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彼岸見到薑紅芍,程燃著實是驚異了一下,乍一看確實有些像是機器貓的任意門,開了門她就出現在身旁,但其實並非無跡可尋,從知道自己要去美國時候的平靜,平時聊天時對此事的輕描淡寫,之前以為是薑紅芍本身個性的原因,哪怕兩人關係親近,也要給彼此以空間。
而且程燃來看,雖然老薑比同齡女孩更早熟和理事,但在她這樣的年齡,感受美好可以,就不要過多的去承擔更重也更複雜的事物。
興許是如此以為,所以程燃並未往深了處揣摩,她的閃爍其辭,幾次不經意詢問起他在華府的見聞,回憶起來都不是毫無征兆,再加上其實他們蓉城企聯會在華府的活動,很容易掌握動向,慈善之夜,中國民歌和美國管弦樂團,搞出動靜,再加上薑紅芍那位中美兩地都很有能量傳聞中的小姑,到來這場晚會現場,其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薑紅芍的小姑隻是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沒有哪怕是明麵上的任何示好致意,她像是更關注於眼前的這個晚會,而薑紅芍隔著她和程燃對視之後,也端坐著融入到環境之中。
程燃則是不亞於有一種身邊此時坐著兩條青白二蛇的既視感。
但那種情緒和心情,確實是在緩慢堆積。
隔著老薑的小姑,就能看到薑紅芍的側臉,她理過了頭發,剪短了些,黑發及肩,耳垂上打著顆精致耳釘,目不斜視,但應該是感受到程燃目光,又或者是前來會場的路上空氣寒冷所至,麵頰微紅著。
程燃堅持不懈,薑紅芍目光終於繃不住,眼瞳輕微朝他的方向偏了一下,然後又迅速轉回去,睫毛律動。
嗯,可以確認了,是在躲避自己。
所以她現在內心肯定也不如表麵這麼淡定,估摸著也是跳的厲害。薑紅芍本身有個特質可能連她自己都不清楚,那就是越是可能連她都很慌的時候,她越好像表現得若無其事,但問題就是在於,太過鎮定,就自然顯出不同尋常。
程飛揚從台上走下來坐回程燃身邊的路途上,看到了薑紅芍和她小姑,自己老爸這是愣了一下,然後疑惑看程燃,程燃很想以眼神告訴自己父親,這不是我早有預謀逃往法外天下,我也很無辜,你不要這麼一副你媽要知道你死定了的表情。
薑家小姑還對程飛揚報以微笑,這大概是對他這位今日主角的尊重,而目光落回程燃身上的時候,笑容又重新收斂,簡直讓人揣摩不到她對自己的態度。
對方很明顯不劃道,但可以看得出薑家小姑名不虛傳,不動聲色之間,就已經營造了巨大壓力,威懾已經成形。若程燃哪怕真是超越他所處年齡的麟角之徒,也保管能被她摁在五指山下。
等到這場晚會結束,程飛揚起身的時候和薑紅芍淡定沉穩的打了個招呼說“薑同學,你來啦。”
程燃聽著就迷了,老爸你這一副一切了然於胸的模樣是怎麼回事?但關鍵這事連自己這個當事人都很懵啊。
薑紅芍也並不戳破的喊了聲“程叔叔”,然後程飛揚就一副我忙你們先聊的樣子先行一步,他倒也真忙,伏龍那邊的人等著,遊說公司的老總等著,還要和華府今天到場的一些官員和上層人士有場麵上的禮節。然而大概是今時的晚會,或者此時出現的變故,衝散了早期時愁雲慘淡萬裡凝的氣氛,他心情極好。
“程燃,這是我小姑。”等到真正的麵對麵起來,薑紅芍才對程燃介紹。
一旁的李韻才是真正的感覺驚奇,薑紅芍是她看著從小長大,甚至從小帶大的,對李韻來說很知根知底,雖然侄女很多性格上都和她相近,但李韻知道某些方麵,薑紅芍要超越當初的她,薑紅芍在同齡人之間,絕對的出類拔萃,然而眼前這位萬事得體大方的侄女,無論是到來這場蓉城企聯會慈善之夜前的突然安之若素,還是從剛才開始坐在自己身旁就目不斜視,這其實正好的說明她的反常。
哪怕是她大方拍拍對方肩膀,或者在這小子逼視她的時候回以不動聲色的微笑,就都不算勢弱。反倒是此時這種狀態和行為,才是真正的說明,她亂了。
這小子何德何能?
