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如海,湖麵似鏡。
遙遠牽連起兩個人的電波間,女孩的聲音響起,“說來聽聽,我看看信不信。”
程燃就說了身後房間裡的人是誰,大家剛才一起喝紅酒聊天。
薑紅芍在那邊笑起來,聲音於這個山風和夜色中帶來清媚,“我信啦,好不好……那你有沒有問他51區有沒有外星人的事情?”
程燃心想要不怎麼心有靈犀,“問了,猜他怎麼說的,隻是指了指頭頂,說人類不是宇宙唯一的高智慧生命。能理解,畢竟解密期沒過,也不能太過直白。”
那邊沉默下去,又過了片刻。
薑紅芍道,“……是真的?”
程燃笑著說,“我現在在峨眉山,國賓館,我還走過了當年和你走過的那條小道,今天可是封閉了,沒有車再能上來。我麵前是一片湖,不遠處是蜀山論劍大會會場,隻等明天。”
聽得出薑紅芍在那邊深吸一口氣後,道,“你真的很棒。”
這是那個女子由衷而發的讚美。
就像是當年在那個隔離牆後麵看他繪出海爾波普彗星軌道圖曾說過的“你好棒!”一樣,兩相語境和心情,都是一樣的,是知道他即便在逆境下,也不會妥協放棄,會做出出人意表的事情來。
隻是這一回,情況又大不一樣,好像更為驚人了一些。
薑紅芍道,“我還能幫你做些什麼嗎?”國芯事件爆發,麵對那些對程燃的質疑,薑紅芍直接和李韻去了美國,姑侄之間搭配挖出了陳越的很多底細,譬如一間注冊在住宅地,沒有工廠和實驗室的研發公司,譬如他所研究和從事的方向和嵌入式芯片沒有直接聯係的種種疑點。但現在她卻不知道還能幫他些什麼,但是有一點可以知道,那就是隻要他開口。
“你和姑姑在美國的調查已經幫了大忙了,如果不是他們采取封殺,光靠這一點就可以撕開一道很大的口子。足夠了。”
程燃道,“關於秦西榛的事,是我幫過她,她投桃報李。現在外界的那些傳言,有很大程度是故意的攻擊。”
“我知道的……”薑紅芍在那邊道,“俞曉跟我說起過你們以前的事,她是個很了不起的女人,我很佩服她。”
程燃說道,“有很多東西,我還想告訴你,但一時說不完。”
薑紅芍輕聲道,“沒關係,可以慢慢來,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
程燃點頭,“嗯,很長,很長。今後餘生。”
星空燦爛,雖看不到人,但想來也燦爛如斯。
但女子的聲音還是從話筒裡傳來,“還有很多事不能預料,也許有一天我老了,你不想見我了,也許有一天我們不想在一起了,分開了。輕易的就預定了未來,好像就理所當然了,時間久了,距離長了,就淡了,沒有激情了。很多事經不起時間的摧殘,所以為了對付這種殘酷的事,我們每天要活的就像是初遇。”
程燃故意歎道,“真的有這樣的人嗎?”
“有啊、有啊,看過來看過來,不試試怎麼知道呢?”薑紅芍在園林下午的陽光裡隔空揮手,引得旁邊的人頻頻側目。
“遇上方知有。”程燃微笑。
薑紅芍也唇彎而笑,“遇上方知有。”
然後她道,“程燃,不管以後我們之間會怎麼樣……山海那年我遇上你,沒有後悔過。”
……
命運的波瀾總是如此,在峰回路轉中見山,在跌宕起伏裡破海。
那些推動著,牽引著無數人的浪潮,正彙聚,碰撞,激蕩起這時代最閃耀的光芒。
在行政酒廊喝了酒,和相熟的人聽了很多事跡和八卦,章隅也在借著這場大會的酒局,平複程燃就是投資他們華章軟件的幕後老板一事的震蕩心情。
那天之後章隅用了很長時間才回過神來,隨即梳理了一番整個過程,不得不接受就是程燃在背後投資了他的這個事實。這件事情讓章隅內心還是惱怒的,但還是無法徹底對程燃產生惡感。
畢竟確實,如果說以當時的情況,他要知道背後是程燃準備投資他,他的那脾氣和清高性子,絕對是第一時間拒絕。自己不做乞丐,他隻會把這種事想成是施舍,當年李韻都不可能施舍他,這種輕賤自己的事他絕不會妥協半步。
但事實才是檢驗一切的準繩。和程燃碰的那些方案,那些一次次被打回來又咬牙切齒罵了無數遍資本家修正過去的計劃書,賺到錢了後程燃化名給石村困難小學的捐贈,然後一個個客戶的攻下,一個個把穩市場脈搏,輸了也沒關係重新往上頂的那些過往,所創造起來的事業,依附在他身邊的那些人,聚集起來的一幫下屬,都讓他人生找到了新的方向,有了更多的羈絆,所以他對那個“陳雷”,內心又充滿感激。
有的事確實是這樣,光想,容易鑽牛角尖。但隻有自己親自去做了,經驗,感悟才會提升一個台階,以前想不到的事情,心結,也大概率為之解開。
而現在再來看,程燃是看好他的才能,卻又知道雙方的關係很僵,才用這樣的辦法,和他共同合作來創立一番事業。
