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墨滿意地點頭,道:“你到書房裡等我,我去看看夫人。”
嚴朝卿嗬嗬笑,看著宋墨撩簾進了廳堂,這才轉稱去了書房。
鬨騰了一夜,快天亮的時候才歇下,大家都很疲憊了,因為外麵有護衛守著,所以這覺睡得格外的踏實,直到宋墨進了宴息室,素心才驚覺地坐了起來。
“誰?”她警惕地低喝,素蘭也被驚醒了。
看見是宋墨,素心不由長長地舒了口氣,整個人都忪懈下來,“原來是世子爺!”
還好怕有人進來,自己和妹妹都是和衣而睡。
素心暗暗慶幸著,和素蘭起身給宋墨行禮。
宋墨目不斜視,微微頷首,直了內室。
素蘭張大了嘴巴,低聲道:“姐姐,小姐嫁給他之後,他怎麼辦成了這樣副模樣?他不會對小姐也冷冷淡淡的吧?”
“閉嘴。”素心簡直不知道該怎麼管教這個妹妹了,“他他他的,他是你叫的嗎?跟您說多少次了,要叫‘夫人’,你怎麼總是不放在心上?你今年都十八歲了,還以為自己小孩子啊!你要是還這樣不聽話,我就讓夫人把你送回真定去,也免得你整天不著調的,給夫人惹禍!”
素蘭嘟了嘟。
素心不由一聲長歎。
轉眼間妹妹已經十八歲了,可婚事還沒有著落……也到了給妹妹說親的時候了……等過兩天夫人不忙了,自己和夫人說說這件事……
她吩咐素蘭:“既然世子爺回來了,夫人很快就會起床洗漱了,你讓人準備好熱水。”自己則把被褥卷了抱回了屋。
竇昭沒有素心那麼好的警覺性,她睡得正沉。
宋墨站在床邊,仔細地打量著竇昭。
她側身躺在床上,細膩的皮膚像初冬的雪,紅潤的麵龐像早春的梅,連空氣中仿佛都飄蕩著冷冽卻讓人覺得恬靜的氣息。
宋墨輕輕地蹲下身子。
竇昭的眉毛又濃又黑,眼角微微上揚,顯得有些驕傲,卻又極其漂亮。
他從來都不知道,她的眼睛是這麼的好看。
這讓他想起他們的歡好的時候,她看著他,波光粼粼,如三月瀲灩的*光……
宋墨感覺自己的身體仿佛又亢奮起來。
這個時候,他不是想著怎樣安慰竇昭,滿腦子竟然是和竇昭在一起的綺念。
宋墨在心裡罵了自己一句,壓在了那些不該出現的念頭,卻情不自禁地輕輕地觸了觸她的眉毛。
竇昭一下子被驚醒。
她眨著眼睛,有種惺忪的茫然,如同毫無防備的孩子。
宋墨的心一下子被刺痛了。
誰又是天生的殺伐果敢?
不過是環境相逼而已。
竇昭在娘家的時候,已經很艱難了,嫁給了他,不僅沒能得到幸福安寧,反而要跟著他擔心受驚,比在嫁家的時候還不如!
如果當時竇昭有那麼一點點的遲疑,如果嚴朝卿他們晚來了一會,竇昭被那些賊人所趁,又將會是怎樣的一個局麵?
他想想就覺得指尖發涼。
“醒了!”宋墨聲音有些沙啞地道,手伸進被子裡,握住了竇昭的手。
竇昭看清楚眼前的人,神色就更輕鬆了:“你回來了!”太累了,她一時懶得起床,就這樣躺著和宋墨說著話。
家裡出了這樣的事,宋墨看上去若無其事,心裡肯定不好受。
她回應著,也握住了宋墨的手。
宋墨把臉埋進了被褥裡。
“對不起,都是我……沒把事情處理好……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種事了……我保證……”
被褥散發著不知名的清香,沁到人的肺腑裡去,讓宋墨覺得眼睛發澀,又濕漉漉的。
竇昭在心裡暗暗歎息,不知道該讚揚蔣夫人把宋墨教養的太優秀,還是該嗔怪蔣夫人把宋墨教育的刻板——出了什麼事,宋墨必定第一個從自身找原因。
可這一刻,望著宋墨如墨的發絲,有些沮喪的模樣,她真心希望宋墨不要總是這麼堅強。
偶爾像個二世祖那飛揚跋扈,也許她看到了心裡會更好受一點。
“這關你什麼事啊?”竇昭笑道,語氣輕快而隨意,“我聽嚴先生說了,是滄州來的一群亡命之徒,聽說我的陪嫁豐厚,所以才鋌而走險的……”
宋墨抬起頭來,眼角微微有些泛紅:“如果我有足夠的威望,何以不能威懾群小?說來說去,還是我自己沒本事,不以保妻兒以周全……”
在這樣自責下去,隻會讓人越來越沮喪。
“好了,好了。”竇昭嗔道,“這本是我嫁妝惹出來的禍,再說明白點,是父親臨時加的那一抬銀票惹得禍,你都不知道外麵傳成怎樣了,說那一台銀票足足有二十萬兩,這才引得人覬覦的。嚴先生已經派人去給我父親報信了,以父親的性情,他肯定會趕過來的。你要是當著他的麵這麼說,他會比你還自責的……事情已經發生了,自責有什麼用?你還是快點想想自樣亡羊補牢吧!我現在一想到還有十九個匪徒不知道在哪裡,就背心發涼,坐立不安。”她轉移著宋墨的視線,“硯堂,這件事你得親自過問才行。其他的人,我總覺得不那麼靠譜。而且,我還拿到了英國公府的對牌,”她說到這裡,有些興奮。
相比上一世的小心算計,竇昭晚喜歡現在的蠻橫無理。
她索性坐了起來,道:“我等會要召了家裡的仆婦說話,如果你能在之後確定家裡是安全的,我們就能很快在家裡樹立威信,就算是公公這個時候得了信趕回來,也晚了。你覺得如何?”