實際上薑紅芍放假的時候她就問她有沒有想去玩的地方,正好能空出一段時間。薑紅芍說著要不還是去美國吧,還有很多地方沒去玩過,東北部,中部。於是李韻給李靖平和薑薇拍胸脯打包票帶薑紅芍赴美之後,薑紅芍才好像最終決定這回旅遊去處。抱著本旅遊冊轉過頭來,跟她建議,要不就……華盛頓府。
李韻才知道這算是上了套,不過也正好,一方麵蓉城企聯會在這邊活動,她們來觀看這場音樂會。另一方麵,那也就乾脆來看看這個傳聞中的程燃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孩子。
隻是眼下看來,薑紅芍,是確實很在意他的。這很難得,但也讓李韻這個姑姑有些吃醋,就像是和自己這個天生相性符合的侄女之間,現在隔了層介質,如鯁在喉。
“小姑好。久仰大名。”程燃笑著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程燃,”李韻回應點頭,“你的名字我也是經常聽說。”
不鹹不淡,平平常常,不親和。然後李韻翻手看表,“我去車上抽根煙,給你們半個小時。”
李韻說著擺手而去,風衣飄蕩。這幅意圖大致已經對程燃表達得很清楚,不要想太多,今天確實是適逢其會,但此後也就各自天涯。
不理李韻這內中透露的隱約意圖,等李韻一走,就是薑紅芍單獨麵對程燃了。
說來奇特,就是奧數賽場羽毛球大賽各種戰場都來去自如的老薑此時麵對程燃,竟然也有幾分心怯,哪怕心裡頭已經重複了很多遍不就是個程燃,也好像在他目光注視下難以鎮定自若。
偏偏程燃還哪壺不開提哪壺,“九寨溝背包去了沒,有沒有人搭訕超過三句,比我多的?”
“去了啊,當地賣竹編的小哥算不算?買了三個蚱蜢的,小哥還多送了一支蜻蜓。”
老薑一如既往皮一下。程燃笑笑,“看來小哥不錯啊,口才很好嘛,人也挺好吧。”
“是挺好,也挺帥。六十年前扛槍上戰場的時候,一定帥呆了。”
說這話的時候,是薑紅芍眨眼一笑。
滑不溜秋,滑不溜秋啊。
這就是條撈不著手裡的薑小魚。
程燃促狹道,“這之後不是說去京城,中間馬不停蹄,怎麼著有空過來?”
“本來也是要去啊,可小姑要回美國,我跟著過來一趟,你在這邊人生地不熟,看看你有沒有被欺負。”
“被欺負了怎麼辦,你為我出頭?”程燃笑,這什麼跟什麼,薑寨主下山嗎。
薑紅芍一本正經,“被欺負了你要到對方電話,然後告訴我,我打電話罵他。”
“老薑,你真是天才……”
“不敢當。小女子還有進步空間嗎。”
“可能去空間站上麵還能有點。”
“這麼說來我隻能進太空探索星辰海洋了,地球上人類未儘的事業怎麼辦。”
“這點破事,我幫你完成吧。”
兩人簡直一秒進狀態,角色扮演起來了。
薑紅芍一副鄭而重之的表情看他,眼瞳布滿星辰,“程燃同誌,任務艱巨,那就辛苦你了。”
程燃“痛心疾首”,“薑紅芍同誌,在這美帝國主義的土地上,我隻能目送你遠行了。一切言語都是蒼白的,這種時刻,都不知該如何表達同誌間的友誼……”
薑紅芍沉吟一下,狐疑看向程燃,“難道……抱一抱?”
程燃看著她,她看著程燃,氣氛漸歸於寂滅。
薑紅芍的表情開始微窘。
程燃趕緊無辜撇清,“……這回可不是我說的!”
老薑緋紅的雙頰間是滿眼的惱意。
更該死!
……
當然實際的行動是沒有的,畢竟眼前就是藝術中心外麵,散場的人流如潮,裡裡外外這麼多雙眼睛,那是真啥都沒法做,迎著風聊著天,頂著另一片彼岸的星空,就這麼也心情豪邁壯闊得很,一路把老薑送到李韻的車前,是一輛在此時華府夜色下很應景的林肯。
“你們什麼時候走?”程燃問如果明天還有時間的話,大概可以送機。
薑紅芍不說話,看車旁邊的李韻,李韻掐滅那支女士煙煙頭,對薑紅芍道,“明天我去辦些事,晚上我在酒店等你夜宵。”
程燃愕然看向李韻,再看薑紅芍微黠的表情,這才意識到她這小姑先前原來故意一副經停即走的態勢,搞得像是匆匆碰麵就要揮彆。這是時刻都在給自己挖坑啊,程燃已經能想象章隅和這位老薑小姑的碰撞,當年說不定那可真是針尖對麥芒。
這番話已經說得很明白,明天她不出現,但是晚上薑紅芍必須回來。
其實不在於程燃如何揣測老薑的家族,畢竟峨眉山報國寺所見的態勢和那個他們家裡叫柳高親戚的態度,還有薑母一直和他的暗戰,都讓程燃認知是老薑背後的家室對他應該是審視,而且有隔閡與一定的排斥。
然而眼前的李韻所表現的,卻是一種程度上的寬容。和老薑母親的站隊不一致啊?堡壘從來都是從內部攻破?
是因為身為老薑的小姑愛屋及烏?
“我們酒店離國家廣場很近,那裡有很多景點,明天早上九點見,正好我也沒來過,明天我們去逛逛,今天早些回去。”
薑紅芍乘坐李韻的車離開。她臨走時那個眨眼的動作和俏麗的背影還揮之不去。
程燃走回伏龍眾的車輛,看到程飛揚在笑。
“爸……”程燃停頓,“如果我說……我事先也不知道薑紅芍和她姑姑在美國,今天會來……你是信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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