時候高端得超過普通人想象。
也不要以為是家境貧寒隻有一條路唯拚命讀書上進,有的人可能家裡位居高位,有的父母也可能是上市公司老總……真正家庭貧寒的天才有沒有?有,但想要依靠單打獨鬥的個人天資際遇出人頭地,和擁有予取予求強大教育資源平台係統精心培育起來的人之間,不用說都知道哪個基本麵數量更多。
還真是不由得讓人感慨,人與人後天際遇所導致的差距,有時候真如天塹鴻溝。
俞曉一拍腦袋,“我明白了……其實大家最後問薑紅芍的時候,她說她想成為自己,其實何嘗不是在跟我們說呢……不要管那些人如何如何……其實做自己,最是獨一無二。”
程燃點點頭,“每個人各有際遇,也有你自己最擅長的東西,隻要不停持續向認準的方向上前進,終究會在一個領域有所成績,凡是最怕認真,腳踏實地耕耘,就會有所回報,相信我們中有的人沒準多年以後,也會成為彆人眼裡的偶像,說你你如何如何了不得呢?”
柳英如夢初醒,“原來薑紅芍是這個意思!”
姚貝貝笑道,“到時候我就去找你看病,叫你一聲柳醫生!”
柳英對姚貝貝打趣道,“那我是不是該叫你一聲姚總!”
兩人咯咯笑起,柳英道,“那俞曉呢?俞曉你也可以做個老板啊,大腹便便,拿著大哥大那種,就叫你一聲餘老板!”
姚貝貝看向程燃,“要是程燃的話,看這個趨勢,那就隻能說彆人口中……伏龍老總的兒子了!”
程燃失笑道,“就這麼不看好我?”
姚貝貝伸出食指翻了翻下眼皮,做了個鬼臉。
這幾個大院子弟,原本因為看到和他人差距的焦慮,又好像因為薑紅芍一番話,又多了些釋然和動力。
……
接下來幾天裡,大家又在一起去了幾個景點,吃了不少本地美食。他們在湖泊中劃船,在山林踏青,一晃眼,這群蓉城十中來的小夥伴似乎也要返程了。
返程前一天晚上,大家找了個水吧吹涼風喝冷飲,這幾天大家到後來都很是熟稔了,臨到要走,還是多了幾分不舍的情緒。
這個水吧位於靠河的草坪上麵,程燃和薑紅芍單獨散步來到樹下,其實程燃還依然對他們爬驪山時牽薑紅芍手時的那種極細膩的美妙手感記憶猶新。
隻是隨薑紅芍一起的蓉城十中夥伴簡直是沒再給他這樣的機會,這個時候兩人散步,一棵樹遮擋了草坪水吧那裡一群人視線,程燃就伸手去夠了一下薑紅芍的手,卻正好那個時候她抬手挽鬢發,隻有小指和程燃的手貼滑了過去。
薑紅芍愣了一下,隨後反應過來程燃的意圖,但最後是意味深長的瞄了他一眼,搞得程燃很是有些進退維穀。
最後時間指向了十點,薑紅芍的手機上麵李靖平也在催了,大家打道回府,大部隊一起踱步到了伏龍公司外。
薑紅芍一行說什麼都先送程燃他們回去。其他人道彆的時候,薑紅芍來到程燃側麵,程燃冷不丁的感覺到自己的手被她拉住,輕輕握了握,然後收回去,待得程燃再看的時候,薑紅芍兀自回到了他們那一群人裡,笑吟吟的看著他。
臉紅紅的。
程燃心口像是貓抓了一下,覺得今天晚上可能又要入睡輾轉稍遲了。
第二天有專門的車送薑紅芍一行去機場,約好了他們車路過伏龍公司大門,程燃一行在門口跟他們道彆。
來的車是三輛,都是越野車,車裡麵不僅有蓉城十中這些學生,還有他們的父母,當然他們還接到了和他們一起來山海,去了另一個較近的市探親,臨走時和他們彙合叫的一個女生。女生因為全程都沒有和薑紅芍山海這邊的朋友接觸,所以也就沒有下車了。
大家在一起互相留了聯係方式,說著空了還來玩。
蘇紅豆也對柳英他們道,“來蓉城了也找我們啊。”
俞曉咧嘴笑了笑,“我能來找你不?”
蘇紅豆瞥了他一眼,“管幾頓吃的還行。”
馬可適時在旁邊起哄,“管住就住她家廁所!”蘇紅豆追打,引發了一陣笑聲。
薑紅芍則站在晨光裡,她今天穿著短褲,筆直的長腿踩著一雙運動鞋,上身是一件紅色開衫,明豔而不可方物。
其他人互留電話的時候,兩人得到了個單獨說話的機會,薑紅芍眼神柔和道,“高二學業會緊張一點,不過我會找機會回來的,一定比上一年多。”
“你這是……探望家屬嗎?”程燃笑道。
“你想啥呢!”薑紅芍白了他一眼,不過似乎這種時候也沒必要跟他計較了,“胡說八道的。”
程燃一想到自己在蓉城十中天降時的那一刻,此時就覺得憋著也很想笑,但外表還是要若無其事道,“那就再見吧……明年見?”
“……我會爭取多回來的,也許,不用等到明年……”
怪責的看了他一眼,薑紅芍轉身走回開車門上了車。
大家通過車窗揮手道彆,然後車開走,程燃卻很不厚道的朝著薑紅芍那輛車背影微笑,“開學見。”
他還想到那天薑紅芍為了刺激或者說鞭策,說是要“考試相互約戰”的約定。
其實那個時候程燃很想告訴她,這個世界上有一招從天而降的掌法。
想象一下當老薑一無所知,自己驟然殺到她麵前的時候,對於她那種一切都希望儘在掌握的性格來說,該是何等的震驚。
這種一切儘在自己掌控的感覺,真是賊好啊!
……
登機過後,薑紅芍和曹麗雯坐一起。
其實今天他們十中夥伴的大部分從一開始就發覺了,薑紅芍今天一早就穿了很靚麗的新衣服,對於女孩來說,穿的很漂亮一般心情會很好,但薑紅芍其實情緒並不高。
大概山海承載了她很多記憶,這個時候又要離開,她心情又會好到哪裡去?
所以大家都沒有打擾她,隻是羅維和舒傑西對視一眼,都感覺薑紅芍終究要和那個人分離而鬆了一口氣。
倒是後麵和大家彙合的曹麗雯,似乎一直有什麼事耿耿於懷。
最後她還是確定了,她坐在靠窗的最裡麵,這個時候轉過頭來問薑紅芍,“紅芍啊……今天跟你道彆那個男生,是你以前的同學?”
把戴著的眼罩取了下來,薑紅芍歪頭看著曹麗雯,“怎麼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看錯了啊……我怎麼記得在放假的時候,我們英語社回學校彩排,當時我看到一個男生在你照片下麵打望,還以為是準備偷你照片的……那個男的,和他長得好像啊……其實我可以說肯定了,就是他。根本忘不了他那個笑容!”
薑紅芍問,“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曹麗雯道,“具體時間不是很清楚,七月六號還是七號?那天十中有場對外的招生考試,我想起來了,是十中的轉學招生考試!當時沒想那麼多,還以為是一個學校的!”
然後曹麗雯看到薑紅芍看著窗外發呆……很長時間後,她突然展露出一個炫目的笑容。
“原來……是這樣啊。”
“怎麼辦……好想回去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