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上車(1 / 1)

在很久以後要如何來回憶這一天呢,注定是那種美酒斟滿酒杯,然後溢出來的感覺的,哪怕曆經歲月,隻會俞久彌香。

薑紅芍其實在回國的飛機上,也未必不是想過很多的思慮的,有所預料,甚至有所決定,但真正要做這件事的時候,還是怕得要命。

至少在程燃學校裡做客溜達的時候,就一度打了好幾次退堂鼓,所以其實在科大的幾次心不在焉,都是內心在天人交戰。

然而最終到底仍是鼓足了勇氣,首先玩了個小技巧,住在姨媽薑海珠的家裡其實是最佳方案,那時候的李靖平已經習慣了紅芍在姨媽家的住宿,而其自己本身也沒有辦法完全照顧女兒,所以李靖平也不得不接受了這種安排。

就是每天晚上李靖平都會打電話問女兒的情況,到最後一天薑紅芍反提前打給李靖平電話,於是也就讓他理所當然忽略了對自己情況的進一步詢知,薑紅芍不想對父母說謊,所以用這種方式,巧妙的避開盤問,同時再祭出李韻的大旗,這天她要到李韻於南州的居所住上一天。

薑海珠已經掌控了她很多天,而且最初時是近乎於蠻橫的從李韻那邊以站在紅芍家母這邊的角度強行安排過來的,哪怕李韻這個薑紅芍小姑再在薑海珠這種薑家胞族眼裡看來是邊緣外圍,從情理上也沒法完全不讓李韻插手進來。

李韻在國內有不少房子,都是回國的時候各大城市考慮到落腳而投資的,海邊的居多,國內大城市也有,有的裝修了有的沒有,南州有兩套,一套在市中心,180平方的公寓。一套在郊區,790平方,自己修建的彆墅。

薑紅芍選擇住市中心,美其名曰和朋友聯絡了。李韻想來薑紅芍也憋得慌,肯定這幾天都在應付家裡的親戚,哪裡有和朋友相見的時候,於是倒也順水推舟,反正他們姑侄之間處得比好朋友還要好朋友,幫薑紅芍打掩護這種事從小就在乾,當然,更多的還是李韻知道紅芍的分寸,開玩笑,畢竟是自己教導出來的。

於是李韻去喝酒,薑紅芍會友,不出意外李韻晚上還不知會睡在哪處,肯定醉醺醺,也不擔心李韻會擔憂自己,如果她回家,就會看到薑紅芍在客廳留下的“可能不回來”的字條。

這一切做好之後,薑紅芍才洗了澡換好衣服乘車趕往科大,從一開始就抱著不必離開的心思。

她是第二天下午的飛機,薑紅芍其實覺得這個時間更好,因為她害怕這種事情過後,會不會就不敢再見他。

但畢竟還是第一次,雖然看過不少的書,雖然已經知曉了很多過程,作為一個頭腦清醒,而且這方麵還不俗的理科女,哪怕能夠從生理衛生事前事後過程全盤操作都儘在掌握,甚至還可以計算在安全期行事,但真正開始行使這件事的時候,才知道那些書本上的東西鬼用都沒有。

害怕的同樣害怕,跳出嗓子眼的恐慌現在依然如是,這個時候平時身邊和煦的,那個可以給人心頭安定的男子,倒真像是個小魔王了,一舉一動都帶著讓人膽怯的心情。

甚至在和程燃赤誠相對的時候,都不敢做出那些言情小說裡挑逗的樣子,而望著程燃的神色,已心知肚明其實這樣最是動情。

可最終還是不得不麵對被子打開的驟然冰涼,好在接下來就好像遞來了個暖水瓶。

在寒冷的冬天有人遞來暖水瓶是很溫暖的一件事,所以要好好感謝這個人。

可是都把自己感謝出去了,終究是要不得的,最不濟要遮住對方的眼睛,卻發現對方因此更加明亮。

愛情就是這種事物,有時候像是一團火焰在冰上灼燒,火焰的熱度是熾熱的,是熱烈的,可若隻有火焰在冰上跳舞,沒有回應,那麼無論這團火焰是如何的炫目的,精彩的,也最終隻會剩下悻悻的熄滅。