宋墨見她隻穿了件中衣,先給她披上了小襖,這才道:“你放心好了,皇上知道了這件事,雷霆震怒,把太祖皇帝用過的一把配劍給了我,讓我把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我不可能天天呆在府裡,也不能就這樣把你扔在英國公府裡,”他說著,神色漸凝,眼底也閃過一絲戾色,顯得有些陰鬱,“那些賊人必要全部找到,昨天晚上的事,也要有個交待。”
他前一世的殺戮重,竇昭最怕他重蹈覆轍。
她勸他:“不相乾的人就不要理會了,免得壞了你的名聲。”
“我知道了!”宋墨微微地笑,在晨光中,無限的美好。
竇昭被亮閃閃地晃了一下。心裡不由感慨,還好自己兩世為人,有些事看得比較淡了,如果是上一世遇到宋墨,日夜珠玉相對,就算是心誌再堅韌,恐怕也會漸漸自慚形穢……
她搖了搖頭,把這些念頭趕走。
素心進來稟道:“世子爺,東城兵馬司的指揮使求見。說是五城兵馬司的都指揮使被叫進了宮裡,如今群龍無首,還要請世子爺去拿個主意。”
宋墨冷笑。
應該是皇上說過的話傳了出來,那些人怕被牽連,急著向自己示好。
正好,自己也有事要他們辦。
他站起身來望著竇昭的時候,神色卻非常的溫和:“壽姑,我去看看,最多一個時辰,我就把拉網式的把英國公府搜查一遍,你再睡會,到時候再接手府中的中饋也不遲。”
竇昭點了點頭,道:“你去忙你的吧,有什麼事,我會讓小廝們去稟了你的。”
宋墨出了內室。
竇昭歎氣:“五城兵馬司都指揮使和順天府尹這次要遭殃了。”
“活該!”素心想起來就覺得後怕,心裡不禁有些埋怨,道,“他們是乾什麼的?不就是每天和這些盜賊打交道的嗎?京都一下子出現了這麼多生麵孔,他們卻一無所察,丟官也是應該的。”
能讓素心發怒,可真是難得。
竇昭抿了嘴笑,洗梳了一番,去了書房。
欲善其器,必先善其器。
她既然想掌管英國公府的內院,就得事先做點準備才行。
竇昭從書房的暗閣裡把她之次收集到的現在英國公府管各屋管事嬤嬤的名單和蔣夫人主持英國公府時各屋管事嬤嬤的名單,對比著看了良久,這才把名單放回了原處。
早膳她就在書房裡用的。
用完了早膳,大太太婆媳過來了。
或許是因為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困頓,或許是一夜沒有睡覺好,大太太婆媳看上去都非常的憔悴。
竇昭笑著問她們有沒有用早膳,寒暄了兩句,就去了上院。
蔣氏平時就在上院的花廳裡處理家務事,花廳離頤誌堂不遠,從斜巷進了上院,延著西邊的抄手遊廊過一個月洞門就到了。花廳四周種滿了各式的竹子,間種著幾株夾竹桃和月季花,景色優美,更有個好聽的名字叫“擷翠軒”。
英國公府內院的管事嬤嬤都到了,正站在院子裡三三兩兩地交頭接耳,看見大太太、董氏和一幫丫鬟媳婦子簇擁著竇昭走了進來,頓時鴉雀無聲。
竇昭閒庭信步地進了花廳,和大太太分主次坐下,小丫鬟上了茶水,素心從槅扇四開花廳走了出來,站在台階上,請了諸位管事嬤嬤議事。
花廳五間無柱,靠著牆放了一溜太師椅,這些管事的嬤嬤卻沒有資格坐。
她們站在花廳的中央,大太太隻說家中有爭事,不能再主持英國公府的中饋,奉了英國公之命,對牌就交給了竇昭,以後大家有什麼事,就請竇昭示下。說著,當著眾人的麵將裝著對牌的紫檁木匣子交給了竇昭。
主持了一天的中饋,手中的對牌都還沒有捂熱乎就交了出去,聯想到昨天晚上發生的事,誰相信大太太家中有急事,又有誰相信把對牌交給竇昭是英國公的意思。
可誰又敢出頭去質問竇昭和大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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