想通了這點後,也就明白了程燃的苦心。當然作為長輩和曾經的師長,章隅到底還是有一些找不回來的麵子,拉不下這張臉,所以這段時間,是一直在考慮如何麵對程燃。
當然,因為雙方合夥人的關係暴露之後,章隅確實覺得程燃現在的擔子,他也要承擔得更多了。
所以國芯事件上麵,如今程燃所麵臨的那些詆毀與小天後秦西榛的緋聞,就讓章隅頭大。
今天在這個行政酒廊這邊,章隅就在注意聽眾人的談論,當然除了眼下的蜀山論劍之外,也說起了現在正當時的科大國芯,總之對於陳越這個人,毀譽參半,有相信他搞出國芯的,也有懷疑他確實竊取了技術的,畢竟那個程燃也就在科大,而且雙方地位權力不對等之下,難免不會存在學術的侵占欺壓。
而章隅再打聽了對程燃的看法,那就讓人絕望了,幾乎嫉妒眼紅的不少,男同胞幾乎都要同仇敵愾了,被網上的輿論聲潮一麵倒。
畢竟懷璧其罪這個詞的威力在這裡。能讓極少緋聞的秦西榛都身陷囫圇,再加上外界所鋪天蓋地的“小白臉”“騙財騙色”此類從人身到人品的指摘,還是不要低估了秦西榛這個“天後”名頭所能掀起的風暴。用波及到海內外來形容都不為過。
偏偏章隅麵對那些臉紅脖子粗的拍案,思忖再三,還是準備開口說也不是外界傳聞那樣,畢竟程燃是理科狀元,畢竟人在科大也搞出了團隊,旁邊有幾個據說是來自山西就抱著錢來投資,皮膚糙黑人說話自帶氣場的老板,眯著眼摞下幾句話,“這人要是在我們那裡,至少是要被買斷留下一條腿的……”
他就適時閉上了嘴。
不一會又聽得人說程燃是騙財騙色小白臉,什麼他爸陰影下,程飛揚曾公開表示他的股份占股極少,也說了不會把股份給兒子,兒子更不會接班這種話,由此這個程燃沒法繼承家業,就隻能打歪門邪道的說法,章隅又準備開口,想乾脆直接表明程燃是他華章軟件的合夥人和大股東這事。雖然他們華章軟件這點身家曝出來,相比起秦西榛的成就和事業,也是小巫見大巫,沒法洗掉傍人家女明星的嫌疑,但至少還能憑借自己的麵子說上幾句公道話。
旁邊又有人開口,“馬老板把金鏞先生都邀請過來了,現在據說那幾個互聯網大佬都在金先生房間裡聊天,這在金鏞小說裡,就是玷汙小龍女的尹誌平貨色,今天蜀山論劍這麼多‘大俠’,要把這個人押來,肯定是會被萬劍插死的!”
章隅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橫豎待著憋屈,四顧一番,還是準備離去早些歇息,不去想這些糟心事,結果剛準備起身,往外麵一望,冷不丁的,一眼就看到了從酒廊的鏤空藝術木雕牆那邊的走廊側門處,推開門走進酒店前廳大堂的程燃。
從貴賓樓總統套房與克林頓暢聊後出來,老克要休息了,馬老板去會場處理明天大會上注意的細節問題,程齊給程燃發短信,說在查先生房間,讓他過去一起聊會天,所以程燃從走廊這邊過來,正好碰到剛準備離開的章隅。
章隅趕忙和身邊人告了個彆,拉開椅子從人群聚集的酒廊繞了一圈急衝衝趕出來,喊住了程燃。
“你怎麼來了?”但隨即章隅反應過來,“你哥程齊,你被你哥叫過來的?”
程燃愣了一下,也就點點頭。
章隅這個內心焦急啊,心想什麼時候了,火燒眉毛了啊!不由得略有些急促道,“國芯的事情還沒消停,你來這個大會做什麼?今天會場那麼多媒體記者,就怕沒有新聞,你這不是送上門嗎,對了,你住哪裡,和你哥住?”
程燃道,“我有單獨一個房間。”
章隅點點頭,“那你現在去哪,回房間?”
程燃如實道,“查先生在房間,我去見一見麵,畢竟從小看他書長大的……”
“你哥讓你去的?”章隅攔住他,“你哥也真是的,淨添亂了!查先生是焦點啊,你今天要是過去,被盯上了曝出來就麻煩大了,還嫌現在事不夠大嗎,你和秦西榛的事情,我今天還聽到有人說要打斷你腿的!彆去了,要不跟我住一屋,要不我送你回去,今天彆出門了。什麼情況也不看看……”
看著章隅堅決的目光,程燃隻好點點頭,“好……吧。”
“你剛剛去哪了?到處亂跑?”
“出去……上了個廁所。”
“我看你就是在房間裡待不住到處走,回去了回去了!”
程燃無奈道,“那回去……早點睡?”
章隅愁眉苦臉之餘又沒聲好氣,“早點睡早點睡!你現在要注意人身安全!不能大意——你說你和秦西榛,那是什麼事兒啊……”
等章隅把程燃推進房間,才鬆了一口氣……覺得之後還是要看好程燃,這個論劍大會不能讓他給暴露了,好在現在媒體報道中程燃的照片還是很少的,知道他名字的人現在滿是風雨,但究竟是個什麼人長什麼樣子大體還是不知道的。
隻要藏的好,估計不能被給打斷腿或者萬劍穿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