所以火焰能夠融化寒冰,能夠讓寒冰化為柔水,這大概就是愛情最幸福的所在。

靠著耳畔說話,也是幸福的一件事。

所以為了緩解緊張,程燃在她耳邊說,“知道嗎,柏拉圖式精神愛情其實隻是後人的曲解,他把這種精神戀愛框定僅限於男同性之間,更主張由政府來為年輕人挑選配偶,如繁殖動物良種,確保後代強健,毀三觀。”

薑紅芍麵如紅霞點頭,“《會飲篇》裡說阿裡斯托芬認為人最完美的狀態是兩對胳膊四條腿,這樣想跑的時候就可以滾得很快,宙斯嫉妒人滾的很快於是把人劈成兩半,所以現在的男人和女人才會說你是我的另一半。”

程燃眨眼,“所以大家在一起是為了更好的滾。”

薑紅芍不敢說話。

任由得程燃在那裡笑,“所以,滾天滾地滾床單,滾海上生明月,滾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是自然而然的事。”

薑紅芍滑過被子打了他一下,然後俏皮淺笑,“滾杏花疏影裡,吹笛到天明?”

說完後又趕緊躲回被裡去了。

這是兩人開始飛花令了?和當年的字母接龍異曲同工?

隻是這什麼氛圍啊,什麼地點啊。和當年怎麼比啊。當然就放飛了。

還可以滾,滾滾長江東逝水,巫山神女作行雲。滾星河好夜聞清佩,雲雨歸時帶異香。滾何事神仙九天上,人間來就楚襄王。

那就真是一番雲雨巫山夢已闌,襄王乘夢會神女的景象。

和程燃在不適合地點也不適合時間的對起這種胡來的飛花令,薑紅芍也有些CPU過載,感覺幾近短路,如果自己是機器人,現在恐怕眼前已是雪花屏還要閃幾朵火花,到底都在亂七八糟想什麼啊。

可憐此時大腦是麻痹的,無論想什麼也隻能任思想馳騁而去。

思想禦風萬裡,遊於無窮,幾番回旋,似奏一曲長歌,曲終餘音嫋嫋不絕如縷,刻骨銘心又猶發惆悵。

幾度乘風長空又下山河。

神女謫落凡塵。

兩人依靠著,薑紅芍睜著眼看他,如果可以形容,就像是《大話西遊》朱茵看向至尊寶那個經典畫麵,又如奧黛麗赫本的那一抹古靈精怪。

兩人說著話。

程燃聲音柔和的飄入耳內,“有時我也會做一個夢,夢裡我大概三十多歲了,那些經曆都曆曆在目,就好像確切發生過一樣。”

女子這樣問著,“是嗎,那個夢裡的我,是什麼樣的呢?”

“夢裡的你和我,僅止於山海的那棵枇杷樹前的遇見,樹上和樹下。那之後,就再無交集……”

程燃很平靜的說著,但薑紅芍卻能感受到那種心裡空了一塊的感受,她知道他也明白她此時如他一般無二。

空曠的心,略微鈍重搐動擰結的心房,薑紅芍道,“感覺是很難過的故事呢……”

程燃卻輕聲道,“那也許是很好的一件事。”

“嗯?”

“生活本來是艱辛的,我們習慣了這其中的平常,這並不可悲。可悲的是如果有一天你發現遇見一個人,而從此感受的美好超過了那種平常。當你隻有一個人的時候,那便可能不可避免的會孤獨而痛苦。”

程燃微笑,“所以那個世界,你我沒有相互遇到,其實是一件幸運的事。”

“這輩子,打擾了,我先跟你說聲抱歉。”

有種觸動可以穿透時空,然後再從細枝末節的各個角落擊中內心。

他看著薑紅芍,薑紅芍看著他。

兩人都紅了眼眶,片刻後,薑紅芍裸著的手臂探出被子,抱拳,對麵前的男子道,“沒關係,在下薑哥。擔待得了!”

兩個人都繃著臉一秒進入角色扮演,卻又都繃不住覺得太搞了紅著眼對視而笑,這兩位注定在旁人眼裡是神雕俠侶,要在那無數魑魅魍魎魔頭橫行天地顛倒的世間劈波斬浪倒擎山河的男女,再度緊擁在了一起。

山河蒼茫前路險峻。

而你我相遇,就是人間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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